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领域中的正典得到确定性的地位,它会在各处出现,在课堂上、教科书、参考书目及体制内,灌输群众在该领域中什么才称得上是「优质」的看法,女性主义者批评正典,因为它们内含了传统观念中所谓「伟大」的认知,而不论在艺术、文化、音乐等,这些「伟大」经常将女性排除在外。”

抗争的背景

 

「游击女孩」的成立

 

1985年,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有一个「国际绘画与雕塑」的展览开幕,它被认为囊括了全世界最重要的当代艺术,但所有的参展艺术家都是来自欧洲或美国的白人男性。游击女孩对这件事感到不满,更糟糕的是博物馆馆长吉纳斯东‧麦逊(Kynaston McShine)还说:「那些没有参展的艺术家都应该反省他们的艺术生涯」,这番话激怒了更多艺术家,因为这样的参展比例完全是不公平的,馆长所说的话更带有性别及种族歧视的意涵,于是一些女人们发起游行抗议、在博物馆前发传单等等,引用自朝陽路上,2008/11/30,〈「游擊隊女孩」自白,1995年(上)〉,「騰訊博客」。http://user.qzone.qq.com/622007847/blog/1227979909。(瀏覽日期:2009/9/11,pm 3:20)但此举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注意。她们开始思索为何妇女和有色人种艺术家在70年代比80年代表现得更好?难道艺术界在倒退?谁应该为此负责?如何做能让艺术界更好?

游击女孩们首先着手调查艺术界歧视的情况到底有多糟糕,在她们知道情况的严重性之后大吃了一惊。大多数有影响力的画廊和博物馆展览中几乎没有女性艺术家。当她们展示这个数据时,有些人认为这是女性艺术家水平不够的问题,而有些人同意这之间存在着性别歧视,但认为这没有任何能改变的希望。每个拥有权力的人总是互相推卸责任,馆长、艺术家、批评家都把责任往其他人身上推,于是游击女孩决定公布这些人的名字让他们难堪,她们在美国纽约苏活区街道上展示第一批的广告,让大众一起思考这个「歧视」的问题。

从这些陆续的行动中「游击女孩」(Guerrilla Girls)就这样产生了,也渐渐地变得广为人知。游击女孩的名称取自同音复义——Guerrilla(游击队)和Gorilla(猩猩)同音,而Gorilla这个字是源自希腊文Gorillai,意为非洲一种长毛种族的女人,因为这两个字的关联,一群女性艺术工作者戴上猩猩面具,希望藉着游击战争令人恐惧的感觉,让人注意她们要做的事、担心她们下一个要批判的对象。游击女孩的匿名并不全然是因为担心这个行动影响到她们的艺术生涯,其实最主要原因是希望大众把焦点放在她们所要关注的议题上,而不是去注意她们的身材或个人特质。她们出现时总是以标准配备——猩猩面具、网袜、高跟鞋、短裙的冲突组合——破坏人们对女性性感的印象。而当她们第一次面对媒体的时候,她们需要用代号来区别团体中的成员,上Fresh Air节目录像时刚好遇到女艺术家乔治亚‧奥姬芙(Georgia O’keeffe,1887-1986)的去世,这给了游击女孩们灵感,她们想使用已逝女艺术家的名字以突显她们在历史中的存在,也解决匿名时面对媒体的问题,用这些已逝女艺术家的名字时,就好像她们人仍在世上与游击女孩对话。 同上。而游击女孩使用的「女孩」这个词曾被怀疑是否会让其他女权主义者感到不安,因为称成年女人为「女孩」是暗指她不成熟、不完善,然而游击女孩明确地表达,让人不安是她们的本意,因此率先使用这个词,让人无法以此大作文章攻击她们。

游击女孩对她们所关注事情的批评,是用大型广告牌、海报、明信片、抗争行动等艺术的方式呈现,她们的广告内容总是令人会心一笑,例如她们就曾恶搞过许多艺术家的作品,把他们作品中的女性换上猩猩面具;寄圣诞祝贺卡给她们批判的对象,并在后面附注「在地球上安静点,对女人善意点」,以各种幽默、讽刺、挑衅的态度表达她们的想法。游击女孩们发现这能吸引更多人的注意,让大家因此发现女权主义者也能有幽默感,但同时也在拿妇女及有色艺术家的处境自我解嘲。不像一般抗议团体的示威游行,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幽默感。游击女孩用独树一格的抗争方式,呼吁人们抛弃成见,以同样的态度看待不同种族及性别的艺术家,她们用创意创造出一种新模式的抗争方法。

游击女孩自许为艺术界的良心,以她们的行动来看也的确如此,她们关注性别、种族、甚至波湾战争、堕胎权、性骚扰等和艺术无关的议题,只要是她们感兴趣的议题,她们就会把它化为广告的形式表达出来。她们也想改写艺术史,把从未出现在艺术史中,但有重要贡献的女性增加进艺术史里,艺术馆若只展出白人男性艺术家的作品,那就永远都无法完整表达出文化的全貌,因此游击女孩要求艺术馆也展出女性及有色艺术家的作品。

游击女孩的出现,并不是孤立的事件或历史的偶然,而是必须放在整个女权运动的线索里,才能够更理解其重要性和独特性。底下,我们将先回顾1970年代的女权运动,并特别举出两位女性艺术家的例子来说明。

 

动手吧!:抗争的方法

 

第一节  出书

1995年,游击女孩出了她们的第一本书《游击女孩的自白》(Confessions of Guerrilla Girls),《纽约时报》开卷专栏(“Book Review”, The New York Times)称此书为「平反艺术界的歧视和偏见,作者将『笼子里的骚动』转化提升为一种艺术型态。」从这个评语不难看出游击女孩对于传统艺术史提供了一种新的观看角度,将迫切且需要被讨论的议题,用幽默、富有趣味的方法,向大众平反女性艺术家在历史中的定位,宣扬她们在艺术史中不容被忽视的地位。

而在她们的另一本着作《游击女孩床头版西洋艺术史》(The Guerrilla Girls’ bedside Companion to the History of Western Art)里,挑战、质疑甚至大胆的批评艺术领域中的「正典」(canon)。这个名词是源自希腊字「Kanon」,意指直杆、尺或是模型。一个领域中的正典得到确定性的地位,它会在各处出现,在课堂上、教科书、参考书目及体制内,灌输群众在该领域中什么才称得上是「优质」的看法,女性主义者批评正典,因为它们内含了传统观念中所谓「伟大」的认知,而不论在艺术、文化、音乐等,这些「伟大」经常将女性排除在外。

游击女孩在此书中采用了修正的历史,可以被称作为「加入女性再搅拌」(Add Women and Stir,意指单纯的研究妇女)的方法,将女性加入伟大重要的正典当中,还得找出在历史中被遗忘的女性,而游击女孩则找寻了值得深究介绍的女同性恋或弱势族群艺术家 辛西亞.弗瑞蘭(Cynthia Freeland),《別鬧了,這是藝術嗎?》,劉依綺譯(台北:左岸文化出版社,2002年),頁116-117。。

她们的著作符合了罗兰‧巴特(Roland Barthes)「作者已死」(the death of the author)的概念,希望读者们不要把自己的思考和观点,侷限在过去的艺术史,和一般大众所谓的「正典」当中,反而是能够跳脱过去的框架,以一个新的视野看待现在的社会——特别在艺术方面。她们介绍过去被遗忘的女性、女同性恋和黑人艺术家,并且把这些人加进她们的著作当中,无非是要我们注意到这些长久以来被大众遗忘的艺术家,让我们知道他们的贡献及成就,进而能抛弃以前教科书所说的,用「自己的」角度来看艺术史!

而在写作方法方面,她们采用了苏格拉底(Socrates)的产婆法,又称为探求法(A method of finding)。她们会以渐进式的引导读者独立思考,并不会用强硬的方式灌输观念,取而代之的是,在各个女性艺术家的故事里,述说她们的生平和所遭遇的事情,让读者自己经由故事中,发现女性在艺术史中地位的转变,前面所提到的玛莉亚‧鲁巴斯提,便是其中一个例子。藉由一个个故事,读者会有种感同身受的感觉,不仅认识了许多在一般艺术史中,不会被提起的女性艺术家,更让我们产生一种想要伸张正义、加入她们的冲动!

除了有丰富的内容之外,游击女孩也在书中放了幽默、搞怪的图片,将许多有名画作中人的脸,换上了黑猩猩面具,彷彿他们也是游击女孩的一员,对大时代下的种种歧视提出控诉。她们的创意,让她们的著作读起来有内容,但却不会枯燥乏味,对于她们理念的宣传,不失是个有成效的方法。

第二节  海报

游击女孩早期的海报,用美国一元纸钞来表达男女的不平等,在美国,女人赚的钱是男人的三分之二,而女艺术家赚的钱是男人的三分之一,以小部份(薪水)来表现整体的男女不平等,除此之外更突显女性艺术家的地位又比女性低。简单的一张纸钞就能发挥令人意想不到的创意,同时让世人关注此议题。(参见图3)

图片3

 

 

 

 

图3:《消失的三分之二》 本文所舉之海報中文名稱都是由本文作者自行設想命名的,並非原名。。Dollarbill,1985年。

图片来源:http://www.guerrillagirls.com/posters/twothirds2.shtml

在另一幅海报《数字会说话》(图4)中,艺术馆里的女艺术家只有5%以下,但是却有85%作品中的裸体是女性。艺术馆中常存在着性别歧视,展出的作品多数是男性艺术家的作品,女性艺术家常因性别问题而不受重视,却只有脱光衣服才能让女性出现在艺术馆的画里,女性的价值就只剩下身体所能贡献的。

 

图片4

 

 

 

 

 

图4:《数字会说话》,Naked,1989年。

图片来源:http://www.guerrillagirls.com/posters/getnaked.shtml

16年后……事情有任何改变吗?2004年9月1日游击女孩们重新计算女性艺术家作品在艺术馆中展出的比例,大家都以为事情会有改善。但这个结果令人大为意外!在现代和当代领域里只有3%的艺术家是女性(1989年是5%)、83%的作品中的裸体是女性(1989年是85%),看来她们还是不能将面具拿掉!(参见图5)

 

图片5

 

 

 

 

 

图5:《倒退!!!!》,Getnaked05,2005年。

图片来源:http://www.guerrillagirls.com/posters/getnakedupdate.shtml

图6是游击女孩的作品之一,海报中英勇的女战士被换上猩猩头,陆蓉之在《游击女孩床头版西洋艺术史》推荐序中提到:「亚马逊女战士神话的版本有很多种,最早出现在荷马史诗中。比较不夸张的说法是,在小亚细亚一带曾有过母权体制的社会,她们身强体壮,打仗时不让须眉。由于是母系社会,只认妈妈,不需要爸爸,保持纯女性的社群生活,只有交配时才和男性打交道,生了女儿归自己,生了儿子归父亲。至于传说到后来,亚马逊族女人会杀死自己的儿子,只留下女儿,且为了拉弓的方便,在幼年时便灼毁右乳房,只保留一只左乳。古希腊时代的雅典人,父权社会渐渐发展成熟,提到亚马逊女战士都从负面的角度去看待。自此以降,男人将亚马逊女战士记忆为女权至上的一场远古梦魇,将勇敢、强大的女战士视为女巫,就像法国的圣女贞德,打了胜仗也不例外。」 引用自《游擊女孩床頭版西洋藝術史》(The Guerrilla Girls’bedside companion to the history of Western art),Guerrilla Girls著,謝鴻鈞譯。(2000年,遠流出版)透过这个海报和故事,游击女孩想藉此赞许亚马逊女战士的精神,同时把自己比喻成她们,希望自己能在性别战争中勇敢的站出来。

图片6

 

 

 

 

图6:《女人们,fire!》,How to enjoy the battle of the sexes,1996年。

图片来源:http://www.guerrillagirls.com/posters/mainposter.shtml

此外,好莱坞的制作人曾说要拍一部有关美国女权主义的历史影片,但之后却不再提起这件事,游击女孩对此感到非常不悦,于是做了图7来讽刺好莱坞。这群女星们受到的待遇、她们在片中的表现等都让大众们认为美国的女权发展很好,但事实上并不是这么回事,如果真的人人平等,那为何还有一群艺术家受到如此不公平的对待呢?女性的裸体画又为何会占了艺术馆中的绝大部分呢?

 

图片7

 

 

 

 

 

图7:《好莱坞式的女权主义》,Birthcolor,2001年。

图片来源:http://www.guerrillagirls.com/posters/birthcolor.shtml

从图8和图9可以知道,好莱坞也是个男女、种族不平等的世界,「奥斯卡最佳导演奖从没有被颁给女人 在2010年的第82屆奧斯卡金像獎的最佳導演獎由「危機倒數」的導演凱薩琳畢姬蘿(Kathryn Bigelow)拿下,她是奧斯卡影史上第四位獲提名的女導演,也是唯一一位獲獎的女性。、只有3%的动作奖颁给有色人种、有94%的编剧奖颁给男人」、「美国女性参议员占14%,而女性导演只占4%」好莱坞的影响遍及全世界,美式文化也随之便成全球化的代名词,但是在荧幕外呈现出来的却是对女性的歧视,数据证明一切,连参议院议员的女性比例都高于好莱坞的女性导演。

 

图8:《肥男大金(惊)人》,AnatbillboardGG,2002年。

图片来源:http://www.guerrillagirls.com/posters/oscarfinal.shtml

 

图片8

 

 

 

 

图9:《猛男大金(惊)人》,Trent,2003年。

图片来源:http://www.guerrillagirls.com/posters/trent.shtml

游击女孩用海报来呈现性别歧视、种族歧视、反战等议题,海报通常是图像加上几句讽刺的话,这让人较容易注意他们,也能较快了解她们的核心概念。她们自成立以来年年都有新作品,到现在仍持续努力不懈地想要把正确的观念传达给大众,希望以后会是一个人人平等的社会。

 

第三节  演讲

 

走遍几乎美国各州,甚至是世界各地的学校、博物馆、美术馆和各种类型的组织,游击女孩也利用演讲的方式,为女性争取应有的权利,对种族及性别歧视加以批判。每一次的演讲约一小时三十分钟,内容主要介绍许多针对「歧视」这个议题,她们所制作的海报、书籍和所发起的抗争行动,除了叙述各项活动内容外,游击女孩们更着重于述说创作想法和理念。她们以幽默风趣的言词作为她们利器,攻击那些自视过高的白人男性菁英。

演讲时的布景和服装以黑色为主,看起来简单、隆重又不失艺术感。一两个成员在台上演讲,并用投影片播放她们历年来的海报以及抗争活动的图片。在2009到2010年的演出中,她们甚至会和观众一起演出小喜剧,并和观众分享对奥斯卡和好莱坞的负面看法(如同在前面海报那部份所提到的)。

2007年10月29日,与墨西哥女画家芙烈达‧卡罗(Frida Kahlo)同名的游击女孩,在美国国立女性艺术家博物馆(National Museum of Women in the Arts)里演讲。一如往常的戴着黑猩猩面具,穿着整身的黑色服装,却不同于过去以站立的方式发表演说,她像芙烈达一样坐在轮椅上,并且谈着:「把我们当作你的模范,但得做你自己的事。」(use us as your model, but do your own thing) 引自:網站,網址:http://www.youtube.com/watch?v=uYm-IwobfYg。(瀏覽日期:2010/4/23,pm 3:28)如同游击女孩这个团体本身的特质——不按牌理出牌、不依循常规,她们希望听众们,不仅能把游击女孩们所讲述的理念发扬光大,更能够突破、创新,创造出另一种崭新的抗争方式。

游击女孩强调幽默、讽刺、创意和新鲜感,为女权运动这个领域另辟蹊径,她们也有着传承的使命,将这份「改造社会」的重责大任,分担一些给听众,期盼能想出更吸引人、更特别的抗争方法,使人们意识到「歧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号召更多人一起为一个平等的新世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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