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力建 | 琉球何以烽烟又起？

作者：信力建 

中国与日本在钓鱼岛争端上尚未争出个子丑寅卯，琉球问题又浮出水面。2013年5月8日人民日报以《琉球问题也到可再议的时候》为标题，旗帜鲜明地提出：“1941年中国政府对日宣战，废除《马关条约》。随后《开罗宣言》、《波茨坦公告》做出了战后处置日本的规定，日本天皇接受了这些规定。依照这些规定，不仅台湾及其附属诸岛（包括钓鱼岛列屿）、澎湖列岛要回归中国，历史上悬而未决的琉球问题也到了可以再议的时候。”此论一出，立即引起日本官方的极大关注——“必须把‘中国主张不当’这一日本的立场向全世界说明。”日本首相安倍晋三9日晚就此做出回应。当天早些时候，日本官房长官菅义伟表示，已就《人民日报》刊文质疑冲绳归属向中国提出抗议。日本主流舆论场10日则表示“中国膨胀主义让人十分惊讶”。而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则表示“不接受日方抗议”。

要讲清琉球何以烽烟再起，首先应当搞清楚琉球在军事上的重要地位。琉球群岛位于中国东海东缘，介于日本九州岛至中国台湾岛之间，由东北向西南成弧形分布，南北长约1250公里。琉球群岛最北端距日本九州岛仅为90多公里，最南端距台湾为80多公里。琉球群岛共有大小473个岛屿，总面积约4800余平方公里。其中以冲绳岛最大。冲绳岛距离长江三角洲中心地带为820公里，距离台湾的基隆为630公里，距离日本的九州岛为600余公里。事实上，日本对外贸易的海上运输，就是沿着日本——琉球——台湾这条西南航线，延伸到南太平洋各国。因而，保卫海上运输线进而向大陆扩张，是日本必须面对的首要战略问题。自从吞并琉球群岛后，日本一直将此地作为侵略台湾和中国大陆的跳板。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琉球同样是日本南下政策侵略东南亚各国的基地。直到二战末期，日本仍然拼尽全力，试图以琉球群岛为依托，阻止美军的战略企图。而美军进攻日本，也将锋芒指向琉球。

1945年，美军断然放弃了在台湾登陆的计划，将进攻矛头指向琉球群岛中的第一大岛——冲绳。在越岛作战思想的指导下，美军清醒地判断出，只要占领琉球，切断台湾和日本本土的联系，台湾早晚为囊中之物。而日本大本营在美军进攻前却愚蠢地把原本增援冲绳岛的精锐第九师团调往台湾，日军中许多明白人当时将这一命令称为“参谋本部这辈子最白痴的行为”。在战略棋盘上，日本这次碰上的不是昏聩的清政府，而是棋高一着的美国。战后，美军占领琉球群岛，建立了一系列海空军事基地。相比日本的“西南生命线”，美国的“新月形防御地带”体现的是美国对全球海洋战略的规划。所谓的“新月形防御地带”包括琉球群岛——台湾——菲律宾群岛——文莱——印尼——新加坡（马六甲海峡）。后来随着形势的变化，美军又建立了日本南方群岛——马里亚纳群岛——关岛——加罗林群岛的第二岛链，由此将前面的“新月形防御地带”称为第一岛链。

那么琉球的归属究竟何在呢？冲绳本是琉球王国所在地。琉球王国是一个独立的国家，明初即接受明朝皇帝册封，是明清时期中国的藩属国。明洪武五年（1372），明朝派出册封使到琉球，此后历代册封使不绝于途。这里需要厘清的是“藩属国”跟“宗主国”的关系不是地方与中央的关系，而只近乎附属国与保护国的关系，对于中国来说，中国从西汉开始就有藩属国，中国历代王朝多对藩属国采取怀柔政策，很少干预其内政，却无偿为其提供保护。因而藩属国一旦羽翼丰满便脱离宗主国而独立，或改奉他国为宗主国的事也所在多有——比如，历史上朝鲜、越南等都曾是中国藩属国，可后来都改奉其他国家或独立。如朝鲜甲午后改奉日本，越南改奉法国，后来又都独立。

琉球也是这样。1872年，日本明治天皇登极，讽示流球朝贺。琉球国王遣其子赴东京贡献方物。日本天皇下诏，以琉球为藩属，1873年又列琉球为府县。1875年5月．日本强令琉球国王停止对中国的“朝贡”，并派军队驻扎琉球；为了消失中流之间“宗藩关系”的痕迹，6月又强令琉球改用日本年号。1876年，日本在琉球设立司法机构，事实上将琉球置于其统治之下。琉球国王不堪日本的侵略压迫，于1877年4月密遣紫巾官向德宏等人来华，呈递国正密信，恳求阻止日本的吞并行径。清廷派何如璋到日本进行交涉，但未取得成果。1879年，日本政府以武力派往不设军队的琉球，将琉球国王强行解到东京，吞并琉球王国，将它改名为冲绳县。这在日本历史上美其名曰“琉球处分”。斯时的中国满清政府，不仅没有力量保护自己这个藩属国，而且连属于自己本土的台湾、澎湖列岛也在其后不久的甲午战争后割让予了日本。当然，中国也有将琉球收回来的机会——这机会就是二战后日本战败。1945年7月，美、英、中三国首脑和外长在柏林西南波茨坦举行会议，26日所签发的《波茨坦公告》。该公告一共十三条，跟钓鱼岛有关的是第八条，全文是：“开罗宣言之条件必将实施，而日本之主权必将限于本州、北海道、九州、四国及吾人所决定其他小岛之内。”那么，“开罗宣言之条件”又是什么东东呢？《开罗宣言》是指中、美、英三国首脑于1943年11月在开罗举行会议，确立中、美、英三国对日作战的目的，是制止和惩罚日本的侵略行为，“剥夺日本从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在太平洋上夺得或占领的一切岛屿”，使日本强占的中国领土，如东北地区、台湾和澎湖列岛等归还中国。《开罗宣言》特别强调，日本投降后，其主权只限于本州、北海道、九州、四国及由盟国指定的岛屿。解读这个“公告”和“宣言”，我们不难看出：中国是有机会在二战结束后彻底解决钓鱼岛甚至琉球群岛问题的——毕竟，“公告”和“宣言”都强调“日本之主权必将限于本州、北海道、九州、四国及吾人所决定其他小岛之内”、“日本强占的中国领土，如东北地区、台湾和澎湖列岛等归还中国”，作为战胜国的中国，完全有可能将包括钓鱼岛琉球群岛在内的地盘收复回来。可是当中国政府（当时是国民党政府代表中国）收回台澎时却不但把琉球群岛漏掉，连钓鱼岛也置之度外！当时日本战败毫无发言权，美国又是中国的盟友，若中国注意到了琉球和钓鱼岛问题，拿出历史上的诸多证据向美国提出收回，想来这是不成其为问题的，台澎都收回了遑论此小岛。可惜的是中国政府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另外，也需要指出：无论是《波茨坦公告》还是《开罗宣言》虽然强调“日本之主权必将限于本州、北海道、九州、四国及吾人所决定其他小岛之内”、“日本强占的中国领土，如东北地区、台湾和澎湖列岛等归还中国”，但都没有明确提出琉球群岛和钓鱼岛的归属问题，这又为日后争端埋下伏笔。

随之而来的是中国内战，新中国政府成立，国民党逃去了台湾。中国因奉行所谓“一边倒”的外交政策，拒绝和西方往来，还在斯大林忽悠下和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打了一场莫名其妙的“抗美援朝”战争，进入联合国自然成了梦想。解决琉球和钓鱼岛问题自然没有可能。到1968年，日本、美国、联合国亚洲经济开发委员会都证实琉球、钓鱼岛附近海域有大油田，见猎心喜，1969年11月，美国总统尼克松与日本首相佐藤达成协议，决定于1972年把琉球群岛交还给日本管制，美国国务院还在1971年4月9日发表声明：“尖阁群岛的行政管辖权在1972年将同琉球一道归还给日本。”当然，也留下了一些空档：“尖阁群岛的主权的任何争执应由双方自己解决，或者由第三方加以裁判，如果双方希望这样做的话。”1970年，美国把琉球群岛的管辖权交给日本，同时把钓鱼岛“送”给日本，日本遂派出军队赴钓鱼岛巡逻。

此时中国才开始重视钓鱼岛问题——至于琉球问题，还根本无法顾及——从七十年代初起两岸的中国人才拿出历史证据，向世界申明钓鱼岛自古就是中国的领土，要求收回这个岛屿。可是世界局势和二战结束时已经大不相同了，中国和美国分属二大阵营严重对立在国际上孤立不说，因为建国后一系列折腾，“经济已到了崩溃边沿”，国际地位一落千丈。基本上被剥夺了发言权。国民党逃台后更是势小力弱，无法抗争。倒是日本，经过战后利用朝鲜战争和世界冷战，迅速崛起，成为世界瞩目的经济大国——二战刚结束的中日地位，到此时，已经完全逆转，加之日本是美国重要的盟友。此时要美国人把钓鱼岛直接还给中国已然是不可能的了。好在中国的抗议还算赶上了最后一班车，美国声称只将钓鱼岛的行政管辖权交给日本，而钓鱼岛的主权则由中日双方自行解决。这为中国争回钓鱼岛的主权留下了一线希望，可是行政管辖权也就是实际控制权被日本人拿到，日本在钓鱼岛问题上也就占到了先机！ 后来中日建交，中国为了从大方面考虑，只好由周恩来总理代表中国提出搁置钓鱼岛主权的建议。实际上就是一方面主张钓鱼岛主权归中国所有，另一方面承认日本保有行政管辖权的现实。双方达成的默契是不用武力去解决钓鱼岛主权归属，在这一问题上互相之间不作过分刺激对方的举动。 这也就是形成今天钓鱼岛局面的原由，故而日本自七十年代起就一直控制着钓鱼岛及周边海域，中国虽不断的声明此岛主权归中国所有，却从不采取任何官方的实际行动去改变钓鱼岛的现状。

所以，琉球问题的解决，比钓鱼岛问题更为困难——因为早在甲午战争之前，作为中国藩属国的琉球群岛就已经被日本强行占领并改为日属冲绳。在钓鱼岛问题得到实际解决之前，琉球问题显然提不到日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