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什么,我们都不免忘记:读过的书、日本的庙宇、卢克索的陵墓、航空公司柜台前排队的队伍、我们自己的愚蠢。于是,我们又会逐渐把快乐寄托于家乡以外的异地:一间窗外能够眺望港口景观的旅馆房间,一座号称埋有西西里殉道者阿加塔遗骸的山顶教堂,一栋四周围绕着棕榈树的小屋,附有免费招待的自助晚餐。不久之后,我们又会再次想要收拾行李,想要盼望,想要尖叫。再过不久,我们就又必须重新学习机场带给我们的重要教训。”

按:机场原本只是旅行中的过渡性空间,发生的不过是“出发”与“抵达”,但在阿兰·德波顿的眼中,却成为了一个综合各种文化面貌的博物馆。

2009年夏天,阿兰·德波顿获邀担任英国希斯罗国际机场的“首位驻站作家”。他可以结识来自全球各地的旅客,访谈形形色色的人物,包括安检人员、飞行员、首席执行官,乃至机场牧师;他还可以在出境大厅、入境大厅、机场限制区和机场酒店随意进出,德波顿以他独特的视角探索着机场这个熟悉又神秘的“非场所”,观察着其中的奇妙与庸俗之处,以及旅客与员工的互动。

一周后,根据他的所见所闻,以他融合了风趣和智慧的一贯笔触,写出了这部非凡的跨界文化创意之作,探讨旅行、工作、人际关系以及日常生活的本质。让我们知道,待在机场里,可能比我们以为的更具启发性。

 

入境大厅

1

过去,我们抵达一个地点之前总是有许多时间可以预做心理准备,心绪可随着地理景观的逐步变化而转换:沙漠转为灌木丛、莽原转为草地。船只人港之后,接着卸载骆驼,人住一间窗外可望见海关大楼的房间,到汽船上交涉摆渡事宜。飞鱼掠过船体边,船员打着牌,空气中满是凉爽的气息。

现在,一个旅客可能星期二在尼日利亚的阿布贾,星期三就到了希思罗机场新航站楼的卫星站入口。昨天中午还在阿布贾的伍瑟区伴着西非杜鹃鸟的啼声享用油炸大蕉,今天早上8点已在一家科斯达咖啡分店旁的下机口看着机长关闭波音777客机的双引擎。

尽管身体疲惫不堪,感官却是活跃不已,不断接收着周遭的一切——明亮的灯光、四面八方的标志、光亮的地板、深浅不同的肤色、金属般的声响、五颜六色的广告——所有感官经验都极为鲜明,仿佛吃了药,又像新生儿,或有如托尔斯泰一样。突然间,家乡仿佛是个完全陌生的地点,一切的细节都因为对比于个人刚见识过的他乡景观而显得新奇无比。和奥布杜山丘上的黎明相比较,眼前这道晨光显得多么奇特;和大阿特拉斯山上的风声比较起来,回荡在机场里的广播声响显得多么怪异;在卢萨卡街道市场的嘈杂声响仍然萦绕于耳际的情况下,两名女性地勤人员相互交谈所使用的英语听起来竟是那么陌生(她们自己一定体会不到这种感觉)

这种清澈无比的感受让人迷恋,让人不禁想要一再以异国的种种——例如突尼斯或海得拉巴的景象——对比于家乡的一切,让人永远不想忘却身旁的一切其实一点都不寻常。威斯巴登与洛阳的街道各不相同,我们的家乡只是缤纷多元的世界的其中一员而已。

2

在航空发展的短暂历史上,能够满足旅客期待的机场建筑并不多,尤其“抵达”这项行为的重要性更是难以充分表达。过去,前往圣城的旅人一旦穿越了酷热的谢费拉平原与盗匪充斥的犹大山丘之后,总是能够获得耶路撒冷以宏伟的雅法门郑重欢迎。尽管现代少有机场懂得学习这个榜样,第五航站楼却勇于一试。

在希思罗其他比较老旧的航站楼里,第一件映人眼帘的事物大概就是地毯,融杂了青、黄、褐、橙等颜色,到处遗留着呕吐物以及让人联想起酒吧或医院的残迹碎屑。相对而言,第五航站楼里触目所及都是利落美观的合成瓷砖;走廊光线明亮,侧边安装着一片片玻璃,灰绿色的色调具有沉淀心灵的效果;厕所里设置了各种卫生用具,隔墙板与人同高,一扇扇门皆采用实心板材制成。

第五航站楼的建筑呈现了英国的新形象。这个国家将接纳科技,不再沉浸于自己的过往,也将充满民主、宽容、明智、活泼的特质,不再耽溺于怨气或嘲讽当中。当然,这只是一种简化的说法:只要到第五航站楼西北方20公里处,即可发现那里的许多洁净小屋与破败庄园,丝毫看不到航站楼墙壁与天花板所象征的新思维。

尽管如此,就像杰弗里·巴瓦在科伦坡设计的国会大厦或是约恩·乌特松在悉尼设计的歌剧院,理查德德·罗杰斯设计的第五航站楼也是一座充满野心的建筑。这种建筑拥有创造认同的特权,而不只是单纯反映现状。这座航站楼希望利用旅客身处于这个空间里的一个小时左右,也就是护照接受盖章以及领取行李的时间,向他们传达英国将来有一天可能成为的理想状态,而不是当前常见的模样。

3

下了飞机之后,步行一小段路,入境旅客就会进入一座致力于淡化其权威色彩的大厅。这里看不到栅栏、枪支,或是安装着防弹玻璃的柜台,只有在天花板上挂着一块点了灯光的招牌,还有在地板上以花岗岩铺出一条线。在这里,政府的权力极为稳固,所以才有足够的自信保持低调,让出生于本国的人民不必感受到这种权力的存在。每天,清洁人员会到这里清理三次,游走于那条界线两侧,一边是国境之外的飞机起降地,另一边则正式属于英国境内。不论是英国的居民或访客,都可在跨过这条界线之后享受到商品丰富的药店、温和友善的蚊子、慷慨大方的图书馆借阅政策、污水处理厂与行人穿越道。

不过,护照一刷之下,只要电脑屏幕上显示出不合格的信息,这一切心照不宣的承诺就可能随即破灭。海关人员会召唤警卫前来,把这名不幸的旅客从入境大厅带到两层楼底下的一排房间。其中一间是儿童游戏室,这个房间内的陈设尤其令人不禁心伤:室内有一列玩具火车,还有乐高积木堆叠而成的城市景观,以及一盒卡朗达什笔。而且,每个拘留于此的孩童都可以把一盒点心和塑料制成的动物带回家。因此,在若干来自厄立特里亚或索马里的儿童心目中,英国将永远是他们记忆里惊鸿一瞥的国家,充满了香脆美味的零食点心和柳橙汁——一个极为富庶的国家,竟然能够免费送人数字式闹钟,而且那里的警卫还知道怎么组装玩具火车的木头轨道。儿童游戏室隔壁,在一间仅有简单桌椅的房间里,他们的父母则会见识到这个国家的另一方面,在警方的全程录音下对着一名面无表情的移民官员说明自己为何企图闯关入境。

4

有史以来,行李提取处向来就不是一个令人开心的地方,但第五航站楼倒是极力扭转这种印象。

这座行李提取大厅的天花板相当高,水泥墙平整无瑕,还有充足的推车可供旅客使用。此外,行李的送达速度也非常快。输送带的制造商是荷兰的范德兰德工业公司,原本从邮购与快递行业起家,现在已是全球行李物流界的领导厂商。长达17公里的输送带在航站楼底部不断运转,每小时可输送12000件行李。140部电脑负责扫描标签,确认每一件行李的目的地,同时也检查行李内部是否装有爆炸物。这些机器对待行李的细心程度少有人能及:行李等待转机的时候,机器会轻柔地把它们带到一间宿舍里,把它们放在黄色的床垫上,任由它们懒洋洋地等待登机的时间——就像它们身在楼上休息窒里的主人一样。等到旅客从行李提取大厅的输送带上提起旅行箱的时候,许多行李都已经历了远较其主人精彩得多的旅程。

尽管如此,和自己的行李重逢,不免带给人一股无可化解的忧郁情绪。旅客在空中毫无羁绊地飞行了几个小时,因为俯瞰着海岸与森林的美丽景观而对未来充满希望,但一站在行李输送带前面,就不禁又想起了人生中的物质方面与各种压力负担。行李提取大厅与飞机代表了某些基本的二元性——物质与心灵、沉重与轻盈、肉体与灵魂——其中负面的一端全都属于那一件件几乎没什么不同的黑色新秀丽旅行箱,在范德兰德公司设计精巧的输送带上不断滑行而过。

在行李输送带周围,一部部推车紧紧靠在一起,就像拥挤车阵中的车辆一样,丝毫不肯让出一分一毫的空间。尽管每一件行李箱的内容物都反映了引人人胜的个人特色一这一件也许装着青色比基尼和一本还没看过的《文明及其不满》,那一件也许装着从芝加哥一家旅馆偷来的浴袍和一盒罗氏药厂出品的抗忧郁药物——但每个人在这里都绝对没有时间想到别人。

5

然而,行李提取大厅只是前奏曲,机场真正的情感高潮还在后头。任何人,不论多么孤独寂寞,不论对人类多么悲观,不论多么看重金钱,终究都不免盼望自己重视的人会在入境大厅迎接自己。

就算你心爱的人已经表明自己当天必须忙于工作,就算对方说他不喜欢你出远门,就算对方已在去年6月和你分手,或是早在12年半以前就已去世,你还是不禁觉得他们可能会来接机,就只为了给你个惊喜,让你觉得自己与众不同(每个人小时候一定都有过这样的经历,否则我们绝对活不到现在)。

因此,我们走向接机区的时候,实在很难决定自己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我们如果就此抛弃自己平时走在陌生环境里的那种严肃又充满戒备的神情,未免太过莽撞,但至少应该让脸部保有露出微笑的可能性。我们也许会因此呈现出乐观又暧昧的表情,就像员工听着老板讲笑话,等待着笑点出现的那种模样。

所以,我们一旦在穿越入境走道的12秒间扫视了两旁的群众,结果发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确是孤独一人,唯一的去处只有希思罗机场快线列车售票机前的购票队伍,这时我们必须具备多么强烈的自尊,才能够不显露出一点点的迟疑。就在我们身旁两米处,一个衣着轻便,也许以担任救生员为业的年轻男子,刚刚在一阵欢呼声中与一名真诚而体贴的年轻女子相遇,两人现在正深情拥吻,这时我们必须多么成熟,才能够不在乎眼前的这幕景象。此外,我们又必须多么务实,才能够不盼望暂时摆脱这个令人厌倦的自己,而成为刚从洛杉矶飞回英国的加文——他在斐济与澳洲度了一年假之后,现在他热情的父母、兴奋的阿姨、雀跃的妹妹和两名女性朋友全聚集在入境大厅,拿着气球迎接他,待会儿就将带着他一同返回伯明翰南部市郊的家里。

在入境大厅里,有些人获得的热烈迎接足以让国王嫉妒,甚至连当初威尼斯为了迎接从东方丝绸之路归来的探险家而举办的庆祝活动都比不上。一个个没有崇高地位或突出特征的人,在22小时的飞行期间只是毫不显眼地坐在紧急逃生口旁的座位上,这时却抛开了羞怯的模样,成为各种旗帜标语和自家烘焙的巧克力饼干的欢迎对象。在这些人身后,大企业的总裁则准备搭上冷冰冰的豪华轿车,前往高级饭店装饰着大理石与兰花的大厅。

由于离婚现象在现代社会极为普遍,于是机场里也就随时都可见到父母与孩子团聚的场景。在这种时刻,再也没有必要假装理智或冷静:这时就该紧紧拥住一双脆弱而圆润的肩膀,呜呜咽咽地啜泣起来。我们在职场上也许随时都必须表现出坚强刚硬的模样,但人类终究仍是极度脆弱而且容易受伤的动物。我们对身周的千百万人虽然大多视而不见,但其中总是有少数几人掌握着我们的快乐。我们只要嗅到这些人的气味就可以认出他们是谁,没有了他们甚至活不下去。有些男子在入境大厅里面无表情地来回踱步。他们期待这一刻已有半年之久,一旦见到一个和自己有着同样灰绿色眼珠、脸颊和母亲一样红润的小男孩,牵着机场服务人员的手从不锈钢门后面走出,就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

在这种时刻,感觉就象是自己逃过了死神的追杀——不也就是觉得自己不可能永远都能这么骗过死神。也许这正是一种面对死亡的练习。多年后的某一天,长大成人的孩子将会在例行出差之前向父亲道别,然后短暂的寿命就会突然结束。这个孩子将在墨尔本一间位于20楼的旅馆房间内接到一通午夜的电话,得知自己的爸爸在地球的另一端突然发病,医生已经无能为力。自此之后,对于这个长大成人的孩子而言,入境大厅里的人群中将永远少了一个他熟悉的脸庞。

6

不是所有的接机过程都那么感人。机上的一个旅客也许来自上海,抵达机场之后便与马尔科姆和迈克一同开车前往伯尔尼茅斯,打算利用暑假期间上英语课程:在码头边一幢房子里旅居两个月,接受一名家教的指导,学习“ought”的发音,并且企图精通商务英语——这种能力将有助于他们日后进入珠江三角洲的半导体或纺织业里工作。

另一侧,穆罕默德则是等待着来自旧金山的克里斯的班机。穆罕默德出生于巴基斯坦拉合尔,现在住在伦敦近侧的绍索尔;克里斯则来自俄勒冈州波特兰市,现在住在硅谷——不过,这两人并不会知道彼此的这些人生细节。在这个没有人居住的地方,一个人竟能轻易和另一个人一同默默乘坐在一辆黑色梅赛德斯S级轿车里,实在是相当奇特的现象。对于司机和乘客而言,只要对方不是杀人犯或小偷,这趟旅程就算是顺利成功。在一个半小时的车程里,只有偶尔响起的导航语音会打破车里的静默。最后,梅赛德斯轿车终于抵达金丝雀码头一幢以玻璃饰面的办公大楼。克里斯在这里下车,准备参加一场研讨金融信息储存议题的会议;穆罕默德则是把车开回航站楼,准备展开另一趟旅程。这一次的目的地是肯特郡,搭乘的对象是来自成田机场的K先生,和克里斯一样神秘寡言。

7

许多比较普通的团聚景象令人不禁纳闷其中的兴奋之情要怎么持续下去。玛雅等待这一刻已经等了12个小时。自从她的班机飞越了爱尔兰海岸,她就一直觉得坐立难安。飞机下降至9000米的高度之时,她已开始期待詹弗兰科的碰触。不过,等到他们终于见面,紧紧拥抱了8分钟之后,这对情侣已别无选择:他们该出机场去开车了。

人生中有一种说来古怪、但终究颇为恰当的现象。在我们满怀激动地与心爱的人重逢之际,人生却总是要为我们的情感关系投下一大障碍:也就是必须缴付停车费,并且在立体停车场内找寻出口。

话说回来,我们在毫不留情的荧光灯底下努力维持文明有礼的表现,也许会因此想起我们当初踏上旅途的原因:借此让自己能够抵御世俗生活经常造成的庸俗而愤怒的情绪。

停车场的粗暴环境——水泥地上布满胎痕与油渍、停车位旁到处可见被人遗弃的推车、天花板回荡着关门声与汽车加速的声响——正激励着我们坚定决心,避免再次落入我们最糟的一面。我们也许会这么祈求我们的度假地点:“请赐给我更多的宽容,减少我的恐惧,让我永远保有好奇心。请在我和我的困扰之间设置一道屏障,把我的耻辱驱逐到大西洋的另一边。”旅行社与其只单纯询问我们想去哪里,还不如问我们希望怎么改变自己的人生。

认为旅程能给我们带来一些预示,是宗教朝圣的一项关键要素,认为外在世界的旅行能够促成并强化内在的变化。基督教神学家对于朝圣之旅所带有的危险、艰苦以及花费丝毫不觉苦恼,他们认为这些表面上看似不利的元素其实是一种机制,能够让旅程背后的宗教意图更为鲜明。阿尔卑斯山上大雪覆盖的山隘、意大利外海的风暴、马耳他的盗匪、奥斯曼帝国的腐败守卫——这些考验都有助于确保这趟旅程不会轻易遭到遗忘。

不论航空旅行的普及与便利有哪些效益,我们仍可能咒骂这种旅行方式颠覆了我们企图通过旅程而深切改变人生的做法。

8

该是开始收拾行李,准备离开的时候了。在通往索菲特饭店的走道上,我被一名机场员工拦了下来。他正在针对初抵希思罗机场的旅客进行意见调查,要求受访者表达自己对第五航站楼的印象,包括标示、照明、饮食乃至证件查验的过程。意见表上把满意程度划分为零到五,调查结果将纳入希思罗机场总干事下令办理的内部稽核活动。面对这份异常冗长的意见调查表,我心中不禁浮现一项疑问:市场调查人员虽可接触到深富影响力的当权人士,却极少要求我们省思人生中真正令人深感困扰的议题。按照零到五的满意程度回答,我们对自己的婚姻有多么满意?对自己的事业觉得如何?是否能够平心接受自己终将告别人世的事实?

我在饭店休息室里点了最后一份免费招待的总会三明治。今天飞越头顶的飞机特别嘈杂——中东航空公司一架飞往贝鲁特的空中客车起飞之时,服务生甚至大喊了一声“拜托!老天帮帮我们吧!”而把休息室里仅有的两名用餐客人吓了一跳,其中一人是我,另一人则是来自孟加拉国的生意人,正准备前往加拿大。

我只怕自己不会再有理由离家远行。作家要把视野拉到家庭生活以外的事物是非常困难的事情。我梦想着自己是不是有可能以作家身份进驻现代生活的其他重要机构——银行、核电站、政府机关、老人之家——而且撰写的作品能够一方面报道世界的现状,同时又能保有不负责任的评论,以及充满主观与微带乖僻的特质。

 

9

在入境大厅里,每一位旅客的旅程都即将告一段落;但在他们头顶上,出境大厅里的旅客才正即将踏上新的旅途。来自孟买的BA138号班机已转变身份,成为飞往芝加哥的BA295号班机。机组人员四散返家:机长开车返回汉普郡,事务长搭火车回布里斯托尔,负责上层客舱的乘务员已换下了制服(也因此卸去了原本的耀眼光芒,就像没有穿上军服的军人一样),即将返回位于里丁的公寓。

旅客在不久之后就会忘却自己的旅程。他们将回到办公室,而必须以短短几句话概括一座大陆。他们将再次与配偶及孩子争吵。他们将望着英国的景色而毫无所感。他们将遗忘自己在伯罗奔尼撒看到的蝉,以及共同涌现的希望。

但不久之后,他们就会再次对杜布罗夫尼克与布拉格产生好奇,并且重新感受到海滩与中世纪街道的魅力。明年,他们又会想到该去哪里租一栋别墅度假。

不论是什么,我们都不免忘记:读过的书、日本的庙宇、卢克索的陵墓、航空公司柜台前排队的队伍、我们自己的愚蠢。于是,我们又会逐渐把快乐寄托于家乡以外的异地:一间窗外能够眺望港口景观的旅馆房间,一座号称埋有西西里殉道者阿加塔遗骸的山顶教堂,一栋四周围绕着棕榈树的小屋,附有免费招待的自助晚餐。不久之后,我们又会再次想要收拾行李,想要盼望,想要尖叫。再过不久,我们就又必须重新学习机场带给我们的重要教训。

(该书的封面和右侧的书目基本信息http://book.douban.com/subject/4933087/,文章节选自《机场里的小旅行》一书)

 

作者: 阿兰·德波顿

出版社: 上海译文出版社

副标题: A Heathrow Diary

译者: 陈信宏

出版年: 2010

定价: 25.00元

ISBN: 9787532751549

(阿兰·德波顿:英国作家,毕业于剑桥大学,现居伦敦,为《机场里的小旅行》一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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