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大學法律系副教授戴耀廷提出佔領中環爭普選,並舉行商討日(Deliberation Day) 凝聚共識 ,不過商討日概念,社會卻未進一步討論。美國版的商討日,原是為美國總統大選而設,希望打破候選人選舉時大量使用語言偽術。不過可能連戴耀廷也不知道,其實商討日也曾在香港發生。

2011年7月1日晚,在中環長江中心外就發生了一場實驗,數百名互不相識的示威者,用類似商討日方式,10人一組即場討論下一步行動。決議後他們連下三城,集體奔出馬路,奪得了德輔道中、遮打道及干諾道中,令深夜的中環,交通一度癱瘓,事後更引發當時未宣布參選的現任特首梁振英,爆出「示威者需要受到制裁」論

商討成功 搶中環馬路
當日遊行後,合共超過1,000人拒絕散去,結集在干諾道中堵路。他們先聚在長江中心外,後來商議下再突然集體奔到德輔道中電車路,不久並再下一城奔到遮打道、再到干諾道中大會堂對出,成功連環奪得多條馬路,中環交通一度癱瘓。當時做決策,就是用商討方式:10個素未謀面的人一組在馬路中心,緊急討論下一步行動,盡量令決策更民主。

事後各人反應有毀有譽,但多數第一次參與的「入門級」市民都覺得這種決策方法,令他們自覺有很強的參與感(engagement),有參與者表示,「即使出來的結果不是自已第一選擇,都覺得自己『own呢件事』」,產生強勁的認同和投入,這批人事後更有部份亦有出席檢討會分享感受,顯示他們的參與度可以持續。

兩年前當晚,如此倉卒、毫無準備,只數百人初嚐街頭討論滋味,也已有此效果,連梁振英也要發出「制裁」之詞,可見堵路有效。如果真能做到戴耀廷所講的一萬人,這便真是談判的核彈!

美國商討日 為破語言偽術而設
至於美國版的商討日,原為處理總統選舉問題。《Deliberation Day》作者認為,現代科技發達,候選人只要有錢,容易透過密密做focus group測驗各種族聽眾反應、聘請公關、購買競選方案、設計sound bite等來贏得選舉。選舉已無內容,又或選民覺得候選人總是花言巧語、什麼都有個講法,自己一票卻無影響力。無力感之下,很多人便索性不投票。《Deliberation Day》一書提供方案,認為必須透過深入討論,才可以令選民充權。

商討日流程
計劃中,為令美國選民更了解選總統一票其實投了什麼,商討日將在連續兩日公眾假期舉行,確保大家有空出席。每位參加者完成後,可獲150美金作為鼓勵,並彌補交通膳食開支。15人一組,先收看電視,聽總統候選人辯論。之後小組領航員(Facilitator)會 先叫大家不要理會討論中任何誹謗歧視之語,並開始小組討論,每人嚴限用90秒發言,提出自己想討論的題目。

領航員收集問題後,公開讀出,由大家投票決定集中焦點在哪個議題上(此設計會令大家為了中選,而盡量提出人人都關心的問題,有助收窄範圍)。然後便是真正的小組討論,最後投票。

如果有人不守討論秩序亂罵人,大家便會進行不記名投票;只要15人中有超過12人都認為此人太過份,就會趕走他,他便拿不到當日的150元美金。在多次實驗中顯示,商討有助深化公民對議題的認識,亦令他們能夠抗拒電視廣告的語言偽術,思考時直搗問題核心。

商討日的威力:it’s possible
記者探索佔領中環題目愈久,愈發現商討日威力,可將看似必敗的運動,轉化出神奇實在的可能。下面列出,近年採用密集討論、開會、商討模式的運動,讀者可發現商討威力驚人:

灣仔利東街(喜帖街)街坊不過普通中年人,由單個被迫遷的個體,透過持續開會、討論,變得團結,慢慢甚至掌握到專業語言,設計出的「啞鈴方案」,更奪得香港規劃師學會在2005年頒發銀獎。利東街後來雖然拆了,活躍運動的May姐(本來在樓梯鋪從事改衣),卻在下一波運動中留了下來,後來深水埗花牌師傅黃乃忠先生被迫遷、順寧道重建租戶被趕,亦處處見到May姐和一班利東街坊支援的身影。

花牌師傅黃乃忠,一生對著紙和竹,人到中年卻要與市建局對簿公堂,更被上門收樓。但黃生被迫走後,往創意書院教書,向學生現身說法重建之害。後成為本土藝術空間「活化廳」駐場師傅,在多次社會運動中都由他紮出標語花牌示威

順寧道被趕的租戶,最最最弱勢社群:有新移民、有離婚婦女、有基層勞工,既要湊仔亦要返工,因為不斷的討論而令運動深化,到現在也已成立了關注組,到處向其他區受重建影響的街坊教路、並持續向市建局主席張震遠示威。

幾年前多名本土行動成員,三個月來在皇后碼頭上同起同居看過日出日落,碼頭被拆,但保育、解殖及本土議題開始進入市民視野,議題在社會以高速散播。成員散落成為近年多場大型群眾運動主力,令公民社會起翻天覆地變化。

菜園村運動團結了老人、農人、婦女,不少人學歷不高,卻也學懂展開連綿漫長而有力的抗爭,更號召市民圍立會,最後當時運房局局長鄭汝樺,需深夜乘地鐵倉卒逃走。大部份村民決定寧不上樓,也要集體搬村,並計劃組成一隊,向受新界東北發展影響的居民分享與政府談判經驗,並提醒他們不要受騙

上述的運動,所有共通點,就是參與者都經過漫長的會議、深入的討論、多次的爭拗,以及朝夕的相處。我們覺得最難鼓動、凝聚,「最無運動條件」的群體,其實卻是過去幾年社會運動的主體。商討模式的運動,已切實在香港發生過;為什麼我們還只一邊在問,「一萬人點來」、「一萬人點傾野」?

更深入持久的「新」運動模式
無論是投票抑或遊行集會,其政治動能近年已明顯見頂。投票不但已成為四年一次的「即日仙民主」,民主與民生的關係更總是難以三言兩語說清,因此區議會選舉,出現飽受蛇齋餅糭困擾的窘境。而無論是七一或六四遊行,近年已湧現「唔想行完、坐完就算」的聲音,因此近兩三年,持續出現遊行後堵路的現象,開發「新」運動模式,實有必要。過去不論投票抑或集會,皆未能將政治問題與生活、民生結合,因此受外力(例如傳媒關注度)影響頗大,一旦傳媒冷待,事件便丟淡。但由商討而成的運動,節奏卻是由公民自己主宰,因此更為堅實(見圖1)。

商討為之後結集 以運動深化運動
人與人從商討而產生的連繫(bonding),會引發魔幻效果,令大家不用再開口埋口,只會講飲食/旅遊/天氣這些最無爭議的題目。人得以聚在一起,為自己所肉緊的議題爭論,會誘發難忘、可貴的共同感。這種團結,正是打破冷漠的力量,也是今次佔領行動的真正核威力所在。你可記得,七一時候,地鐵裡每個人都穿黑衣、每個人都不發一言向著同一個出口走動的奇妙滋味?

按戴耀廷設想,這批本已是打算抗命自首的人,具頗高公民質素,如果能透過小組互相認識,連繫上更多同道中人,這一萬人豈會捨得,「商討」了半日,投了票就此散去?他們只要有機會互相結集,就有條件自已發動更多創意行動、深化討論。這才是今次行動最爆炸性之處。根據過去經驗,只百來個「八十後」青年,發起的苦行、民間報導、圍立會、賣小食攤檔、斷食……已搞得政府招架不住。如果有一萬——就算打折到一千人,政府可以怎樣應付?

早前公民黨余若薇接受《明報》訪問時認為,要一萬個經濟實惠的香港人參與商討日很難。公民黨本身是港珠澳大橋、雙非案及公投「受害者」,一度被不理解事件的市民「唾罵」,因此余若薇絕對有資格表示擔憂。

香港早有大型社運經驗
不過,香港亦已展現過組織大型行動的質素。即便是最起點的六四,幾萬人連續23年,每年有一晚8點鐘食飯行街的黃金時間,在維園點蠟燭、坐地下、收看播音不清兼普通話版本、亳不互動的天安門母親片段,也辦得到,而且秩序井然。

為何我們覺得,一萬人的宗教布道會可以安全、順利、感動地完成;幾千個烏合之眾,一起去看黃耀明演唱會又嗌又喊咁激動也不會亂。當一萬個甚至有被捕決心的公民去討論普選、政治制度這些嚴肅議題時,為什麼我們先要覺得不可能?要鑽研的,可能便是要提供什麼制度條件(institution),令這事發生。美國的商討日模式為我們提供了起點,透過各種小設計,令萬人討論得以進行。

待續
不過,商討日並非和上述活動可全面比擬,商討日亦非萬應靈丹,筆者將在下一篇文章,請來有份參加過去大型社會行動的運動者,討論關於商討行動和佔領中環的另一些問題。

Links
飯氣劇場: 香港職人系列~花牌師傅黃乃忠
http://ricegas.blogspot.hk/2009/11/blog-post_11.html

片中可見楊女士能清楚表達抗爭的原因:
順寧道楊媽媽: 行動只是為公道, 請勿抹黑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ZZOTWnuWyL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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