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常聽說「香港已死」,又有說「今天是XX最黑暗的一天」。老老實實,次次都說到人之盡頭,但下一次又重複說這種盡頭,那麼上次說出盡頭的判語算數嗎?究竟那是錯判,或是一種「沒有最XX,只有更XX」的演繹?我們可以怎樣想像死亡這盡頭而不落入老套空洞?怎樣想像這種城市的最黑暗中的「最」?

一、
十月下旬,秋風送爽,全城在熱哄旋窩中捲起了一道寒流,電影《殭屍》在此時上畫,適時地為快要找狂的心靈定定心神。

這齣意欲向八、九十年代殭屍系列電影致敬之作品,非同小可。主角錢小豪在戲中的現實世界最後自殺死亡,加上片末字幕打出「音容永在:林正英。許冠英。」 ,電影的致敬手法,是以公開的、堂而皇之的形式,承認他們的一去不復來。要承認一個光輝惹人懷緬的時代業已終結,對於一個當下已死的廢墟無疑是殘忍的事。

二、
全片不斷訴說著一種消逝的時間觀,而這種時間觀重複著一個主題:已死。由錢小豪(錢小豪飾)跟阿友(陳友飾)答謝救命之恩、梅姨(鮑起靜飾)將丈夫冬叔(吳耀漢飾)科學化地煉成殭屍、以及九哥靠骨灰點煙續命,所有盡皆是身後之活。故事在這些已死狀態中架起了各種精神面孔,其中包含著梅姨的懷舊、九哥的自我中心目中無人、小豪已然絕望地對家庭的移情,而圍繞著已死狀態的,還有經受創傷的孖女帶著強烈咒怨,隨時伺機找尋可以依附的軀體,將本已複雜的情況,帶引入無以言狀的虛無深淵。

在這種無意識的境界中,觀眾意圖找尋故事的連續性和完整性是不可能的。因為在無意識之中,我們只能聽到能指(signifier),而非習以為常的意思。即是,《殭屍》由錢小豪踏進公屋,來到2442單位門前那一刻起,也走進了觀眾們日常生活的盡頭,邀請我們在死亡之命中思考。

三、
「香港已死」,這話其實說得沒錯。但我們從來沒有認真地對待這話脫口而出的一刻。我們宣布了這個城市死亡,或許宣布得太過容易了。我的意思是,我們說「香港已死」,其實我們心底是拒絕相信這個事實的,並以百般的理由一次又一次地騙過自己。隨之而來的結果是:既然香港未死,那便還有可以逃避而不去面對的理由吧。既然香港未死,那我們還有可以亂來不慎思而行的理由吧。既然香港未死,我們還有自私專顧自己感受的可能吧。既然香港未死,各種各類的虛擬還可以延續下去吧……

《殭屍》正是要展現一個已死的狀態。那裏沒有身後身,只有眼前路。殭屍本是活死人,無靈魂的軀體,靠血續命,惟有認真地死亡的人(為小白報仇的楊鳳—惠英紅飾,已死而進入結界的錢小豪),才無懼地與之搏命。過往我們說「香港已死」這盡頭,其實沒有把過去說盡,沒有承認事情已不能回頭。燕叔(盧海鵬飾)跟錢小豪說,明星搬走他見得多,但明星搬回來就未有過。誰知,《殭屍》把明星錢小豪帶回來,最終是要他與殭屍片一同死去。

《殭屍》給我們說了一個事實:我們都回不了從前的風光。今天的我們只能好好跟曾在這土地上住了數百年的祖先相認及道別,好好地活我們的部分;終有一天我們會與他們相遇,與他們一同望著未來的人好好地宣判我們的死亡然後往前走他們自己的路。

海報來源:http://wmoov.com/assets/movie/photo/201310/RegularPoster_1380705057.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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