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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言

(2013-08-28 10:15:37)

刀尔登

先推荐一篇文章,胡泳的《谣言作为一种社会抗议》。此文在网上一搜便得。对这篇文章我没什么要补充的,除了几句谣言:

一,谣言的情感特征。谣言只在有相同想法(意愿)的人中传播。那么,传播的广泛,证明某种情感倾向的广泛。以微博为例,我关注的人,大致都与我有某些相同或相近的立场,那么,在另一些人群中传播的消息,我这里可能完全听不到;另一方面,我也心情复杂地注意到,某一类消息在我关注的人中(以及他们关注的人中,通过转发而来),容易获得欣喜的传播。

一个社会,简化到最简程度,也有至少两个谣言在同时流行,一个符合一个人群的意愿,一个符合与之对立的另一人群的意愿。秦始皇坑儒,一大罪名是“为妖言以乱黔首”,此处“妖言”具体何指,各家说法不同,我以为,如非主要、也至少包含着所谓“无事实依据”的政治流言、预言等,如“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之类,也就是今天说的谣言。儒生可以尽坑,反对的意愿却无法一坑坑之,事实上,坑儒之后,“妖言”愈烈,“亡秦者胡也”、“始皇帝死而地分”、“今年祖龙死”等,一时并出。汉初除妖言令,比秦朝聪明了些,以后以妖言治罪的,汉代及各代皆有,但多针对政权有现实威胁的事件,而对老百姓中一般的谣诼,借用长孙平谏隋帝的话,“不痴不聋,未堪作大家翁”,睁一眼闭一眼了事,也就是说,古人在这方面的政治智慧,实高于今天的某些人。二,什么是谣言?定义虽然纷纭,有一共同项是“不实”或“未经证实”的陈述。然而,何者为实,实非简单。且不管哲学意义上的真伪,仅在经验范围中说,有过人们皆知为实的陈述,实为不实,也有过人们皆以为不实的,后来被证明为实。尼禄火烧罗马,流传至今,算不算谣言?关于纣的传说,连孟子都听不下去,那么又怎样处理历史记录中类似的诸多内容?动不动说什么什么“万岁”,又是什么性质?“亩产万斤”呢?又如以意图来区分,“纽约证交所进水三尺”,恶意何在?如以危害论定,“昆明湖水干了”,究有何害?

心理学和社会学家都做过实验,表明“三人成虎”是普通现象,一件事传来传去,没有不失真的。遗漏、歪曲、添加细节……连负有核实之责的报纸,也不能免俗,一战时,德国报纸报道安特卫普被德军攻陷后教堂响了钟声,经过协约国几家报纸的转载,最后变成了教士被头朝下吊在钟下。

谣言是如此普遍的社会现象,在人际传播中根深蒂固。自有语言起,大概便有谣言了。它与人类最基本的天赋——也可以说是弱点——有关,同一种秉赋,同一种社会交际方式,不仅产生了谣言,也产生了神话、传说,甚至文学。我们不喜欢谣言,但我们能够根除谣言吗?不妨重温弥尔顿《论出版自由》里的几句话。他说:

“……但应当注意的是我们像这样消除多少罪恶,便破坏了多少美德,因为德与恶本是一体,消除其之一,便会把另一个也一起消除了。……我们最好能够意识到,法律如果限制了本身无定、而且可以无分轩轾地产生善果和恶果的东西,它本身也必然就是漂浮不定的。如果让我来选择的话,我宁愿要一点一滴的善行,而不要大量强力限制恶行的东西。因为上帝对一个贤德之人的成长与完整,比对限制十个恶人的问题要关心得多。”

弥尔顿的主要意思,改换言词之后出现在格茨诉韦尔奇案的最高法院判词里:

“Under the First Amendment, there is no such thing as a false idea. However pernicious an opinion may seem, we depend for its correction not on the conscience of judges and juries, but on the competition of other ideas…The First Amendment requires that we protect some falsehood in order to protect speech that matters.

三,当政府想用法律和行政力量向谣言开战时,深受谣诼之苦的我们,第一个反应总是高兴,因为那太像是给我们打蚊子。不过呀,我们还是先要看看那巴掌有多大,除了谣言之蚊,还能打到什么。

1,我们得先回想一下,政府及其活动于中的政治制度,对于一些我们认为抵御谣言最为有效的社会的、文化的因素,比如健康的批判精神,思想和评论的自由市场,完善科学和历史教育等等,是一直致力于护育,还是阻碍。谣言起于消息之缺,如果一个政府,一直阻碍消息流通,忽然说要与谣言斗争,我们是要多问一个为什么的,一边阻碍市场,一边打击黑市,受益者为谁?还有,维持秩序,很多时候是在破坏秩序的自发性,不能不有所识别。

2,还可以回想一下,历史上什么情况下,提出过相当于改变人类最基本行为模式、心理模式的社会或政治目标?结果又如何?比如“消灭懒惰”,听着很诱人,但仔细想一下,需要什么样的力量,需要何等广度的对私人生活的全面干涉,何等深度的对个人意志与心理的全面控制,才能达到这种目标?实际上,这类目标之难,在最有野心的极权主义者的幻想小说里,也不见得实现,而在实际上,那些宣称要治理那无法治理的现象——比如说谣言的,鲜不结局于选择性司法,使治理变成一种政治威胁甚至迫害。

最后造个谣吧:今天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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