作者:Carrie S 

未到青海的时候,青海给我的感觉是穷, 到了青海, 青海给我的印象还是穷。

贫穷对于包括我在内生活在中国东部最富裕地区的很多人来说可以是一个遥远的概念。虽然这个词语在当今中华大地其实是那么的真切。

下榻的西宁宾馆已经是之前市政府投资拥有的三星级酒店,但是除了会展经济给高原夏都西宁带来的新生之外,你并不能从这座类似于民国时期建筑的三层楼房中觊觎到什么市场经济的影子,服务员是一如既往地懈怠,设施也是陈年的老旧和破败。这和对街一个火爆的清真美食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隔着并不宽阔的马路,你似乎可以瞥见那边未成年的回族撒拉族少男们在店堂里欢快的奔跑着,头顶着新鲜出炉的黄橙橙的馓子,用不熟练的汉语和客人讨价还价。你会觉得这是一个古老但是暗藏活力的城市。

我也喜欢这里,特别是著名的东关大街穆斯林聚居区一带,让人可以开心的欣赏着着装各异但是清一色黑纱头巾的各年龄段回族女子-而她们也丝毫不避讳。我不是一个狂热的宗教分子,但是我对虔诚的教徒有一种由衷的敬仰之情,为理想献身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哪怕这个理想本身与现代社会价值之间存在着一些偏差。

西宁以外的青海,则是规模巨大的藏区。青海湖是藏人的圣湖之一,也是汉族神话中所谓西王母的瑶池,青海湖还盛产生长缓慢的裸鲤,一种据说在三年自然灾害中救了不少藏民的神奇生物。除了已经开始拥有世界声誉的环青海湖自行车赛之外,青海湖的新建设包括现任青海省委宣传部长的杰作-一个包括了各国史诗主人公雕塑园的大型诗歌文化广场。似乎这位部长本人也是诗歌爱好者,还颇有雅兴的到处沿湖题词。环青海湖的黄灿灿的油菜花田则让我想到了清一色的关于普罗旺斯的照片,据说北京郊外也有一个类似的薰衣草田,去那里拍摄婚纱照的新人也可以自称是去了巴黎。中国有许多山寨的东西的确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了不容置疑的便利。所以,如果生活在一个幻象迭出的社会会比较开心,我也想加入这一行列。

青海虽然穷,但却是一个资源宝库。譬如冬虫夏草这个昂贵到以万计价的产品,在中国其实真的是有人消费的起的。不过这样的市场也造就了当地的虫草民这样一个特殊的职业,他们一年就收几个月虫的,然后将这些陪伴了他们很多年的真菌卖给收购虫草的商家,任由他们去根据市场规则制定一个天价,讪笑的数着到手到钞票。他们知道,这个天价和他们无关。

其实,很多青海的东西都和这里的人无关,例如随处可见的太阳能光伏电站,伴随着大量资金流入这片荒凉贫瘠的土地。当地人不知道这些光光亮亮的玻璃板是做什么用的,荒凉的塔拉上仍然是寸草不生,不提供他们赖以生存的牛羊肉和青稞酒,他们远远的看到大大小小的电站起于平地之上,很多还没有给当地提供过什么就业机会就被废弃了,消逝在或浓或淡的光雾里,没多久,新工程又如火如荼了。

有一个新话题似乎离青海人的生活更近一点,那就是维稳。当然,这是近几年的事,每每到了藏人的节日,大大小小的青海各级干部都夜不能寐。青海有塔尔寺这样的黄教圣地,更孕育了不少活佛,民族矛盾以各种理由被无限扩大了。幸运的是,大多数时间人们都是过于紧张了。几天之后,暮鼓晨钟之中,你又见到沿湖行走的喇嘛,孜孜不倦的得道高僧,三步九叩匍匐而行的善男信女,每个人都是善良和友好的。偶尔在黄河源无人区见到藏民的天葬塔,也可窥见生和死的距离的确不遥远。我对原生态的事物不执着,如果你去过阿拉斯加的冰河,你会知道现代文明是一件美好的事情。所以我们有理由希望生存在中华大地的少数民族同胞可以过上更加富裕的生活,但是,我们又不想破坏他们与自然的和谐共存,和他们在几千年历史熏陶中与我们不断产生的深厚民族情感。

我知道我们亲如一家。

其实离开青海的那天,我很高兴,我怀念我的提拉米苏和冰拿铁,我怀念新鲜蔬菜,我怀念时速可以达到300公里的高速铁路。我觉得在很多程度上我是一个幸运的人,我生在一个不错的家庭,接受了良好的教育,有自由游走的权利,我可以说想说的话,可以在不喜欢的人面前昂起我的头,可以拒绝和不接受。但是,我知道,在我的国家,有很多人,他们被牢牢地束缚在了那一块土地上,生死往复,世界巨变仿佛和他们没有关系。我爱他们,他们未必理解我对他们的爱,未必希望以我的方式去生活,他们甚至可能不那么喜欢我。但我还是想告诉他们,我爱他们,我和他们一样,爱着这个国家的一草一木,我希望他们有一日可以摆脱贫困的束缚,去自由的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只是,我不知道这一天是否还很遥远。

-Carr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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