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锐才:新西兰奥克兰大学人文学院博士生。主要研究方向戏剧研究,文化研究以及艺术理论。

哑剧是沉默而孤独的艺术。独自一人的时候,也是最沉默的时候。但这种沉默的感情却是可以交流的。他孤独地飞越国界,在说着不同语言的人群中表演。他不需要语言,因为人类的内心都可以欣赏这种沉默的爱。

菲利浦•比佐(Philippe Bizot)在舞台上给人的感觉是孤独的。他是我理想中的艺术家。在我心目中,艺术家是和专业杀手一样,沉默寡言地提着轻便的行囊,辗转在世界每一个角落。每一场表演过后,无论他在舞台上如何风光,无论有多少观众叫座,无论有多少文化掮客簇拥,无论收获了多少鲜花掌声,他仍旧只身一人离开,或者沉默寡言地飞往另外的城市继续表演。真正的艺术家内里仍旧是单纯而孤独,这让他的表演什么时候都像杀手一样职业而准确。他很少有失手的时候。

比佐是温柔的,温柔而充满爱。他在表演过去的自己,包括童年时的离别、孩童时散步、初长乳牙、青春期在沙滩上、青年期在课堂上和宿舍里、爱情约会、中年的独自一人、老年的回忆、被困在照片里的自我,等等。当他温柔的肢体开始伸展时,他在表演自己孤独的内心。这是淡淡的无奈与哀伤。回忆容易让人伤感,尤其沉默的哑剧,放在回忆的氛围中,没有语言,只剩下带着动作的画面,如同在寂静无眠的午夜观看重播的镜头一样。这是一个老人对过去默默的凝视,也是对已逝去的年月的哀悼。但比佐将这些东西保留在让人沉思的美感中,而不是虚无地埋怨命运的无常。《静默回忆》是他的个人温情的自传。

哑剧是沉默而孤独的艺术。独自一人的时候,也是最沉默的时候。但这种沉默的感情却是可以交流的。他孤独地飞越国界,在说着不同语言的人群中表演。他不需要语言,因为人类的内心都可以欣赏这种沉默的爱。他表演的内容是我们日常生活的细节,是打领结、约会的等待、孤独无眠的某个夜晚、排队打饭……

一切都是从最简单开始。几乎没有舞台的布置、服饰、灯光和道具。在艺术最高境界中,舞台、服装、灯光、道具都不太重要。艺术家进入任意一个情景都能够因地制宜地发挥。舞台是从平庸的日常生活中挖掘出来的,而出色的艺术家完全有能力将舞台放回到日常生活中。

比佐并没有单纯将剧场留给了先锋派。他纯熟的技艺完可以探索各种新可能性。但他懂得了节制。他并不走向越界性的肢体实验,也不是走向象征性的舞蹈肢体,而是走向对日常生活的戏剧性的模仿性,又能从中激发出无数的意味。他既能以诙谐的戏剧效果取胜,也能以丰富的感情取胜。他能让老人、小孩和文艺青年都能高兴地围在一起。这种节制是炉火纯青的体现。

作为法国人,比佐具有飘逸的成分,也有对整体感的自然的把握。在表演的倒数第二部分,他插入了一个与观众互动的即兴表演。而在最后一部分,他用电影的快进与慢镜头结合的方式,回顾了从童年到老年的每个精彩片段,巧妙地将倒数第二部分的即兴成分插入了这个回顾的过程中。可以说整体效果非常巧妙而均匀。

默剧的英文是Mime,在词源上,它既有笑剧、哑剧的意思,也有模仿的意思。它是一种卑微而谦卑的艺术种类,甚至类似于逗人欢乐的小丑。但它又是最为寓意深远的艺术,法国哲学家德里达(Derrida)就将其列为最解构的艺术品种。它是一种沉默的爱。比佐为穷人表演,为孩童表演,为妇女表演。我们身边每一个弱势群体的成员,不被理解的人,穷人、女人、同性恋、大麻风、艾滋病人都需要这种沉默而持久的爱。保罗在《罗马书》中说:“我们没有一个人为自己活,没有一个人为自己死”。艺术家就是处于这种自我和上帝之间的紧张的张力之中。

没有一个艺术家完全为自己表演,也没有一个艺术家完全为上帝表演。

(转载自搜狐娱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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