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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是一只受伤的兽,在每个游子的心头,噙着泪水,夜夜沉沉地低吼。

苍茫的江淮大地上,丘陵起伏。在这无垠的起伏苍茫中,一个不起眼的山坳下,瑟缩着我小小的村庄。

这就是我的村庄,我祖父的村庄,我曾祖的村庄。村里几十户人家,沿公路两旁,都是新盖的楼房。往里走,就是一座座青砖黑瓦的老房子。宁静、安详,透着岁月的旧、重与凉。

我忽然想,这个村子,像极了一个经了岁月的中年汉子。沿公路的新楼房,好比汉子的门脸,而这深处的老房子,就好比汉子的内心。内心是安宁的。

村后,是一处小小的山丘。正是初夏,山草茂密而修长。行走其间,我的脚步安宁而虔诚。或许,某一个不知名的土堆下,就躺着我的某一辈的先人。那些碑文,早已斑驳。我试图从那些模糊的碑文中,找到我知道的一两位先人的名字,转了一大圈,费了多时,依旧徒然。

故乡,其实是一种情绪,源于人类千百年来的孤独感。即便是这个让我祖父梦牵魂萦的,被我称为故乡的小村庄,对于村里人来说,我不过是个陌生人。提到我,村子里,无人知晓。说到祖父,人们也是一脸茫然。终于,找到了一位年过七旬的老人。老人健朗而清明:“嗯,是有这么一个人。”他看着我,指着远处说:“就在那边,原来,有你家的三间房子。”顺着老人的手指望去,一大片的荒草萋萋。

祖父壮年出游,在千里外的一个陌生城市,立地发芽,先后育有一子一女。五十多年间,他从未回来过。记得小时候,一到腊月,总有那么几天,祖父会立在窗前流泪。奶奶说,祖父想家了。那时,我总想不明白,祖父怎么还有另外一个家呢?它在哪儿呢?腊月三十,祖父是要祭祖的。上菜,斟酒,跪拜……程序一道一道丝毫不乱。祖父一边做着,还会一边念叨着先人的名字。

故乡于我,是流于表面的。在祖父,却是浸入了骨髓。近些年,每当思念起故乡,祖父不再流泪,只是静静地立在门口,遥遥地看着南方。那份宁静与悠远,反而让家人们更加伤感。

今年,祖父的身体愈是弱了。他嘱托我,一定要回来看看。于是我来了,立在这个让祖父魂牵梦萦的村庄。可是,我又茫然了。故乡于我,我与故乡,其实早已陌生。看着远处几个朝我张望的大婶,一种无所依傍的感觉忽然从心底涌起。是啊,除了走走看看,又能怎样呢?

除了安慰了一种情绪,故乡,真的已一无所有。在心中挥挥手,还是走吧。

回去后,我把所见所闻细细说给祖父。祖父听了,很是欣慰。我拍的一些照片,祖父也看得津津有味。那天晚上,祖父写了一幅字,笔墨淋漓的七个大字:日久他乡成故乡!祖父兴致很高,让我张挪着给挂在墙上。

那些天,祖父心情一直很好。晨练时,也显得精神焕发。那个关于故乡的心债,他终于释然了。

是啊,日久他乡成故乡。故乡固然是一种悠远的思绪,但是几十年的他乡生活,朝朝暮暮、点点滴滴累积起来,他乡也便成了故乡。

(摘自《北京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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