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点

杰弗里·杨,&nbsp拉里·西姆斯 2012年10月19日

据报道,当瑞典文学院打电话给中国作家莫言告诉他获得了今年的诺贝尔文学奖时,莫言告诉对方自己感到“狂喜与惶恐”。这肯定是我们记忆中获得诺贝尔奖后最令人心酸的反应。

不难想象,一个选择“莫言”作为笔名的作家为何会在如此幸福的时刻感到恐惧。他的笔名的意思是“不要说话”。这是在尚处于毛泽东时代的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他的父母送他出去玩时对他的警告。半个世纪过后,毛泽东当年领导的政党虽然剥离了意识形态,它的机构却原封未动,依然执掌着政权。而且,现在至少有40名莫言的同辈被关在中国的监狱里,原因只是他们没有莫言那么慎重。

作为小说家,莫言试探着官方的禁忌底线,但同时,他认为,政府审查促使他在形式上进行创新,而正是这些创新帮他在上周收获了诺贝尔奖。莫言是中国最受尊崇的作家之一,在他的一生中,几乎从未做过任何危及这一地位的事情。目前,他是官方的中国作家协会的副主席。

200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是法兰克福书展(Frankfurt Book Fair)的主宾国。当时,莫言所在的代表团拒绝参加有中国异见作家出席的活动。前不久,大约100名作家抄写了毛泽东1942年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内容,以向毛泽东致敬,莫言便是其中之一。异见人士刘宾雁曾经说过,这个讲话归结起来就是警告“作家应该‘赞美生活中美好的一面,不应该曝光’阴暗面。”

莫言的小说中有大量的阴暗、幽默甚至暴力,尽管他的风格带有夸张的想象,充满民俗色彩,很多此类内容却尚未受到审视。而在有沉默的地方,就有恐惧,一方面是对越过官方界限的恐惧,另一方面,则是怕别人要求自己对这种沉默做出解释。当诺贝尔文学奖宣布结果时,莫言肯定发现自己深陷这两种恐惧之间的恐怖地带。

相比之下,来看看两年前被授予诺贝尔和平奖的评论家、诗人刘晓波的反应。刘晓波因其作品“煽动颠覆国家政权”而被判处11年有期徒刑,现在正在中国东北地区的一所监狱服刑。据报道,刘晓波在牢房里听到消息时哭了,他让妻子告诉全世界,他要把这个奖献给1989年天安门事件中的亡灵。

天安门事件依然是中国共产党最大的禁忌之一。理由很充分:没有哪个事件能如此清晰地诠释共产党在践踏人权上的无情意愿,如有必要,他们甚至可以牺牲公民的生命来维系对权力的垄断。刘晓波在他的诗集《六四哀歌》里哀悼,“在遗忘和恐怖之下,这个日子被埋葬”。诗集里收录了他为纪念天安门大屠杀周年而创作的20首作品。

刘晓波很久以前就接受了被囚禁的风险,和身为异见作家的生活现实。对他而言,在铭记历史的责任面前,官方的禁忌不足挂齿:

在记忆和勇气之中

这个日子永远活着

是不死的石头

而石头,可以呐喊

是让墓地长青的野草

而野草,可以飞翔

刺进心脏正中的针尖

用泣血换取记忆的雪亮

莫言因获得诺贝尔奖而地位稳固,也因获奖而负担重重,人们很难想象,他会谈论天安门事件的恐怖。不过上周五,莫言告诉记者,他希望刘晓波“能尽快获得自由”,他还表示,刘晓波应当有研究“政治和社会制度”的自由,他的这番言论让刘晓波的同事和朋友都感到振奋。此前,莫言曾辩称自己对刘晓波一案并不知情。

就在同一天,记者无国界组织(Reporters Without Borders)发布了刘晓波的妻子刘霞的秘密视频。在视频里,刘霞在自己北京寓所的窗前吸着烟。过去两年里,她都被关在这里,无法与外界联系。视频是在夜间拍摄的,背景里传出蟋蟀的叫声。自诺贝尔奖委员会(Nobel Committee)宣布她的丈夫获得诺贝尔和平奖之后,这是外界第一次得以窥见刘霞的面容。她在今年的诺贝尔文学奖颁奖之际出现,产生了不太和谐,乃至毛骨悚然的效果:这就好像是,莫言通过打破沉默提到刘晓波,把这对夫妇遭受折磨的形象召唤了出来。

当然,并不是莫言用魔术把刘霞变出来的。感谢某位拒绝遗忘刘霞的匿名摄影师,我们才得以见到她的影像。她的影像是对所有作家的挑战:是的,我们可以忽视她的存在,继续创作文学作品。但如果我们想要获得内心的平静,就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拉里·西姆斯(Larry Siems)是美国笔会“自由写作和国际项目”(PEN American Center’s Freedom to Write)主任。杰弗里·杨(Jeffrey Yang)是刘晓波诗集《六四哀歌》的翻译者。

翻译:陈亦亭、张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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