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付雁南文并摄 《 中国青年报 》( 2012年12月26日 12 版)

12月24日,浙江省宁波市天一广场。

张培坚摄


蔡勤亮


义乌国际商贸城里的圣诞老人


位于义乌居民社区中的圣诞用品集散地

蔡勤亮的身后,是一个令人炫目的“节日天堂”。天花板是光洁耀目的圣诞球,门帘是金光闪闪的铃铛,而那些如同壁纸一样铺满墙面的花环——无论它们是蓝色、绿色还是红色,都在反射着令人雀跃的光芒。

这位40岁的浙江商人坐在那里说:“我对圣诞节没有一点感觉。”

闪烁的“天堂”是蔡勤亮的办公室,同时也是他那间“浙江卓远圣诞工艺品厂”的产品展示厅。蔡勤亮拥有两个生产圣诞装饰品的工厂,产品远销世界各地。每年夏天销售旺季的时候,工厂的工人需要每天加班到晚上10点才能完成订单;而那个100平方米大小的展示厅,则会被不同语言、不同肤色的采购商,“堵得水泄不通”。

毫无疑问,中国商人已经把这个传统的西方节日做成了自己的大生意。在蔡勤亮的办公室里,一切都在奋力闪烁,尤其是那些镶嵌在花环中的彩灯:它们被拼成驯鹿的形状、圣诞树的形状,或者是英文字母拼写的“圣诞快乐”。醉人的圣诞气氛里,人们几乎会忘记,房间的门外,只是浙江义乌一个不起眼的住宅小区。

包括蔡勤亮在内的上百家圣诞用品销售厂商,就这样聚集在福田二村小区的临街商铺里。高大的圣诞树、笑容可掬的圣诞老人,与身后6层高的红色楼房并不协调地共存,组成了这个全球最大的圣诞用品集散地。全球市场上60%的圣诞产品,都是从这里出发,被销往世界的不同角落。

提供这一数据的,是义乌圣诞行业协会秘书长陈金林。作为中国少有的几个地方行业协会的对外发言人,他同时估算,如果把范围扩大到“中国制造”,那么全世界用来庆祝圣诞的商品中,有80%都属于“中国牌”。

全球的圣诞节都离不开“中国制造”

从外表上看来,陈金林是个朴实低调的中年人,但回答专业问题时,他常常言辞犀利。一位美联社的记者曾经询问他,“人民币币值是否被低估”,结果他立刻不甘示弱地反击:“你们欠中国那么多钱,当然希望人民币升值。”

他说自己已经数不清接受过多少外媒采访。“英国人、美国人、日本人、法国人……见多了。”他带着得意的神色掰着手指列举。

吸引媒体的是这里规模巨大的圣诞行业,当然,也包括那个藏在住宅区里的圣诞商品集散地。美国《华盛顿邮报》曾经在报道中描摹这里的场景:260多家“门面房”的商铺,供应着现代美国人圣诞节所需的全部装备——放在前院草坪的塑料雪人和驯鹿,挂在烟囱边的长袜,还有圣诞树上的、亮闪闪的饰品……

如同报道随后评论的那样,“全球的圣诞节都离不开‘中国制造’”。摆放在英国商场前的圣诞树,可能来自中国沿海的某个工厂,而摆放在美国家庭草坪上的塑料雪人和驯鹿,则很可能来自义乌福田二村的某个商铺里。

2012年,浙江义乌聚集的圣诞企业数量已经超过700家,圣诞用品年销售额超过20亿元。一家名叫航天工艺品有限公司的负责人向媒体透露,去年公司向50多个国家出售了1000万美元的圣诞礼品,折合人民币6000万元;另一家不愿意透露名称的企业,光是每年发往全球的圣诞树,就已“超过400个集装箱”。

伴随着这些渗透全球的圣诞球、圣诞树,常年身处中国东部县城的商人们,看待生意也早已带上了“全球视野”。

2010年,蔡勤亮也在接受采访时被美国记者问到了汇率问题,他当时暗藏机锋地回答说:“中国商品价格上升,伤害的是美国普通消费者的利益。更何况,我们可以不再生产圣诞饰品,但美国人还要庆祝圣诞节,还需要这些东西。”

这个很少走出国门的企业主,对于不同国家的客户却能轻易区分。他总结说:欧洲人要求精致、产品上档次,还要考虑环保,而南美、中东地区的客户,要求没那么复杂,“只要看着热闹,能体现气氛就可以了”。

连全球经济的冷暖变迁,都能清晰映射在这些闪亮的圣诞装饰品上。从2008年到现在,蔡勤亮明显感觉,欧洲、美国的采购商需求减少了,反倒南美洲的一些国家,经济增长迅速,订单数量也有了明显增加。

“南美很多国家都是发展中国家,像中国一样,经济一天比一天好,所以消费一直在提高。”他头头是道地分析说。

至于新闻里最热门的欧债危机,中国商人们的体会更加明显。在媒体的报道中,一位圣诞用品经销商向媒体抱怨,自己的英国客户,订单金额降低了90%;而蔡勤亮则发现,今年来自己店里采购的欧洲人,明显更青睐“中低端的商品”。

“日子不好过,他们就精打细算,想尽量买便宜点,我们也就尽量做得更便宜一点。”他说。

“中国改良版”圣诞

显然,在“中国牌”的圣诞节里,中国商人们赚到了可观的经济效益。不过,很少有人发现,这些生产小饰品的中国商人,也让西方传统的圣诞节发生了不一样的改变。

两年前,媒体曾经报道过一则趣闻:因为国内棉花价格上涨、棉布普遍提价,中国制造的圣诞老人被换掉了棉服,转而穿上无纺布质地的廉价外套。这条新闻里专门计算说,无纺布质地的圣诞老人服装售价最高35元,而法兰绒质地的圣诞服售价每件约为180元——成本足足“缩水”了80%。

事实上,义乌的商人们不仅给圣诞老人更换了外套,连用来填充圣诞老人的棉花,他们也试着换成了成本更加低廉的泡沫塑料,甚至是沙子。

如同其他“中国制造”引人喜爱也为人诟病的特征一样,“中国牌”圣诞节的变化之一就是“廉价”。媒体报道暗示中国商人们偷工减料,不过在陈金林看来,这一切都是“义乌商人缩减成本的努力”。他说:“一直以来,我们都想用低成本造出高档次的产品。”

如果说广东让人们想起手机、电脑配件和苹果公司的iPad,那么浙江的义乌则让人们更多想到袜子、玩具,以及镶着人造水晶的小饰品。人们在这里总能找到匪夷所思的便宜货,早些年,还有人不客气地抨击,义乌卖的都是“垃圾”。

回忆起10年前刚刚开设工厂的时候,蔡勤亮笑着承认:“现在看看,我们当年做的东西确实很‘垃圾’。”

与广东外商批量设厂的历史不同,浙江的民营企业,大多完全发源于民间。蔡勤亮说,最早开始做圣诞产品的时候,大家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因为没有经验,最初几年的产品往往问题百出:原本应该光洁无瑕的圣诞球,却带着擦不掉的“麻点”;另一些产品的配色,也被弄得乱七八糟。

他笑着指向办公桌前一串金色的装饰铃铛挂饰。“最早的时候,我们可能给金色的铃铛加上银色的蝴蝶结,或者给宝蓝色的花环配上鲜绿色的字母。”他说,“现在大家都知道了,铃铛上下要做成同一个颜色,宝蓝色要配银色才会好看。”

随后的几年,蔡勤亮一直在改进生产技术,剔除那些“看起来很糟糕”的商品。但直到今天,总体来看,他的产品依然和“高档”扯不上什么联系。

蔡勤亮把原因归咎于市场:“大家都喜欢买便宜货,如果产品太高档,就不符合市场需求了。”

更多能看得见的改变,也发生在这些“中国牌”的圣诞产品里。蔡勤亮回忆说,最早的时候,按照国外发来的订单,他生产的都是一些很简单的产品,比如一个孤零零的圣诞球,或者一个个单独包装的圣诞铃铛。

而现在,摆在办公室里的样品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五颜六色的圣诞球像彩灯一样被穿成了一串,几只铃铛被绑在一起,加上一只蝴蝶结,组合成一个更复杂的装饰品。

至于那些原本是空心的圣诞花环,中间也早就被加上不同的装饰:有的是一只扎着丝带的礼物盒,有的则是一只小巧的、正在奔跑的驯鹿。

蔡勤亮说,一开始,他和其他厂家的商人只是做出来试试,没想到国外的采购商都觉得“效果不错”。最近几年,工厂销售的都是这种“中国改良版”的圣诞装饰品,而那些原本是西方传统、样式简单的产品,如今已经很少有人再下订单要求生产了。

有钱没钱,他们总得过圣诞吧

浙江义乌,这座拥有200万人口的繁华城市,以销往全球的“小商品”而闻名。这里聚集着230个国家和地区的超过两万名常驻采购商,而聚集在这里的中国商人,也总善于在各种环境中找寻自己的机会。

来到义乌的人们能轻易看到这样的画面:在三层楼高、总长超过1公里的国际商贸城,档口的小商人们不断用生硬的英文邀请外国采购商“进来看看”;在市区一家连锁酒店的大堂,等待办理酒店入住的客人,会突然转身跟同样在排队的房客搭讪,推销“自己工厂生产的玩具”。

甚至,2008年席卷全球的金融海啸,在这些商人看来也是机会。那一年,原本是全球最大圣诞用品制造基地的深圳遭受重创,连规模最大的圣诞树工厂都被迫宣告破产。可义乌的很多工厂不仅挺过了危机,隔年还把原本属于广东的订单也吸引了过来。

陈金林说,这是因为广东的大型企业,生产的大多是高档产品,而义乌的中小企业,产品相对比较低端。“金融危机让欧美国家的消费能力下降,他们买不起精致的商品,只能转向更便宜的‘义乌制造’了。”

2009年,挺过了金融海啸的中国商人又遇到了新的问题。这一年,俄罗斯打击当地偷漏关税的“灰色清关”,强行关闭集中销售中国产品的切尔基佐夫斯基集装箱大市场。原本被蔡勤亮寄予厚望的俄罗斯市场毫无预兆地突然瘫痪,年终一算账,他在这个国家的订单数额只剩下前一年的10%。

走投无路的蔡勤亮只能在巴西、阿根廷、智利等南美国家找机会。那一段时间,为了开拓新市场,他一有空就钻研巴西、智利等国的风俗人情,甚至包括当地人的颜色喜好。

他用《孙子兵法》里的语句评论自己的行为:“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之后的几年,方方面面的困难不断袭来。2010年,棉花、油漆、原油,原材料价格一路上涨,工人的工资也比10年前整整提高了两倍。2011年,当地为了完成节能减排任务,每3天停电一次,企业主只能自己烧燃油发电,用电成本又翻了一番。而在即将结束的2012年,最引人注意的依然不是什么好消息:欧债危机愈演愈烈,美国经济持续低迷……

但如同之前的每一次危机一样,那些小企业主总会在各种各样的危机中,拼命找寻自己的出路。

为了应对消费能力下降的欧美客户,义乌一家工厂把一次性的圣诞用品做成了平日里也适用的产品,其中销量最好的,是一个印着圣诞老人头像的抱枕。“它不仅可以在圣诞节期间装点气氛,还能在平时用得上,很符合现在欧美客户的现实需求。”工厂负责人说。

事实上,在接受采访时,相比于谈论困境,义乌的商人们更愿意解决现实问题,并且乐观地描述未来。

蔡勤亮反复表示,无论西方消费者有钱没钱,圣诞节都是他们不能省略的重要节日,圣诞产品也是个无法消除的巨大产业。陈金林则用更加直白的比喻说:“就像中国人说的,‘有钱没钱,回家过年’。就算是杨白劳,过年还会给喜儿买条红头绳呢!”

至于未来几年,蔡勤亮的努力方向,是继续努力开拓新兴国家、包括中国国内的市场。在这个民营企业哀鸿遍野的年景里,他用充满自信的语气说:“中国聚集了这么多圣诞生产企业,只要西方人过圣诞节,就要来这里采购,我们就有钱赚。”

他身后的整整一面墙,都挂满了价格低廉却色彩耀目的圣诞花环。这些“中国牌”的圣诞用品,其实更像一个个“中国牌”的励志故事。

只要是实实在在做事的人,就永远都不会垮

就在圣诞节前一周,义乌市委书记黄志平在媒体上发表文章,邀请公众关注义乌众多中小企业主。他写道:

“每个企业主都有……不一样的人生。比如,一家人10年前破产,之后兢兢业业东山再起;有位摊主的货被长期赊账,艰难地东拼西凑,最后渡过难关;一个生产商因为设计款式过时,货物滞销,只能赔本贱卖,回笼资金,重新设计新款式,新款式赢得广泛好评并大卖;一个厂家的货物为了薄利多销,每件只赚几厘钱……”

这位地方官员随后在自己的文章中评论说,这些中国商界最真实、最可信、最坚强的底层故事,也是“过去30多年里中国大崛起的精彩瞬间”。

作为义乌的中小企业主之一,蔡勤亮也有自己的“中国梦”。他觉得,那是一种代代相传的文化:“每个人都有一种希望,只要自己努力,就能让生活变得更好。”

2003年,29岁的蔡勤亮开办工厂,把台州老家的圣诞球制造产业搬到义乌,希望能“直接跟外国人做生意”。10年时间,原本只能生产圣诞球的工厂,如今已经能生产11个系列的400多种产品;他的客户,也从美国、西欧,扩大到了俄罗斯和南美诸国。

不过,当工厂生意越做越大,生活也越来越好的时候,蔡勤亮却偶尔生出转行的念头。过去几年,他的工厂每年都会面临不同的困难:房租上涨、工人工资上涨、美元贬值,每个数据的轻轻波动,都会让工厂利润减少一大截。

甚至连那间藏身于住宅区里的小门面房,都是由几家企业联合组成的行业协会,费力协调购买而来。

相比之下,老家的很多亲戚似乎有一条更加诱人的生财之道。前几年,当蔡勤亮每天为了降低成本、设计新产品而焦头烂额的时候,很多炒房、放高利贷的人们,只要坐在家里,财产就能翻着番一路高涨。

那一段时间,流行在浙江的一个笑话是:一个多年经营企业的商人,生意惨淡,最终只能靠在家炒房的妻子贴补资金。更多企业家开始感叹:“搞实业不如搞投机。”

不过,对于蔡勤亮而言,诱惑之下,他始终把企业作为主业,坚持经营了下来。

他回忆说,当时自己只是觉得,“如果大家都不劳而获,那社会肯定要有问题”。如今几年过去,自己靠着工厂,虽然没有一夜暴富,却也没像那些炒楼、放高利贷的人一样,遭遇资金链断裂的灭顶危机。

他因此言辞严肃地总结:“只要是实实在在做事的人,就永远都不会垮。”

平常的生活里,蔡勤亮常常关注经济新闻、国家政策。他关心国务院在义乌设立的“国际贸易综合改革试点”,也关心大的“国家政策动向”。他说,自己最近最关心的一件事,是十八大之后,“新一届领导集体会让国家的经济发展朝哪个方向走”。

当然,更多的时候,他考虑的是把企业如何做得更大,赚更多的钱。他说:“我想通过努力过得更好。”

“中国牌”里的奇思妙想

接受媒体采访时,陈金林常常会讲起一个故事。5年前,一个义乌人去德国旅游,花15元人民币买了一个圣诞松果。结果等他回到义乌的家里才发现,这里也在出售一模一样的松果,而它的价格是5毛钱。

类似的故事也曾发生在香港。一个金色的、绑着蝴蝶结的礼品盒,在香港卖10元人民币,而在义乌,它的价格还不到一元钱。

显然,面对“中国牌”圣诞节的大蛋糕,中国的商人们分到的,只是很小一块。

蔡勤亮说,一切问题来源于同类产品的竞争,“产品同质化太严重”。他指着办公室前面一串金色的铃铛挂件告诉记者:“这个东西,我们卖4.5元人民币,到了美国,就能卖4.5美元。”

但他对这样的情况欣然接受:“人家有本事卖出高价,我不能眼红啊!”

作为一个合格的生意人,蔡勤亮的口头禅是“在商言商”。他有一套完整的商业逻辑,面对国外采购商攫取的巨额利润,蔡勤亮说,做生意眼光要看远一点,“让客户赚钱最重要”。

“如果国外的客户利润丰厚,明年他们就会再来采购,我也能再接到订单。” 他说着,摆出一副生意人的老道表情,“中国人有句老话,有钱大家赚嘛!”

相比于抱怨外商的“压榨”,中国的圣诞用品制造商更喜欢想办法解决困难。过去几年,越来越多的奇思妙想被带入了“中国牌”的圣诞用品里。有一家工厂发明了一种会发光的花瓶,另一家工厂则在圣诞树上加装了USB接口,插上U盘,就能用遥控器播放里面储存的音乐。

连看起来最没有花样的圣诞球和圣诞钟挂饰,也有人研发了新技术,在上面喷绘出亮闪闪的图案。陈金林介绍说,这一今年刚刚出现的新产品引起了很多国外采购商的强烈兴趣,美国的可口可乐公司就专门在这里投下订单,生产了一批印有公司商标的礼品圣诞球。

至于那些着眼于开拓国内市场的企业,则尝试着在圣诞用品里增加更多的中国元素。它们包括被做成灯笼形状的圣诞球,以及一个穿着绸缎服装、“打扮得活像中国地主”的圣诞老人。

蔡勤亮今年也开发了新产品。那是一只像手表一样的装饰手环,“手表”的腕带由红色不织布制成,“表盘”的位置上则缝着一个圣诞老人笑容可掬的大脑袋。

“国外客户喜欢这个产品吗?”看到产品的来访者好奇追问道。

蔡勤亮回避了这个问题。他转过话头说,在国内的市场上,这个腕带卖得“还不错”。

圣诞节在中国更像一桩生意,而不是一个节日

过去几年,便宜、新奇、种类丰富的“中国牌”圣诞产品,正在逐步席卷全球。它的威力是如此巨大,连圣诞老人的故乡都没能幸免。

今年8月,来自芬兰的圣诞老人基金会专门组团来到义乌考察。在传说故事中,地处北欧的芬兰是圣诞老人的故乡,而在现实世界里,芬兰也是世界上最早制作圣诞产品的国家。

考察行程中,最古老的“芬兰牌”圣诞节表示,希望和后起之秀的“中国牌”圣诞节联合开拓市场。陈金林透露,圣诞老人基金会的秘书长帕卡和他专门就此会谈了3个小时,对方提出的合作方案包括在中国设立代工工厂,以及联手与当地超市商谈合作。会谈中,芬兰客人还热情邀请中国的商人们前往圣诞老人的故乡考察市场。

不过,在欧洲经济低迷的情况下,中国商人应者寥寥。“大家还是更愿意留在家里赚钱。”陈金林说。

刚刚过去的一个下午,蔡勤亮坐在自己位于“圣诞村”的那间展示厅里。川流不息的外国采购商早已纷纷回国,只有几个中国面孔偶尔出现,跟蔡勤亮打个招呼,然后熟练地记账、取货。蔡勤亮说,以前只做出口的时候,两个月前就可以关门放假了,但现在,他的店面会一直开到12月25日。

“一切全靠国内市场的支撑。”他说。

他还记得,10年前刚刚开办工厂的时候,海外市场是最受关注的“重头戏”。而现在,不同地区的市场需求此消彼长,反倒是中国市场,每年的消费金额都在快速提升。

相比于西方世界传统的庆祝方式,出口转内销的“中国牌”圣诞节,看起来“更喜庆、更大气”。陈金林总结说,国外采购商喜欢简单、小巧的商品,而中国市场更偏好看重“气派”的大型装饰品。他们要求圣诞树上不仅要有彩球、铃铛,旁边还要摆放巨大的蜡烛、成堆的礼品盒。很多客户甚至会专门要求订制一种亮闪闪的大型摆件,看起来好像一只拉着雪橇的、真实大小的驯鹿。

对于蔡勤亮而言,在全球经济形势都不太好的时候,逆势上扬的“内需”市场让自己重新找到了底气:“中国有这么大的地方,这么多人,哪里还有比这更好的市场?”

说这话的时候,他正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五颜六色的圣诞彩灯在周围此起彼伏地闪烁,他的一双儿女,在光鲜耀目的展示品之间,笑闹着跑来跑去。

这个西方的传统节日是他赖以生存的大生意,可在真实的生活里,蔡勤亮从没专门庆祝过圣诞节。他的家里从没摆过圣诞树,连刚刚过去的平安夜,他也没有给孩子准备哪怕一个小礼物。

他说,圣诞节在中国更像个生意而非节日。“有人过圣诞节,酒店就有圣诞狂欢夜、平安夜大餐,工厂、饭店就开始生产,工人们也有了工作、拿到了工资。”

这个从没学过经济学的中年人称之为“圣诞经济”。他一本正经地解释说:“只有流通起来才叫经济,不流通就不叫经济了。”

在圣诞节到来的时候,义乌的圣诞村已经进入了萧条的季节。各家企业的商人们已经关闭了店铺,等待来年新一轮的生产销售。在此之前,“中国牌”的圣诞产品被整齐地码放在纸箱里,搬上货车,通过甬台高速向东200公里,到达与600多个国际港口相互连通的宁波-舟山港,随后又被运往不同国家的商场、街道和家庭。

不过,另一些“中国牌”圣诞产品,其实并不需要走太久的路程。在刚刚过去的圣诞节,富有节日气氛的圣诞用品装饰着遍布中国的大小城市,甚至,在距离“圣诞村”几公里外的一间商场门口,就矗立着一座富有气势的大型圣诞装饰品:两道镶嵌着蓝色、银色圣诞球的拱门上,一只银色的驯鹿正仰望天际,迈步向前奔驰。

已经席卷了西方世界的“中国牌”圣诞节,如今又在中国找到了新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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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壳子人 for 新闻理想档案馆, 2012/12/27. |Permalink |光荣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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