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学术界对所谓“南美模式”有不少研究,批判的多,肯定的少。国内媒体则更进一步,对南美模式基本采取嘲讽、蔑视的立场,以反衬“东亚模式”的成功。我用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游走南美,虽只是走马观花,但也有近距离观察一下南美社会的意思。

  【永远的复活节岛】

  去年十一从伊朗游历归来后,游兴大增。选择伊朗除了想领略一下古波斯文明的神韵外,一个小小的私心就是想弄明白媒体上吹得神乎其神的所谓TWITTER引发伊朗动乱究竟有无其事。简单观察的结果是伊朗的问题与TWITTER没什么关系,与政教合一的体制和不改革开放大有关联(相关分析可参看我去年的一篇博客http://blog.sina.com.cn/s/blog_513a2b800100fja2.html)。归来后朋友们商量春节假期再该去什么地方,讨论来讨论去,发现只有一个地方大家都没去过而且都想去,那就是南美智利的复活节岛。考虑到路途遥远,单单去看复活节岛的性价比太低,大家又增加了一些各自认为应该看看的南美著名景观。加来加去,最终就成了一个历时三周多,飞行时间近百小时,乘机十七次,周游巴西,阿根廷,智利和秘鲁四国的拉练活动。写游记,按常理应该按时间顺序写,但因为智利大地震世人关心,也因为复活节岛是促成这次游历的始因,我就从这里写起。

  以我这样只受过三年正规小学教育,然后就是十年文革野蛮生长,正常中小学教育中所应该获得的历史和地理的初步知识基本为零。所以,南美大陆在我脑中从来是一片模糊,相关一鳞半爪的信息也是从有限的报纸书刊上胡乱得知的,既谈不上准确,更谈不上系统。知道地球上还有个叫复活节岛的神秘地方,好像还是1973-74年间从参考消息或是从刚刚复刊的地理知识上读到的。想想吧,一个身处动乱时代,没书读,没肉吃,没希望,没前途的青少年,忽然听说地球上有个小小的孤岛(167平方公里),没多少人(如今只有4000多原住民),距离最近的南美大陆也有近4000公里之遥,居然被发现了近千个巨型石像(最大的有160多吨重,高过10米)。这些石像形象古怪(脸占整个石像的70-80%),面色忧郁深沉,黑肤色却顶一个硕大的红帽子,被矗立在海边却背朝大海,这在整个地球上绝无仅有。考古学界研究多年没有就其来龙去脉达成共识,于是乎外星人制作说盛行。这极大地刺激了我的想象力,成为逃避现实的一个幻想中的世界。当然,那时即使想象力再高,也没想到能在有生之年亲自去岛上看看。感谢中国的改革开放,终于机会来了。

  从智利首都圣地亚哥乘坐波音737到复活节岛要飞4小时,旅游季节一周9班飞机,每天上岛离岛人数在200人左右。从GOOGLE EARTH上看复活节岛长得很像美国的B-2轰炸机,三边分别长16,18,22公里。岛上有许多死火山,最高的500多米,没有河流。适合现代人类居住的地方只有岛的一角上几个平方公里的面积,近年人们种了些树,盖了些房(没有超过两层的),打了深井取水,其他绝大部分都是砂石野草荒滩,除了放养些牛马羊外别无生机。岛上居民全靠为世界各地前来猎奇的游客提供旅游服务为生,维持着脆弱的社会平衡。智利政府规定岛外人不得定居岛上,除非与本岛人通婚;岛内人不得无故离岛,除非去大陆看病。复活节岛号称地球的肚脐,首要原因是在地理上远离任何大陆,孤立地处在茫茫太平洋中央,因此空气格外新鲜,是个自然洗肺的好地方。抬头看天上云朵,丝毫毕现,有如尽在眼前,不由大喜自己视力倍增。岛上阳光浓烈,即使抹上防晒霜,三天下来旅友们也都个个晒得像煮熟的龙虾。和复活节岛相比,海南三亚简直就是个重度污染地。

  石像散布在全岛各处,有近200个在环岛海岸边,400-600年前被古人树立起来,曾经被台风或海啸推倒,又被今人重新树立。有400多个已经在采石场雕塑完成但还没来得及运送到海边或者被遗弃在通往海边的路上。另有200多个未完成的雕像,散布在遍布全岛的9个采石场里。许多石像经过几百年的岁月销蚀,已经面目模糊,但也有许多石像仍然保留完好如初,头像栩栩如生。同行的旅友中有地球物理学家,遥感生态学家和探矿采矿的专家,经过实地观察,大家一致认为可以排除石像为外星人所作的传说,应该就是本岛人的祖先所为。虽然采石,雕塑,运送在古时候(大约相当于我国的明代)艰险重重,又没有金属工具,耗费人力和时间巨大,但毕竟是力所能及,可以想象的。真正的问题在于为什么当年岛上的人要做这些石像,又因为什么石像的制作和安放过程被终止了。行前曾临时抱佛脚,读了几本有关的学术书籍和论文,结合实地观察,我现在比较信服的解释是这样的:

  在石像诞生的那个时代,复活节岛还有着极为完整的生态系统,全岛为热带森林所覆盖。岛上居民来自两次较大规模的移民,一次是来自远在4000公里外的波利尼西亚群岛,一次是来自近4000公里外的南美大陆。至于这些移民是主动寻找新生活还是被动漂流至此现在已不可考。这可比同时期的郑和下西洋难多了,郑和是沿着海岸线和岛屿航行,而复活节岛的先民是完全在大洋里航行。岛上最盛时期曾经人口达到近十万,分成若干部落甚至演进出若干王国。为了体现王权和生存竞争,岛民开始建造复杂的建筑。不知哪个聪明人开始利用岛上的石料,雕塑和树立起第一座石像,或者是体现威权,或者是祈求祖先保佑,或者是兼而有之。于是其他部落或王国群起而效之,几百年下来,岛上的石像就蔚为大观了。然而,随着树木逐渐被砍伐殆尽,岛上生态环境急剧恶化。据考古发现,复活节岛上居民原来是以渔业为主,但树木消失后,无法再造渔船,渔业难以为继,岛民只好拆除岛上建筑造船。几十年前考古学家从岛上最后一条渔船的残骸上发现了23块破碎的船板,上面刻满了的复活节岛的文字,显然是从旧日的宫殿上拆来的木材。这些碎片散存于各国的博物馆中,至今未能解读,而他们的复制品,今天是岛上旅游纪念品店的热卖物。等这些船也用尽了,岛民只好改为以农业为主。过度的开垦又破坏了岛上植被,农业也难以为继,于是岛上人口大减。到了100多年前,岛上只剩下1万人左右,而南美大陆已经进入了繁荣的殖民地时代。于是,这1万多人被统统抓到其他地方去做奴隶。由于对岛外的病患毫无抵抗力,岛民大量死亡。等到奴隶主发了慈悲心,允许岛民重返复活节岛的时候,回到岛上的只剩300多人了。一座荒凉的孤岛,一部断裂的历史,一份破碎的文明,与近千座巨大的石像对比,使得石像的来历变得神秘,变得没说法,变得外星人故事四处传播。

  自以为复活岛之旅还了儿时的一个心愿,解了一个心中之谜。仅此一站就不虚南美一行,也诚挚推荐有心有力的读者找机会到此一游。用时下流行的话说,哥看到的不是复活节岛,是重温儿时的梦。

  【失衡的智利】

  我们是2月12号下午出发的,离春晚开播相差不到30小时。

  我们是2月26号深夜离开智利的,距8.8级大地震相差也不到30小时。

  及时躲避了两次灾难,看来我们还是幸运的。春晚是故意躲避的,不躲对不起自己的智商;地震是无意之中躲避的,不躲按原计划大年初2出发就会被困死在复活节岛上,与石像为伴了。

  对智利这个国家产生印象,还是1973年的时候。智利的左派民选总统阿连德上台后大搞国有化,走向苏联式的社会主义制度,得罪了过去的既得利益集团,经济和社会都频临崩溃,被当时的军队总司令皮诺切克为首的右翼势力武装政变所推翻。这时中国的林彪事件才发生不到两年,事件过程的细节才逐渐让百姓知道。武装政变(所谓的571工程,571=武装起义)至少在我们这些首都的青少年之中,绝对是个性感名词。当时的参考消息及时地,连续地,相当详尽地报道了智利政变的情况,可能是让这个活教材教育我们警惕右派翻天吧。当智利总统府被数千名军队包围,阿连德身边只有几十个文员,随从和秘书。年过花甲,教授出身的阿连德手提冲锋枪,率领众人坚守总统府拒不投降,直至战死。全球一片哗然,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阵营当然支持阿连德,但远水解不了近渴。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很尴尬,骨子里反对阿连德,但他是合法选举出来的总统,所以一方面公开谴责加制裁,一方面和政变者暗通款曲。皮诺切克政变上台,总统一干就是17年。一方面狠抓经济,偏袒豪门,吸引外资,经济发展上堪称南美第一;一方面全力维稳,大举镇压反对派,谁敢出声就抓谁,连枪毙带暗杀干掉几千人(也有人说过万),都是些教授,编辑,记者,议员之类的社会精英。直到90年代还政于民,但他还是又当了整整8年的军队总司令,做影子总统,维护以军队为核心的利益集团的地位。前两年皮诺切克死掉的时候,没有国葬,只有最高礼节的军葬。

  一到智利首都圣地亚哥,我就急切地想找找当年的痕迹。问问导游,没有相关的纪念馆。只有游览市容走到总统府时,发现门前的广场上有一尊阿连德的塑像。塑像不算太大,不算太显眼,但它是广场上唯一的一座塑像。十分诡异的是,这塑像既不是面对也不是背靠总统府,而是安放在广场的一个角落,背靠的是国家司法部大楼。从过去的媒体报道上看,智利人民对阿连德和皮诺切克的态度是分裂的,一半人歌颂阿连德,一半人怀念皮诺切克。当然,可以想象,穷人和知识分子是前者,军人,上中产阶级和各种权贵利益集团是后者。我们的导游是80年代初从香港移民智利的,她对我想找阿连德的遗迹很不以为然,却十分怀念皮诺切克时代智利的兴盛。她说那时候社会秩序良好,人人有工作,经济发达。不像现在,盗贼很多,失业率高,发展缓慢。

  智利这个国家在我眼里,一切都是失衡的。从地图上看,智利大概是世界上最苗条的国家,南北长度超过4200公里,东西宽度仅仅90-400公里。西边全是高山,东边全是海岸。北边干旱,全年无雨,南边多雨,全年降雨量超过5000毫米。在巴西和阿根廷经历了飞机误点,丢行李,飞4个小时不给饭吃的遭遇后,一上智利的飞机就令人精神一振。飞机是簇新的波音,准时起飞,一个多小时的飞行也有酒有饭,机组人员职业素养很高,一副欧美发达国家的气派。首都圣地亚哥的基调是欧洲式的,干净整洁,井然有序,空气中弥漫着威权式社会所特有的那种味道。高速公路两旁都是整齐的葡萄种植园和葡萄酒庄园,恍惚之间还以为是到了法国或意大利。但真遇到问题时,一切又变得非常拉美了。我们这次南美行最惨重的损失就发生在智利。在游览海滨度假胜地瓦尔帕莱索时,中午在市中心下车吃饭。大家除了把护照和一些细软随身携带外,其他零碎都放在了旅游大巴上。正在痛饮美酒,大嚼海鲜的当口,忽听导游急报我们的旅游车被洗劫了。冲到车上一看,除了车后行李箱中的大件行李还在外,大家放在座位上的背包,衣物,相机,购买的纪念品等等被一扫而空。我的损失还好,背包衣物丢失,最严重的就是手机没了,里面存储的数百个电话号码也随之消失。害得我回国除了静待别人打电话给我外,没法和任何人联系了(记性不好,记不住任何号码)。其他一些旅友则损失惨重,现金,相机,信用卡,身份证,巴西买的宝石等等不一而足,合计损失达数万美元。没想警察来了之后,只让交个损失清单,连旅行车都没上去查看就扬长而去。按导游的说法,在智利财物丢失后,基本上就不用想找回来了。不知她是说警察无能呢,还是说警匪一家。我们的旅游车停靠的路旁一边是花旗银行,一边是大都会保险公司,周围都是花团锦簇的所谓高尚地区。可见一个社会的硬件环境再好也靠不住,软件环境不行就只能是驴粪蛋,表面光,一动真的就原形毕露。

  智利之行给我留下的印象是失衡的,分裂的,爱恨交加的。复活节岛那梦幻一样的场景相信永远没有其他任何地方能够复制,而公权力不彰,贫富悬殊,社会分裂也是这个国家挥之难去的阴影。观看随后而来的大地震的相关报道,更加相信智利需要一次真正的,全面的,制度性的现代化改革,而不是停留在现在的失衡状态中。

  【巴西的魅力】

  说到巴西,中国人往往会联想到足球,最多也许会联想到桑巴舞。其实,巴西的魅力远不止于足球和桑巴。就以国土面积来说,850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居世界第5,仅比中国小10%。如果按可耕种或可利用土地来说,远比中国大得多。一条世界最大河流亚马孙河流量比排名其后的尼罗河,长江,和密西西比河加起来还要多。淡水河谷的铁矿世界闻名,新发现的石油储量居然超过了沙特居世界第一,这不能不让我们这些中国人眼睛发绿,口水直流。南美其他国家都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工业和制造业,而巴西不仅有很像样的飞机和汽车制造业,钢铁产量在世界上也名列前茅。其他南美国家被外债压得头抬不起来,而巴西的外汇储备有2000多亿美元。所以,巴西名列金砖四国之列还真不是凑数,潜力无穷。当然,我们走访巴西,看的不是这些,而是它的风光和文化。

  巴西第一大城市圣保罗还真看不出什么名堂,人挤楼多,和上海差不多,一个商业都会而已。还是前首都里约热内卢特色鲜明,依山傍海,贫富悬殊的景象令人震撼。除了所有游客都不能免俗要拜访一圈的山顶基督巨像,以及出了贝利等一连串足球巨星的足球场以外,品尝巴西烤肉和观看狂欢节也都是预定节目。看来法国人对自己真是充满了文化上和道德上的自信心,因而有了满世界送巨型雕像的习惯。除了美国纽约的自由女神像,巴西里约的基督像,智利圣地亚哥的圣母像和秘鲁的什么神像也都是法国人送的。一个比较特别的现象是因为富人占据了海岸线上大多数地盘,穷人只好向山坡甚至山岭上发展。所以,抬眼望去,城市高处尽是贫民窟,甚至供奉基督巨像的山峰上贫民窟也是触目皆是。心中暗暗祝愿,希望北京不要有一天景山或是香山什么的也都建满贫民窟。

  巴西狂欢节声扬全球,碰巧今天是在我们抵达巴西的第2天开始,连续大闹3天。过去我总纳闷,像巴西这样的国家,也没有总政文工团什么的,那么大场面怎么组织啊?这次抵近观察,才知道里约的狂欢上档次的核心队伍是由城里12所桑巴舞学校组成的,互相PK,连跳3天决胜负,排座次,有一个严肃复杂的评选程序。其他外围就是由公司,机构和市民组织的山寨桑巴和表演队伍了。各个街区还有自发的群众狂欢,少则几十人,多则数百人,同样热闹疯狂。节日期间,6百万人口加上上百万来自世界各地的凑热闹游客一起疯狂,音乐,舞蹈,喧嚣,毒品,烟酒,疯狂。。。绝对称得上遍地风流。

  向往已久的亚马逊河及其数百万平方公里流域上的热带雨林没有让我失望。无论是在波澜壮阔的河面上漫游,到印第安人部落观赏土风歌舞(可惜已经高度商业化了),漫步热带雨林,还是穿行当地人的船屋聚集地,河边垂钓食人鱼(从未钓过鱼的我一小时居然钓到4条),都让人眼界大开。据导游说前几年一个法国人类学考察队深入原始森林,调查了密林深处从未与现代文明接触的170多个原始印第安人部落,发现里面居然有4个说的是中文(我深度怀疑)!

本文由自动聚合程序取自网络,内容和观点不代表数字时代立场

Loading…

墙外新闻实时更新 欢迎订阅数字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