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空空般若 

今天,农历十月初一,是北方人传统意义上的鬼节。我不知道这样的习俗渊源来自何时何处,只是这一天傍晚时分,我们陕西人就会给自己逝去的“先人”(通常是最近的血脉关系,如父母或者爷奶辈等)“烧棉裤袄”……

在这之前的一天,有些“忆念”特别深刻的人,就会去扫墓,和清明差不多。“男方的才子,北方的将,陕西的黄土埋皇上。”也许是陕西的黄土地特别“深厚”,土生土长的陕西人情感也格外浓烈一些……昨天,《在历史这边》剧组跟随原三线同学高琉恩的脚步,去白鹿原下鲸鱼沟边的高桥墓园记录了普通却又不普通、平常却也不平常的一天。

这是继紫阳之后,剧组的成员再一次的全部聚首。我在途中搭乘载着张大哥和杜大哥陪同高琉恩“借来”的车,而刻薄主人和他的兄弟们是在墓园为自己的长者扫墓,就这样“偶然”相聚。

高琉恩说他经常会来这里“看看”,昨天“捎”给父母的还有“美元”,“……有什么事情,就告诉我。”

也许他每一次都这样,也许只是今天才烧了比以往更多的“钱”……这些,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后来,高琉恩坐在墓碑的旁边,对着我们讲了一些关于他自己的故事。那是平凡琐碎的日常细节,流露出坚强,恪守着尊严,听起来会有一些感动。

我时常分不出平凡和平庸之间的差别,就好像看不出荣耀与耻辱的区别一样……我的意思,在这个世界上,有些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人,却是令人值得尊敬的;而一些听起来多么“好”的救世主、慈善家、成功人士等等,了解他的背后,还真令人不齿!这样一个颠倒“概念”的缘由,是我们不该忘记:这是一个“讲究”丛林法则的社会。

旧事重提,返回的途中,不可避免地由《南都周刊》提及三线往事。《南都周刊》所派出的文字记者和摄影记者跟随《在历史这边》剧组前前后后超过半个月时间,原本的计划是做一期“封面故事”,由于种种原因,而今变成了短短几千字的“专题”《襄渝线上的血色青春》。

实际上,他们采集的素材非常多,经过压缩之后却仍然保留了这样一个故事:“1971年冬,西安市组织了若干个服务小队,其中有缝衣服和理发的。四十多岁的裁缝对学生们的境况很吃惊,说了句:你们像是劳改犯。”(摘自《襄渝线上的血色青春》)

这个裁缝被当时的几个同学们以“污蔑光荣的三线学兵”为“内容”检举揭发……在当时的那个年代,他的后果,可想而知。四十一年之后,当我再次提说这个“小故事”,和预想的答案一样“类似这样的事情,当时多了去了。”

如今当年那些十五六岁的孩子已经差不多都到了花甲之年,经历过一些事情之后,“知道”冤枉了人家……很多人承认,自己人生中的那两年零八个月就“像是劳改犯。”

听到了一种新的说法:当年的陕西省政府是以“培养一批新干部”的名义,“号召”这些孩子前去“奋战”……当时,被“喻为”彭大将军(彭德怀)最后一战的襄渝铁路线集合了13个师的铁道兵(其时全国铁道兵才15个师,几乎是援越抗美回国部队总兵力的几乎全部《襄渝线上的血色青春》),发出这样的“口号”也不算是“空穴来风”。

事实的结果,当时命名为2107工程结束以后,25800名孩子(其中女生5129名),除了当时死亡的119人,其他人(包括448名致残)就被“遗忘”了……不要说“庆幸捡回一条命”的普通人,就是当年曾当选过安康地区三八红旗手,2017工程指挥部授予“铁姑娘”称号的苗雪枝,因在“水帘洞”长期打风枪、扒渣而患上了严重的内风湿关节炎,双目失明多年,现在只能拿一千多元退休金,又有谁去“管”?

当年,唯一被官方授予烈士称号的吴南(且不说他的牺牲真相),他84岁的母亲生活可好?

……

我该说些什么?面对这些“历史遗留问题”……四十多年的不管不顾,因为互联网的出现(启蒙),因为同学们要求的“正名”(行动),因为太多人的生活得不到保障(现实),因为……政府现在还在爱理不理地“解决”问题?

没有人不允许别人犯错误,但是天天在制造错误,然后以一句美丽的“历史遗留问题”推脱得干干净净……我想,活在这个世界上,生存原本就是极其艰难的事情,而如何表达自己真实的状况,就更艰难,因为说真话不容易!

【“说真话不容易”的意思,并不是说我们是在说假话,而是因为语言并不能准确描述现状,根本无法代替事实,它只是我们为了表达自己的符号而已。例如,前不久有位官员说“不想做中国人……”如何如何(即“去移民”)。我相信他说的也是真话,我们觉得荒谬是因为他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说话,代表了他们的想法,其实很真实。

我们是中国人,炎黄子孙。生长在自己的国家,我们怎么会不热爱这片土地?我们辛勤的劳作,为了使这个国家变得更美好……但是,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在不劳而获,他们是骗子。骗子生存的手法就是借用谎言(不可能实现的承诺),来掠夺或者谋算别人的劳动果实。

我同样相信骗子说的话也是“真话”,因为他的目的就是谋骗诱拐,站在他的角度和立场上,那就是真话。难道不是吗?】

我总是胡言乱语,所以不知道自己合不合逻辑,更不知道自己所说的真话,在别人眼中是什么。我活着,喜欢把自己看到的、听到的和想到的同别人一起分享……我想,只要描述出事实,记录下真相,就是我所要讲说的全部。

将来会有一天,我也要被埋葬进黄土之中,成为帝王将相们的“左邻右舍”。面对那些先祖列宗,我会不会勇敢地说出:“活着的时候,我虽然没有什么值得荣耀的事迹,但是从来未曾污蔑过这片土地。我敬仰我们的祖先,却未能尽心尽力地清除这片土地上的污秽……原本只想留下一个清净的世界给我们的子孙后代,可是我却荒唐度日,这是我力不从心的地方。”

你看,我总是把自己描绘得好像很高大全一样,事实上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尽是给父母添麻烦,还妄言什么愧对先祖这样地“毫无廉耻”的空话……

人生是一个不断学习的过程。向那些比我们多一些经历的人寻求事实的真相,就是给自己一个反思现在的机会;多了解他们的真实,其实也就是真正了解自己的未来……借用孔夫子的话说:“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在这里,我将它引义为:追寻往日的足迹,是为了将来前进的步伐)!

很高兴再次见到高琉恩,遇见那些原三线学员,跟随《在历史这边》剧组……他们让我成长!

补充说明:

1.所用图片:在走下来的途中,我指着一株火红的果实,很像花椒树一样的植物问大家:“这个是不是当年的救命粮?”张大哥就采摘了几颗品尝……

2.烧棉裤袄:在农历十月一日晚上,陕西人(特别是农村最为多见)会用纸卷少许棉花,寓意为“棉裤、棉袄”,烧化给自己的先人。大约是天气已经很冷了,让“先人”有过冬的衣服穿(这仅是我自己的理解,未曾考证)……这个习俗各地不尽相同。我们村子的做法是,十月一日出嫁的女儿们回来,白天在坟头烧;而儿子们则是在冬至的那晚在家门口烧…有些地方却是在入冬以后,随便那天“烧棉裤袄”都可以,的确是很奇特的习俗。

3.“借来”的车:《在历史这边》自拍摄以来,得到了很多很多原三线同学的热心帮助,他们的诚心真意令人十分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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