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泰峰:乔布斯释放地藏心

 

一个由学者、媒体人、公益人、艺术家组成的混搭群体,用“流觞曲水”的方式,搞文章接龙,由前一位作者指定下一位作者,被点名者必须“接招”,这样的文人雅集在当下这个商业为王、娱乐至死的小时代里真如沧海明珠一般难得。   

 

在这个游戏中,文章是觞,比特是流水——我们没有真正围坐一起,而是通过网络实现连接。当然雅集的真正灵魂是公益。国庆节前刚刚揭晓的“2013安平中国·北京大学公益传播奖”使大家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共同体,分散于全国各地的评委、获奖者以“安平人”的身份重新汇聚于比特世界,热热闹闹,不肯散场。   

 

流觞曲水的笔会形式很快就脱离了最初关于奖项本身的探讨,而衍伸到了传统媒体的衰败,新闻理想的破灭,传统媒体人的进退失据等深层维度。流觞至此,每个媒体人都必有话说。不及指定,我先抢前一步,“夺他人之酒杯,浇自己之块垒”,不亦快哉!   

 

从业十年,我经历过两份杂志的创办。2003年,我见证了《瞭望东方周刊》的横空出世,那正是传统媒体的峥嵘岁月,一批优秀媒体在此前后诞生。尤记当时的发刊词霸气外露,曰“缔造东方新主流”。那时候的编辑记者们也大有指点江山之势,连编辑部回荡的脚步声都那么铿锵有力。   

 

安平人、艺术家岳路平用“地藏属性”代指那些身在地狱,却拥有“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坚定信念的传统公益人所具有的精神属性。这个概念用在传统媒体人身上也大致适用,他们的精神世界与传统文人相接,试图以笔为投枪,投向黑暗,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   

 

那时候的媒体是比较纯粹的媒体,记者是比较纯粹的记者,他们的第一要务是传播正义,启蒙思想。十年之后,一切都变了。传统媒体的第一要务变成了生存,据说一个优秀的主编不应当仅仅是主编,而且应当同时是个产品经理。一个优秀的记者不仅要会写稿,而且要会“整事”——整合资源,为经营服务。传统媒体人的出走几乎每日都在上演,剩下的人所谈论的也不再是报纸杂志是否会消亡,而是何时消亡。

 

“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北大教授胡泳所说的商业化和数字化加上舆论管控,使得传统媒体人充斥着末世情绪。自媒体是最大的敌人,它带来了传播史上前有未有之大变局。它使每个人都获得了安平奖发起人、北大教授师曾志所言的新技术赋权,没有任何采编经验的人也能够运营属于自己的媒体。岳路平用“乔布斯属性”形容自媒体的技术和传播手段创新。换句话说,自媒体时代,人人都乔布斯附体了。

 

如果把信息理解成一种商品,那么这种新技术赋权从根本上改变了信息市场的供需关系。过去,信息的提供由少数编辑部掌控,所以记者享有“无冕之王”的桂冠,现在,新技术赋权绕过了编辑部,渠道无处不在,信息的流动如何阻挡?

 

传统媒体衰败的真正原因或许埋藏在此——信息市场的供求关系变化了,供给无限放大,大众可以根据自己的需求精准地订购自己需要的信息。也因为技术赋权,原先被大众媒体所定义的大众开始分化,大众不再存在,有的只是小众,他们各有各的需求,各有各的表达。“我从来没有见过人民,我只看到一个个的人”,袁世凯倒似乎有先见之明,自媒体时代的特征正是如此。评论员宋志标在他的曲觞流水文中发问:“为什么大众不需要大众媒体了”?既然只有人,没有人民,只有小众,没有大众,要大众媒体何为?

 

传统媒体在技术赋权中被逐步消解掉,“无冕之王”的桂冠被扯落一地,但是说新闻理想的破灭,却不免过于悲情与矫情。因为所谓的新闻理想从来没有真正实现过。朱雨晨将传统媒体人比喻成“解放脚”,尴尬地介于“三寸金莲”和“天足”之间。传统的新闻理想又何尝不是这“解放脚”。   

 

新技术赋权倒是有可能解放这解放脚。因为一切专制都有信息控制为帮凶,在信息不对称下,谎言才能够重复一千遍,并成为真理。自媒体技术赋权打破了这种控制,使信息流动,最终趋于对称,而这正是新闻理想的基石。只要信息之河能够自由流动,启蒙的功能将自我实现,而谎言哪怕重复一万遍,也仍然是谎言。从这个意义上说,传统媒体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   

 

只是,在这个全新的比特世界,传统媒体人何为?是安坐传统媒体这搜大船的甲板上,迎着寒风送它最后一程;还是去“劈柴,喂马,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还是……,我相信,有理想底色在身后的投照,必不至于跌落无尽的暗夜。   

 

新技术没有傲慢与偏见,它同样赋予了传统媒体人新的武器,传播上的专业素养将能够使他们在比特世界照样脱颖而出。安平的同仁运营的滤镜菲林、CAOTV都是证明。理想也并未走远,相反,他们通过新技术赋权获得鹰一般的重生。还有比安平人在比特世界的流觞曲水更具理想情怀的事情么?

 

这么来看,乔布斯释放了地藏心。不过,嘘!也不要过于开心,以免惊动隔壁的撒旦。

 

2013/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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