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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宏雷浑身疲惫地往家赶,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他下班了。他用钥匙开门,进屋的时候,门“吱扭咯啷啷”地响了一声。他把门关上了,那声音就又重复了一遍,“吱扭咯啷啷”又一声。

  他想这门是响了一阵子了,少说也有个把月了。他看了一下墙上的大挂历,上面他用笔点了个记号,是四月六日,那么今天是五月十一日。门已经响了整整三十五天了。当然也可能响的时间更长,他只是四月六日用笔点了记号。

  妻子正在用功,说,门响了。

  他也说,门响了。

  说了他看着妻子,她头也没回,仍是用功坐在电脑前写着她的论文。他想,她知道了他在用钥匙开门,她竟是连身子也懒得动一下,非要让他开锁。无论怎么说,郑宏雷觉得自己在这座城市也是个能呼风唤雨的人物,但回到家在妻子面前,他立即觉得自己萎缩了。他觉得这不对劲儿了。而且这不对劲儿的情绪夫妻两人一直在憋着,看起来这是一场悲剧正酝酿爆发的前奏,是不是这样?他一时半会儿还吃不准。

  但两人刚结婚的时候,他敲一下门,她肯定是跑着过来,替他开门,开了门挺亲热地说一声,回来了?她会偎依在他怀里,他也会在她额头上亲吻一下,两人拥抱一会儿。当然……当然他妈的那是刚结婚的时候,两人刚结婚的时候,蜜月和蜜年就像是总过不完,他现在非常怀念那种日子。

  就这么思虑了片刻,他脱了上衣挂在门背后,换了拖鞋,问她,你吃饭了么?

  她仍是头也没回,说,别和我说话,这一段非常精彩,不能打断我的这个灵感。说了,她才回过头指了指墙上挂着的值日牌子,又回过身忙着写她的精彩东西了。

  他看了看那块值日牌子,挺糟糕的,这个星期是他值日做饭,他把这茬儿忘了。他就系上围裙,进了厨房,打开了冰箱。一股刺鼻的带馊味儿的冷气就从冰箱里面冒了出来,直扑他的脸面。他想着,这馊味儿肯定是上个星期妻子值日做饭时忘了的东西,他检查着,发现了半碗吃剩下的方便面,那面条已经干瘪成了一根根蚯蚓状的黑灰东西,馊味儿就是从这碗里发出来的。他便把那碗面条扔在了案板上。再细看冰箱,里面只有鸡蛋和几筒饮料,还有几袋方便面和小咸菜,吃什么呢?

  他把围裙脱了,坐在沙发上又想了一会儿。这一想,思维就出了岔儿,有了意识流。这也叫夫妻么?操!他真想离婚了。但什么时候离?怎么个爆发形式?如何提出这个难题?提出后她又是如何反应?

  一想这些,他便心情烦躁。看着屋顶,也环绕着扫了一眼这太小又可怜的房间,到处堆的全是书,两人各有一台电脑,这个家像个末流的杂志社,它没有了家庭的一丁点甜蜜氛围。这套小单元房子是电视台分配的福利房,总共四十九建筑平米。两居室,夫妻俩一人一间,有个极小的四平米多点儿的客厅。当时结婚的时候他就对妻子说,先临时住着,等挣到钱了咱立即买一套大房子。

  郑宏雷现在能折腾着挣钱,他要想买一套房子是不成问题的,他一年的收入少说是几十万,现在买一套豪华型公寓房,只交五万就入住了。可以分期十年付款。但现在不是房子问题了,是两人的感情危机何时爆发的问题了。

  结婚已经三年多了,也到了三年之痒的时候了。三年之痒?这是国外的婚姻理论创造术语。指的是双方全有了厌烦。这理论也对,目前两人已经各自对对方有了极度的厌烦。目前两人各忙各的。

  妻子孙雅芝和他结婚了三年,才制订了一个约定,她必须有一篇论文拿全国大奖才要孩子。他不同意,但是她坚持。而生孩子是两人的事儿,她要是坚持这孩子无论如何生不了的。她是研究婚姻理论的,在一家通俗又带点严肃味道的杂志社工作,杂志社的刊名就不起眼儿,叫个什么《为你服务》,妻子任理论组的头儿。郑宏雷是《影视剧画刊》社的,搞设计和摄影,有时也兼着写稿子。他现在又承包了省电视台一个栏目的制片人,这个栏目是专门报道影视剧娱乐圈儿的最新动态。他也是天天忙得一塌糊涂,回到家就累得浑身筋骨快散架了。但是……但是,他一个月得做半个月饭,这是两人的约定,他对此很无奈。

  想了一会儿,他还是心疼妻子,她的背影看上去让他有些动情,她这段时间明显是消瘦了许多,她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只顾得拼命地写作,就想着拿全国大奖。可这个大奖就那么重要么?他实在对妻子这么着拼命有些不可理喻了。

  饿了,肚子里咕噜地发响,太饿了。

  他说,语气极为和缓地说,今天是我的错儿,雅芝,咱出去吃饭吧?你想吃点什么你说,我请客。

  她回过头训斥着他说,你有病?不让你和我说话,你非要说?

  他一下也来气,说,我承认错误了,我没买菜,冰箱里没有可吃的,我是很友好地请你吃饭还不行?

  她却是斩钉截铁地说,马上买去,不能打断我的思路!说了她又回过头,忙着写东西了。

  他轻轻地摇头叹气,便出去了。

  门又是“吱扭咯啷啷”地响了两声。开门时一声,关门时又一声。

  他匆匆地买了盒饭,回来后那门自然又是响了两声,开门时响了一声,关门时又响了一声。

  她说,门响了。

  他也说,对,门响了。

  气氛异常沉闷。近期两人的话就是说这两句,她说,门响了。他也回答说,对,门响了。这是两人之间惟有的对话?他想着,门响就让它响着,这是举手之劳,但两人全不动手,让门就那么响着吧。

  两人吃饭。谁也不吭声,近期来两人就是这样,这个家就是这样。两人住的这套小单元房临街,街上的车辆轰响着时时骚扰着两人的神经。但还好,幸亏有这种声音,这声音两人谁也无奈,你不能让临街的车辆轰响声全终止吧?他想,这声音骚扰得这间房子还有些人气,人起码还能觉着自己活着呐,太好了,否则这房子就是座静静的坟墓。

  妻子吃了两口,放下了盒饭,捂着心口说,胃疼,胃又疼了?

  他看着她,片刻后才说,这可是你先说话的呵?我可没打扰你。你胃疼你不看病,你怪谁呢?

  她说,没怪你。说了她把那盒饭扔进了垃圾筒里,过去给她冲了包奶粉。

  他真饿了,稀哩糊涂一盒饭下了肚子。他根本没吃出饭是什么味儿。吃完了,他说,雅芝你这样做我对你很有意见,你冲一包奶粉就行了?明天我挤出时间陪你去看病行不行?

  她却是语气极冲地说,走走走,你走你的,去找你那一帮狐朋狗友们玩去。要不了你待在你房间里,别和我说话。我就是坐在这儿或者是站起来动动,但我脑子没闲着,我还在构思,你就是嘴贱?非要和我说话?我求求你了宏雷,出去玩吧!

  他真想和她大吵一架,明明是她先说话的,但又成了他嘴贱?这个女人说话是极损人的。她有时候无意中出口的话,能刺激得你背过气去。操!

  但他片刻后仍是摇摇头,叹了口气,穿上衣服出来了。

  开门关门那门还是“吱扭咯啷啷”地响着。

  出来了,他的小车停在楼下。他拿车钥匙“嘀”一声捺开了车门,站在小车跟前发呆片刻,开车去哪儿啊?他没地方去!他把车门又捺了一下锁上了。他出来站在街边。他继续发呆。

  看满天的星星,一街的桔红色灯光。马路上轰鸣着车辆来来去去的响声。

  去哪儿呢?溜达一会儿?很无聊。婚后的生活太他妈沉闷了,久而久之,人会不会疯了?他是自己一个人在心里咕哝着。

  成家之后,他和他的那帮狐朋狗友们已经少有来往了。当然这是指业余时间。朋友们来过他家里,每次都是见他妻子忙着,朋友们也很少来了。真没地方去了,他闲溜着。他常常这样的在街上发呆溜达,看着街上的汽车东边的往西边开,北边的往南边开,真无聊!走了一会儿,他犹豫了片刻,就给小娅打了电话。

  小娅说,宏雷呀,又让媳妇撵出来了?

  他说,媳妇写论文呢,不让我打扰,我真没地方去,怎么着,咱俩还看电影吧?说了他是暧昧地笑着。

  小娅说,没皮没脸的。算了,你来我这儿吧。

  他说,你家就你一个人?说了他觉得自己成了个弱智,对一个刚离婚的美少妇怎么就冒出了这句话呐?这全是让妻子孙雅芝搅合的。

  小娅就在电话那头笑,能听出来,她也是暧昧地笑,说,想偷情,我不能约两个男人吧?

  他说,那我马上就过去。

  挂了电话,他想回院子里开车过去,但一想不对劲儿,还是走着溜达去算了。到小娅那儿去么?这之中的意味得认真琢磨一下。

  他溜溜哒哒地往小娅家走。反正她家里离他家也不远。打车过去也是起步价。

  他和小娅早就认识,两人是北京电影学院短训班的同学,小娅比他进去得晚,但全是一个城市的,也算是老乡了。郑宏雷当时是导演短训班;小娅是演员短训班。两人在北京电影学院就挺近乎。但那时是友情,挺纯的。两人在北京学习的时候,只不过是偶尔地聊聊天,吃顿饭而已。近期的关系就发展了,那是一次采访。小娅正往演员圈子里扎,在一个剧组混着,演个小角色。他是去采访大腕明星。他的派头足,身上挂了几架照相机,肩上还扛着摄影机。这是圈儿里的势,实际那几架机子只有一架是用的,其它的几架是让人看的。扛着的摄影机也是圈里淘汰的,但给电视台拍点娱乐动态还能用。当时他没注意小娅,小娅就凑过来和他搭话,先是一声挺夸张地喊叫,说,呀,郑宏雷?你的大名现在是如雷贯耳了,郑哥,你肯定认识好多明星名导吧?

  他说了和圈儿里的人都熟。

  小娅就立即和他套近乎,说,那当然啦,好多明星名导的照片全是你拍的,文章也是你写的,你们的画刊我常看。你现在也当制片人了?电视台的娱乐动态我看见了你的名字。真的,早就想和你联系,就是不知道电话。咋着?我请你吃饭,郑哥,给不给妹妹面子?

  他总是吃蹭饭,这是老习惯了,但他却是想着,也跟真的一样掐着手指头计算了一下,说,星期天下午吧,别的时间全排满了。

  小娅天真地说,知道你是个忙人,那我星期天下午给你打电话呵?你就是再忙,也得来吧?

  他答应了。

  连着几天他就想着这个小娅,她长得胖乎乎地可爱,但身材挺允称,嘴小,性感极了,鼻子也小又直溜,眼睛又是出奇的大,她的大眼睛对人一闪,放电呢,真有点妖冶和妩媚,她倒是真的招人喜欢。如果哪个导演捧她一把,她可能一不小心就火了。

  两人便吃了顿饭。在饭桌上说的挺投缘儿,他不经意地问,小娅,咱俩从来没聊过你的家庭,你老公是干什么的?

  她轻松地说,离了。前面的老公是个大学老师,教高等数学的,农民一个,没一点情趣。哎你呢?你媳妇是干什么的?

  他是一脸的无奈,说,别提了,是个搞理论的,没有一点女人味儿。

  两人就找到了话题,各自忙着诉苦,她骂着前任老公,他埋怨着现任妻子。两人立即有些同病相怜的状态了。

  之后说到了两人的家庭,郑宏雷说他爸是广电厅的副厅长。

  小娅一声惊讶地感叹,说怪不得啊?郑哥?你是官二代了?

  他只是轻松地说,瞎混瞎混,副厅长还不算官员,要说官二代得是省部级以上。

  小娅却实话实说她是个穷人的孩子,奋斗到目前全是靠她自己。

  吃完了饭,两人溜溜哒哒地散步,就进了一家电影院。

  那天的电影是什么名子,他根本想不起来了。他们进去时电影院正放着片子,里面黑嘛咕咚的,电影是循环放着,不清场。你花了钱就可以一直在电影院看下去。

  那是个小放映厅,里面的座位全是包厢,一对对情侣相拥而坐。他扫了一下场子,发现好多对情侣就没看电影,只顾着两人疯狂地亲吻着,还有的情侣把头和身子深埋在包厢里忙碌着相互抚摸。

  这倒真他妈有意思。他已经好多年没进过这样的电影院了。他总在电影公司的放映厅里看电影,任何新一轮电影上映他总是先睹为快,这是职业,你不看也不行。而且他看电影从来不花钱,亮一下记者证就行了。

  他和小娅摸黑坐在了他们的包厢里。两人开始正襟危坐了片刻,之后他就抓住了她的手,她没反对,但也没给他什么鼓励,只是让他握着她的手。他觉得她的手胖乎乎地,软绵绵地,握着她的手心里真是舒服。

  之后就听到了隔壁的包厢里有女人的喘息声和轻轻地哼唧声,他忍不住探头往那包厢里看了看,就见到了那边男人的手伸进了女人的衣服里乱揉,女人已经受不了刺激,在喘着大气儿。

  他趴小娅耳边小声说,咱换个位置。他把她换到了另一边,又小声说,你看看你隔壁的包厢。

  小娅就看了一眼,他观察着她的反应,她的小脸蛋緋红,之后她小声趴他耳边说,郑宏雷你要是这么坏,我就走了。

  他也趴她耳边说,别别别,我真不知道隔壁是那景象。

  她说,这种地方你肯定常来。

  他举手发誓说,我是这么多年来头一次进这种电影厅,要是骗你了是孙子。

  那天晚上两人看电影全没心思,他就试着也把她揽进怀里了,她再没挣扎,侧身就偎依在了他怀里。之后两人就相互抚摸着,他想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情人关系,竟然是发展得这么快,这么猛,这么让他没防备,这么让他心慌意乱。

  他的心嗵嗵地跳着,手就伸进了她的衣服里,抓揉着她的乳房,她的乳房弹性极好,也极丰满,他一动她,(点击此处阅读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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