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理想和现实的问题,在中国内地,来自于权力对媒体的监管,而在其他没有新闻管制的地方,会来自于资本,当然,很多时候,资本的背后,依然是权力。”

每个学期给新闻系的学生上课,总是要遇到这样的问题:如果日后工作,现实和课堂上学习的东西对立和冲突,该怎么办?

其实这也是我一直在问自己的问题,也经常被采访我的同行们问到:作为一个媒体人,如果现实和理想产生对立和冲突,该怎么办?

我没有办法给学生们答案,我唯一可以分享的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会设定一条底线,只要不触线,那我会继续坚持在这个行业,这个岗位,因为我会觉得,坚守的付出,比离开,对这个社会更有帮助,因为我还存有希望和期待,期待自己还有其他人的坚守,可以一起把底线慢慢的推高。

如果说,十八年前,当我开始媒体人这份工作的时候,我的底线只是不说假话,那现在,我的底线设定在尽量多的说真话。这样的底线很卑微,我知道,也因为这样,会遭遇很多人的批评,认为过于犬儒,但是每个人努力的方式不同,有的人选择对任何事情都不沉默,有很多同行的底线比我远远要高,我敬佩他们,但是此时此刻,我接受了被动选择对有些事情保持沉默的现实。

我知道我的选择让我可以安全一些,也知道我的选择让我被很多人看不起,我没有后悔过我的选择。我希望有一天,我的底线可以提升,而且我也相信会有那样一天。

但我知道一点:底线的改变只有向上,不能够向下,因为一旦突破,只会一低再低,一个人也就再也谈不上原则。如果,一旦底线被突破,我会怎样?我说过,我会离开,因为那个时候的坚守在我看来已经毫无意义,只剩下虚假的自我欺骗和幻想。

遭遇理想和现实的问题,在中国内地,来自于权力对媒体的监管,而在其他没有新闻管制的地方,会来自于资本,当然,很多时候,资本的背后,依然是权力。

看到对当年香港亚洲电视六君子之一的前辈的采访,他说了一段非常有意思的话:“那时社会气氛、经济情况不同,我肯定会找到工作。如果换了今日,辞职3 年也找不到工作,我或者会后悔!”

在这个过来人眼中,君子和英雄,也许都要靠时势来造就,不过也确实没有错,对于一个新闻人来说,底线可以设的多高,自己的勇气可以有多少,需要公众和社会的支持,只有这样,才能够和权力以及资本抗争。当年六君子辞职,每个人都有好几份工作追着他们,但是如果放在今天的香港,老板们只会避之不及。

这很可悲吗?确实,就好像当美国的同行们在抗争默多克的扩张的时候,读者们并不在乎,一些资深的同行选择离职,就好像在大海里面滴入的一滴水,掀不起波澜,但是我知道,他们这样做,是因为一些事情,已经触及到他们底线,留守,只会改变自己。

其实媒体就是社会的一部分,社会毛病同样会反映在媒体身上,要改变媒体身上的问题,媒体之外的人如果不参与,那注定敌不过资本和权力。

虽然在微博上,媒体人,学者,法律界人士等等,关注着南方周末的新年贺词事件,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距离社会的大多数,到底还有多远?如果这算是一条底线的话,是不是能够坚守?如果不了了之,然后会怎样?主管官员是否明白,已经慢慢提升起来的底线一旦被突破,那对于一家媒体意味着什么?

 

(闾丘露薇,电视记者、主持人,现供职于凤凰卫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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