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港杜莎夫人蠟像館展示的張國榮蠟像
2004 年3 月31 日,在張國榮自殺一周年後,他的蠟像在香港杜莎夫人蠟像館正式揭幕

 

文/ 韓松落

網上流傳着一則張國榮的生前軼事:「某女鬧離婚,深夜蹲在路邊哭。某陌生男士經過,問:我可不可以幫到你?某女煩躁地說:你走開!某男仍在旁邊默默守護,直到某女情緒平靜後,陪她聊天到天明。分手時某男記下了某女電話,後時時致電問候,希望她過得幸福。這是98 年的事,某女名叫Jacqueline,某男名叫張國榮。」據說,這個故事來自2003 年4月3日的新城電台通宵節目,打進電話的女聽眾正是Jacqueline。

這個故事,集中地展現了張國榮性格中善良、細膩,善待女性的一面,顯然,它將和那些每到4 月1 日,就會集中出現的紀念張國榮的常用語「風華絕代」、「顛倒眾生」一起,嵌入張國榮的形象,成為「張國榮」的一部分,並且久久流傳下去。

有人質疑這個故事。質疑者,不是出於對張國榮人品的懷疑,而是對所有太具流傳性的事物的懷疑。但,重要的不是這類軼事的真假,而是我們是否需要這個故事。只要我們認為它屬於「張國榮」,它就必須是真的。韓寒曾提出疑問,我們「需要真相,還是需要符合需要的真相?」而明星對我們來說,也是如此,我們需要的不是張國榮,而是一個符合我們需要的張國榮。這個張國榮,和很多逝去的明星一樣,「認真、忠誠、謙遜、友愛、親切,並且還不約而同的特別喜歡孩子」,這個符合我們需要的張國榮形象一經確定,就再也無法更改,所有的追念、回憶,都必須圍繞這個基調進行,一旦有人提出了不同的例證,立刻會被圍剿,最後被淹沒。

和所有明星一樣,我們所懷念的「張國榮」,其實是以張國榮為原型進行的文藝創作的結果,而且是集體創作。那個人是他,又不是他,像他,又高於他。我們篩選、遮蔽、投射,強化一些材料,而弱化另一些,誇大一些想像,而忽略另一些,像在沙礫之外包裹珍珠質一樣,在他們身上寄放想像,為他們添加光環,使他們最終成為理查·戴爾在《明星》中指出的「形象」、「符號」、「文本」。而這一切,都是圍繞着我們的需要來進行,所以,我們絕少提到那些光芒略欠的張國榮作品,如柏小蓮所說:「報紙每次做他,配圖都很80 年代,HK 把他做成80 年代大歌星。那些精選集,一邊在紀念他,一邊對他的後13 年視而不見,他的後期電影很少被提到,提起他,總是《英雄本色》、《胭脂扣》,而對他復出之後的東西視而不見。」儘管,他後期的作品,也是「張國榮」的一部分,而且是能讓這個形象豐富起來的那個部分。

但明星其實是個集體創作人物,生前,這種創作已經開始,他們逝去之後,這種創作更是達到高潮。粉絲作為隱蔽的委員會,監督着這種集體創作,他們組織材料、對輿論進行攔截和放行,並決定創作的導向。所以,狠狠紅在談及張國榮懷念潮中那種愈來愈一致的情調、趨向時說:「愈紀念,愈忘卻」。因為,那種紀念,是一個整隊的過程,是用一個形象覆蓋他真實形象的過程,懷念愈多,覆蓋愈多,最終引向忘卻——我們最終懷念的只是那個由我們文學創作的結果。

值得警惕的正是所有領域裏的這種懷念。懷念的發起者、監督人,正是米蘭·昆德拉心目中的「積極分子」,給我們指出「通往天堂的唯一道路」,並且「大無畏地捍衛這條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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