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时报 | 中国市场环境公平吗？

中国共产党的党报《人民日报》海外版4月11日发表了一篇署名“钟声”的评论文章，谴责西方国家的官员和智库攻击中国国企。该文章称，攻击中国国企的言论抱怨中国国企“依靠政策扶持”、“不公平竞争”、“不透明、效率低”。

“钟声”是《人民日报》一个国际评论栏目的专用笔名，参与“钟声”文章写作的是人民日报国际部的编辑和记者。这一署名评论以阐述中国对一些国际问题和涉华问题的立场与主张为重点。

文章为中国的国企辩护说：“国企并非中国独有，企业所有制性质与垄断、效率、透明度也没有直接关系，国有经济并不意味着垄断，私有经济也不意味着自由竞争。”

文章作者认为这是无端给中国国企下绊子，实际上是一种保护主义做法，既不符合自由贸易精神，也有悖经济全球化大势。

这篇文章自然让外界联想到三天前的博鳌亚洲论坛。4月8日，中国国家主席、共产党的总书记面对中外的企业家们说，中国市场环境是公平的。他强调说，中国将继续加强法治建设，积极改善投资环境，努力实现各类企业依法平等使用生产要素、公平参与市场竞争。

很显然，中国党报和党的一把手都试图让外界相信中国经过30多年的改革开放后已经建立了公平竞争的市场环境，国家对国有企业并不存在明显的偏袒。

《人民日报》的文章并未具体指出最近哪些西方官员和智库在攻击中国的国有企业。该文作者只是称，国际金融危机爆发以来，“去全球化”和保护主义思潮在美国等西方国家有所上升，打压新兴市场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企业成为惯用招数，中国国企频频遭遇压制。

在华的美国企业们与《人民日报》评论的感受有些不同。

今年3月29日，中国美国商会在华第15年发布《中国商务环境调查报告》。中国美国商会是一家全国性的非营利机构，代表在华经商的1000多家美国企业会员和3500余名个人会员。

这份调查报告以中国美国商会的325家会员企业的反馈情况为基础完成。报告虽然显示，在中国经济增长势头放缓、劳动力成本上升的背景下，美国企业在华业务总体仍表现出色，超过四分之三的受访者对未来两年在华运营前景持乐观态度。但中国的商业环境仍令很多受访者不乐观。

该报告称，除了劳动力成本提高、中国经济增速放缓、合格的劳动力短缺之外，在华经营面临的主要风险还有中国的保护主义增强。

此外，外资在华经营过程中取得许可证依然困难。今年的调查显示了一项重要变化，即认为中国投资环境正在改善的受访者的比例降低，从一年前调查显示的43%下降到今年的28%，同期受访者认为中国投资环境没有变化的比例从36%跃升为53%。

不少受访者表示他们的企业计划减缓在华投资速度的原因是基于对监管的担心，“所在行业市场准入壁垒或政府关于政策使外资处于不利地位”和“担心政策环境不稳定”成为受访者减缓投资速度的第二和第三大原因。

接下来的研究数据更加令中国国有企业的辩护者们非常不满。

35%的受访者认为，产业政策有利于国有企业而损害自己的公司；而在为中国政府提供产品和服务的受访者中，49%的受访者认为中国的政策有利于国有企业的发展。

报告说：“尽管近几年中国政府采取诸多措施将产业政策与政府采购脱钩，但受访企业仍然认为国有企业享受优惠待遇。”

而在市场准入问题上，在华的美国企业们也认为自己与国有企业存在差别对待。而过去三年的调查结果显示这一问题变得正日益严重。报告称，2011-2013年间，认为“获得许可是对外资企业和中国企业一视同仁”的受访者比例从29%下降到了14%，与此同时，受访者中认为“外资企业许可审批程序较为复杂，透明度较差，时间较长”的比例从29%跃升至41%。

另外，中国美国商会采访的在华企业们也普遍对强制技术转让不满。与去年相比，今年的受访者中认为实践中技术转让要求不断增加的比例从去年的27%上升到今年的37%，超过三分之一的受访者担心不得不在知识产权转让和无法进入中国市场之间选择其一。

受访者也对中国的知识产权保护现状忧心忡忡，调查报告显示，受访者对知识产权执法和保护的担心也日益加剧，连续三年的调查数据显示，受访者认为中国知识产权执法无效的比例由三年前的46%上升到了今年的58%。

近两年来，中国美国商会在中国商务环境调查中新增了一些互联网使用和网络安全的问题。今年的调查报告显示，受访者中认为互联网审查对自己企业在华运营能力构成负面影响的比例增长了一倍多，从去年的7%上升为16%；而62%的受访者表示，搜索引擎网站的封锁使企业运营更加困难；而超过四分之一的受访者表示他们在华运营的数据和（或）贸易保密信息曾被破坏或窃取，报告说：“这对企业在华运营造成了严重的阻碍。”

这份报告最后督促中国进行政策改革、进一步放开市场以及增加监管透明度。中国美国商会主席耿安华(Ted Dean)在报告的致辞中也说：“美国商界对继续并扩大在中国的业务经营设立了雄心勃勃的目标，但鉴于目前中国的监管环境还存在相当的不确定性，也引发对于监管环境是否会以及如何明朗化的担忧，中国美国商会成员企业希望那些影响美国在华商业运营的相关政策能够增加透明度和一致性。”

而党的总书记希望外资相信中国外资政策的确定性和公平性。本月8日，习近平在博鳌亚洲论坛上说，中国利用外资政策不会变，依法保障外商投资企业合法权益。

但很多投资者明白，最近几年，虽然国企的拥护者们一直在为其辩护，但国有企业的市场地位并非都依靠自我竞争而来，它们仍然享有私营企业不可能获得的政府补贴和市场准入的垄断权利。

为此，4月8日，世界银行前首席经济学家、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教授林毅夫在博鳌论坛上说：“我国经济转型刚开始时，国企遇到很多问题，得到大量政府补贴。现在不少国企在国内、国际市场已具有竞争力。所以没有理由再给它们补贴。”

中国的另一位经济学家、国民经济研究所所长樊纲也在同一场合建议，中国需要打破垄断，包括国有企业的垄断。清除扭曲的行政管理和控制，培育和完善自由、平等竞争的市场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