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同事:陈同海和张家明  2009-07-19
19:02:20  

 

 

    据报载:中国石油化工集团公司原总经理,中国石油化工股份有限公司原董事长陈同海利用职务之便受贿共计折合人民币近两亿元。7月15日上午,陈同海被北京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以受贿罪一审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刷新了中国官场贪墨记录的陈同海,从他被双规到判死缓,我没有表现通常的愤慨,难不是因和他有过一段同事,恻隐之心?记忆中的那一段,比较今天的犯罪事实,让我陷入了无以名状的感叹。

陋室笑意

1983年,我被分配到某科研所不久,抽调到省山海经济开发协作办去帮忙。该机构由省几个部门和院校科研等单位派员组成。我分在省科委的科技组,临时与陈同海、张家明一起办公。陈时为副处长,和处员张办公桌面对面,一侧加了我的案头,三人围坐。办公室简陋狭小,窗外一堵璧岩,光线昏暗,却洋溢着太阳般的笑意。

那时,国家百废待兴,社会风尚朴素。陈同海是省委书记儿子;张家明是山区农家子弟,两人神情常是温和的微笑。当时我对张的印象是:厚道;对陈的印象是:朴素。陈中等个、方脸,眼镜片后一双平和的眼睛,肩背军用书包,黑布鞋,洗得发白的立领蓝制服,一口标准普通话,磁性男中音很好听。张高个,脸庞比陈生动,凹凸有致,深陷的黑眼窝,鼻梁笔挺。张沉稳寡言谦和;陈活泼好动,善于发表见解,知识面广博。

我年少他们约10岁,他俩同是文革老三届的老高三;我是新三届末代知青,大学时,他们是前辈工农兵学员。职场新人的我,在陈手下当差,只有洗耳恭听的份。但,遥想当年,真是换了人间,那时我每天准时上班,常在走廊见陈处已拎着热水瓶去打水;我们喝的上等好茶,也都是他私人供应的。这就是我们的领导!

彻夜倾谈

办公室相处的同事,无论有多合拍默契,总有一种公务的面具和礼貌的距离。我走近陈同海,并和陈张为君子之交的机缘,是一次公务旅行。

那年冬副省长带领专题考察团,从北京回杭时,除了副省长和几个厅长有软卧,其余都只有硬座了。那个年代运力严重不足,乘火车就像逃难,超载噪杂乱糟糟。列车员的脸比握生杀大权高官的脸还冰凉。北京至杭州特快也要一昼夜。车到天津,陈磕磕碰碰挤出去,然后团里的专家们和年长者都相继换到硬卧去了,陈对我说:“实在没办法了,还少3张卧票。我和家明没事,你可以吗?”我估计时任天津市委书记,他老爸起的作用,解决了我们这个大团那么多的卧铺票。

我说:“没事,我也能吃苦的喔。”陈又掉头于拥挤不堪的过道,挤在过道上的人对他怒目粗口。火车开动了,还不见他影子,我们正着急,见他手举着一个口袋,腾挪移步过来,他不停地向过道上人致歉“对不起,请让让,对不起”。他开心地对我叫:“妮子,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哇,酸奶!那时酸奶可是稀罕物,白底蓝花瓶形状古朴。在断水断粮的恶劣环境中,靠着这瓶酸奶的能量,彻夜无眠坐回杭州。以后再也没见到这样的瓶这样美味的酸奶了。

那个无眠的夜晚,并没感觉漫长的烦闷疲惫,是陈同海给我们讲一个又一个故事:停课大革命大串联和老子牛棚儿造反;插队黑龙江伐木打猎偷鸡爬火车;珍宝岛战事和四五天安门诗抄。。。。那代人相同的经历,在他叙述中却是与众不同的奇特,杂糅、神秘、吊诡、谲怪。。。。。他从个体亲历引发到对中国、东欧、西方、政党、人物、历史和战争的评述,披露了一串铁幕后的事件,阐述事件背景、人物与触发点的关联。我和张闻所未闻,目瞪口呆,心跳加快。他压低着声音说着内部消息,档案机密、三年饥荒、伟人龌龊、高层帷幕、政坛阴谋、黑厚手段。。。。。我半响缓不过神来,如亚瑟发现被神父出卖的崩溃感。家明低头沉默着,突然拳头猛一击茶几:“是毛对人民背信弃义!”

那些内幕信息,在今天已是公开的秘密。我想,陈的堕落,和那次夜谈有关联吗?他当时和我们一样,震撼痛苦,说人民已经付出那么沉重代价,期望党吸取教训,变回正道。但是,美好的愿望在严酷的现实中大打折扣,经济蓬勃发展,政体依然陈腐。陈频繁调动,步步高升,跻身高层,浸染其中,随波逐流、深陷这个逼良为娼的官场!

官场另类

是的,恶的体制会将好人变坏。但我相信,一边昏庸糜烂纸醉金迷,一边仍有光明的人格,绝不同流合污!上帝让我见证——张家明就是整个官僚体制的另类!信义,是张家明的信仰,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摧毁他,即使是“爱情”!

张在老家定的娃娃亲,上大学前结婚了。无论在大学还是机关,他的英俊和品行,得不少佳丽青睐。有一高干女任性地非张不嫁,赶去张老家求张妻放手。张妻,我见过的,最是温暖透彻的贤惠。她愿意给张自由,而家明则坐怀不乱,坚守初衷。

僵硬的户口制度造成张生活拮据负担沉重,妻儿户口迟迟不能解决。家明当处长19年,握有项目资金大权,捞点钱和转户口,在许多人看来不是难事。但家明规矩地“不合时宜”,他以更多的奉献去换取组织恩典。他报名下放挂职,在义乌呕心沥血。期满不久,又申请去援藏,因政策明确了回报:家属可以农转非户口进杭。他在西藏海拔最高的市任科委主任,最后累死。。。。。

西藏群众挤满了科委大院,众人哭号;噩耗传到义乌,也众人呼涌杭州丧吊悲鸣。这下惊动了冰冷的机关官场,省科委许多离退休干部集会,涕泪纵横: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的好干部,得不到更高的提拔?应该的善待?!

朋友下场

我知道,张和陈同事一室有情谊。陈如果帮一下家明,家明何必去拼命?但是,陈官至高层,家明不会去麻烦他,不想打搅他的百忙,更不想引起他无端嫌测。在陈任宁波父母官(副省级)期间,张在宁开会遇见陈。张对我说:陈问起你,说你我太清高。我问,你看他改变了吗?家明:“还可以吧,还埋怨我们忘了他,嘿嘿。”

当时社会传言陈同海跋扈嚣张。朱镕基到宁波,会议室全体到齐,独独陈姗姗来迟。他还没丝毫歉意,扔一支烟给朱镕基,朱看看烟,极品名贵,沉着脸问陈:“你一月有多少薪水?”陈面无愧色,微微一笑。这场合还不激怒总理吗?家明口气间隐约为陈有所担心。不久,陈高升做京官了,再不久陪总书记出访了,再再不久成了官商一体声名显赫年薪几百万的陈董。

我的两个朋友,一个贪欲膨胀,吃牢饭去了;一个两袖清风,长眠地下。他们两个是何等的不相同!

张家明,嘉言懿行,坚守信义,善良忠诚,农家美德与现代理念相应。他广泛被人称道的,除了严重透支的奉献,就是他的清廉。他有权力绝不做交易;他宁可清贫如洗,严拒贿赂抵御诱惑,他说:项目资金是纳税人的血汗钱,我必须认真负责。

陈同海,高干子弟,有良好教养,心怀天下,俭朴勤快,高雅平易。但是,后来怎么成了万夫所指的“不仅收受巨额贿赂,而且挥霍人民血汗简直如同粪土,他每月用公款花天酒地达120万元之巨,平均每天达4万元。”是什么毁了他?!

我不禁回想列车上的夜谈,是否信仰的欺骗,一种弥天大谎被击穿,让陈同海引以为自豪的血脉,至高无上的荣誉,拯救天下的使命,颠覆而破碎了,然后他混迹其中,被同化了那种末日的空虚贪婪和复仇快感交织,堕入深渊难以自拔。。。。。

那么家明呢?他又何苦?冥冥中,我听到一种声音:他是光,是昏暗中的一线光明。http://qiuyuepinghu.blog.hexun.com/35164591_d.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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