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莱布尼茨,作为“西方近代大陆理性主义哲学的最大代表和集大成者”,其认识论思想的独创性不仅体现在他关于认识起源、认识途径和真理问题的思考上,而且还体现在他对语言的哲学思考上,表现在他关于“普遍字符”和“综合科学”的天才设想和“普遍代数学”的系统构建上。莱布尼茨的普遍代数学有着非常宏大而高尚的旨趣,不仅意在“摧毁巴别之塔”,而且意在谋取“人类普遍福利”。其基本程序在于:(1)“以数学为蓝本发明普遍字符”;(2)“以数学为蓝本改进推理演算”;(3)“以数学为蓝本构建综合科学”。莱布尼茨的语言哲学既不同于罗素的摹状词理论和维特根斯坦的语言游戏说,也不同于奥斯丁的言语行为理论,而是一种独树一帜的理性主义语言哲学。莱布尼茨在语言哲学方面的天才设想“即使今天还依然是一个大有开发价值的宝藏”。

   关键词:莱布尼茨;普遍字符;综合科学;普遍代数学;理性主义

   莱布尼茨,作为“西方近代大陆理性主义哲学的最大代表和集大成者”,[①]其认识论思想的独创性不仅体现在他关于认识起源、认识途径和真理问题的思考上,而且还体现在他对语言的哲学思考上。现在,当人们谈论语言哲学的时候,人们便会立即想到理想语言学派或日常语言学派,想到罗素的摹状词理论、维特根斯坦的语言游戏说和奥斯丁的言语行为理论等,一句话,人们很自然地把语言哲学同这样那样的经验主义联系起来。但是,殊不知语言哲学还有另外一种形态,这就是理性主义的语言哲学。而在理性主义的语言哲学中,莱布尼茨无疑是一个典型的代表。莱布尼茨的理性主义立场不仅鲜明地表现在他关于认识起源、认识途径、真理问题的思考上,而且还特别鲜明地表现在他的语言哲学上,表现在他关于“普遍字符”和“综合科学”的天才设想上。因为他的设想的根本目标在于把向来奉为理性学问楷模的数学的原则和方法在更高的层次上比较严格、比较彻底地移植到科学和哲学中,并建立起一个涵盖人类知识各学科领域的理性主义大系统,亦即他的所谓的“普遍代数学”。

   一、“摧毁巴别之塔”与构建“普遍代数学”

   古代小亚细亚地区流传着一个著名的关乎我们到我们现在所讨论的语言哲学的典故,叫“巴别塔”。这个典故说的是,诺亚藉着方舟躲过特大洪灾后,三个儿子都人丁兴旺,其中雅弗成了北方民族的始祖,闪成了闪族人即希伯来人的祖先,而含则成了迦南民族及亚非一些民族的始祖。他们的后裔在迁移流动中来到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流域的示拿平原,打算在这里建造一座通天的高塔,以便传扬人类的名。上帝对此非常愤怒,于是变乱了人们的口音,使他们彼此不通,建塔工作只好半途而废。由于该塔由于人们的语言“变乱”而不能竣工,故而被称作“巴别之塔”。因为“巴别”也就是“变乱”的意思。[②]这个典故中最值得注意的是下述三点。首先,是语言的意义或价值。语言或言语是人们交流思想的必不可少的工具。人类的语言统一了,人类就能够统一行动,就没有什么干不成的事情。其次,语言或言语的混乱是人类的大敌。如果人类的语言或言语混乱了,人类就将一事无成。第三,人类倘若要恢复自己的力量和尊严,第一件应当做的事情就是在语言或言语方面“拨乱反正”:澄清语词的意义,重新表达和把握宇宙万物的规律。这是人类必须履行的最有尊严的一件事情,一件在一定意义上是反上帝之道而行之的大事业。

   真正说来,人类对语言或言语的一切研究工作,包括语音学、语义学和语形学的研究,都属于这类伟大的事业。就莱布尼茨所在的时代而言,随着认识论问题在哲学中的地位的不断突出,随着近代认识论研究的不断深入,语言学或语言哲学的问题越来越受到哲学家的关注。洛克在《人类理智论》中不仅以整整一卷的篇幅专门讨论了语词问题,而且他还把整个认识论,乃至整个哲学都称之为“标记之学”。他把人类理智所能达到的三大独立的知识领域概括成“物理学”、“实践之学”和“标记之学”。在洛克看来,物理学关涉的是“事物的本性,以及其各种关系和作用的途径”,实践之学关涉的是“一个人在追求一种目的时所应做的事情”,而标记之学所关涉的则是“达到和传递这两种知识的途径”。这就是说,在洛克看来,语言问题既是一个关乎认识论的大问题,又是一个关乎人类所有知识领域或科学领域的大问题。不仅如此,洛克还从社会学和生存论的角度来理解和诠释语言哲学的巨大意义,将语言视为人类“组织社会的最大工具”。他在《人类理智论》专论语词问题的第三卷一开始就从人的社会性的高度精辟地指出:“上帝既然意在使人成为一个社会的动物,因此,他不仅把人造得具有某种倾向,在必然条件之下来同他的同胞为伍,而且他还供给了人以语言,以为组织社会的最大工具,公共纽带。”[③]由此也就不难理解洛克何以要用自己的主要精力来撰写《人类理智论》以及用整整一卷的篇幅来专门讨论语词问题了。而且,由此我们也不难窥见洛克构建其认识论体系的勃勃雄心:他之所以要要构建这样一种新的类型的“论理学”,其目的不仅在于帮助人们认识自然,而且还在于帮助人们改进社会。这也表明,洛克在写作《人类理智论》时是有极强的使命感和社会承担意识的。

   莱布尼茨尽管在哲学路线方面与洛克很不相同,但是在以极强的使命感和社会承担意识来从事语言哲学研究方面与洛克相比,却是一点也不逊色的。莱布尼茨把研究语言哲学、摧毁“巴别之塔”、发明“普遍字符”、创建“综合科学”当作自己一项极其重大的使命,并为之奋斗了一生。一如他自己所说,他早在孩提时代就陷入了对诸如此类问题的反思,不久就萌生了创造“人类思想字母”的“灵感”,作出了“令人惊奇的发现”:“必然会创造出一种人类思想的字母,通过它们组成的联系和词的分析,其他一切都能被发现和判断。”[④]后来他的这一天才发现由于他的学位论文《论组合术》于1666年的出版而公诸于世。1674年,他于旅居巴黎期间又写出“论普遍性的方法”一文,开始把他所要建立的普遍科学称为“字符”,并突出地强调了这种“字符”的普遍意义,指出“由于它是字符,它给语言以词,给词以字母,给算术以数字,给音乐以音符。”[⑤]1677年,他接连写出了《通向一种普遍字符》,《综合科学序言》及《关于物和词之间的联系的对话》等多篇论文,比较系统地表述了他自己的有关设想。此后,他又相继写出了《逻辑演算诸法则》(约1679年)、《关于知识、真理和观念的默思》(1684年)、《发现的技术》(1685年)、《论哲学和神学中的正确方法》(约1686年)、《人类学说的前景》(1690年以后)、《论智慧》(约1693年)及《数学的形而上学基础》(1716年)等一系列论文,对他的普遍字符和普遍科学的设想作了更为具体更为详尽的阐述,特别是在《逻辑演算的诸法则》、《论智慧》、《数学的形而上学基础》中,相当具体地讨论了逻辑演算的一些基本概念和基本法则。需要指出的是,莱布尼茨之所以毕生“坚定不移”地从事于普遍字符和普遍科学的反思,不仅在于他之视普遍字符为完善人类理智的最伟大的工具,还在于他始终怀有一个高尚的道德动机,这就是对“人类普遍福利”的“热望”。他在《综合科学序言》中发誓:“如果上帝给我以足够的时间,我的志向之一就是去完成这个方案。因为我一心信奉的宗教向我确保,上帝的爱在于获得普遍福利的热望,而理智又教导我,没有任何东西能像理智的完善那样对人类的普遍福利作出更多的贡献。”[⑥]

   莱布尼茨想要创建的普遍字符或综合科学,就其最本质的内容讲,无非是超数学地运用数学原理、准则和方法,质言之,就是把数学的原理、准则和方法推广到数学范围以外的人类知识的全部领域。莱布尼茨曾经斩钉截铁地指出:幸福依靠科学,科学依靠论证,论证依靠数学。其所以如此,原因就在于“论证的技术迄今仅仅在数学中才能找到”。[⑦]这又是因为在现有的各门理性学问中“唯有数学本身带有对自己的检验”。[⑧]在数学中,当人们提出一个错误原理时,我们甚至无需检查甚至了解其论证,只需通过简易的试验,通过简单的演算就可以指出其错误。而在自然科学中,这种检验就相当困难,至于在形而上学中,这种检验则简直不可能。那么,为什么唯有数学本身能带有自己的检验呢?莱布尼茨给出的回答是:唯有数学是一门基于数字、符号和计算的科学。这一点,他在《综合科学序言》中讲得很明确:“我们务必注意到,这些在数学中防止推理错误的考察和实验,并非由事物自身所构成,而是由我们事先用以代替事物的字符所构成。”[⑨]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妨设想:如果我们在自然科学、形而上学、伦理学、神学、政治学、法学、医学以及人类知识的所有其他领域都严格地采用数学一类的原理、准则、符号和方法,则所有这些科学岂不就都有数学推证的简易性和确定性了吗?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莱布尼茨将数学引进认识论,引进哲学方法论,借以构建他的“普遍科学”或“普遍代数学”。

   与洛克在构建“标记之学”时顾虑重重的情况不同,莱布尼茨对于“摧毁巴别之塔”、发明普遍字符、改进推理验算、创建普遍代数学抱着非常乐观的态度。1677年,他在《通向一种普遍字符》中近乎盲目乐观地写道:“我所提供的这一新的方法,并不比任何其他程序包含更大的困难,也不过于远离熟悉的概念和通常的书写方式。它也不比当前早已花费在讲课和各门百科全书方面需要更多的工作。我相信有几个经过挑选的人,在五年内,就会完成全部的工作,而他们在任何情况下,只要两年功夫,就会精通这个在实际生活中最必需的学问,那就是,按照一个确实可靠的计算方法,掌握道德的和形而上学的命题。”[⑩]后来,在《人类理智新论》中,针对洛克的悲观情绪,明确提出了“摧毁巴别之塔”全在于我们自己的观点。洛克认为,文字的缺陷在于其“意义含混”,而意义含混的原因又在于下述四点:(1)当语词所意指的观念非常复杂时;(2)当组合成一个新观念的诸多观念在自然中并无联系的时候;(3)当文字的意义所参照的标准不容易认识的时候;(4)当语词的意义和实在本质并不确切相同的时候。[11]莱布尼茨虽然也承认干这样一番事业有一定困难,但他还是非常坚定地回应说:关于这四种缺点,“我要对您说,先生,这些全都是可以补救的,尤其是自从发明了书写以来,并且这些缺点只是由于我们的忽略才得以继续存在的。因为意义是靠我们来确定的,至少在某种学术语言中是如此,并且靠我们同意来摧毁这巴别之塔(detruire cette tour de Babel)。”[12]莱布尼茨的上述“方案”虽然由于上帝没有给他安排足够的时间(尽管也不止五年)而未能完成,但是他的这一天才设想和他在这一方面所作的坚忍不拔的努力,其实就是现代数理逻辑或符号逻辑的滥觞。罗素在其《西方哲学史》中曾经称赞莱布尼茨,说他是“数理逻辑的一个先驱,在谁也没认识到数理逻辑的重要性的时候,他看到了它的重要。”并强调说:莱布尼茨对数理逻辑很有研究,“他的研究成果当初假使发表了,会重要之至;那么,他就会成为数理逻辑的始祖,而这门科学也就比实际上提早一个半世纪问世。”[13]作为当代数理逻辑和语言哲学的一个主要代表人物,罗素的这个评论是值得重视的。

   二、普遍代数学[1]:以数学为蓝本发明普遍字符

   莱布尼茨在语言哲学或普遍代数学方面的研究成果虽然比较零碎,但归结起来不外以下三个方面:以数学为蓝本发明普遍字符,以数学为蓝本改进推理演算,以数学为蓝本创建综合科学。

在莱布尼茨的普遍代数学或“数学—哲学”体系中,普遍字符也叫做普遍字母、普遍符号、普遍语词和特征数字,它们同普遍语言或综合科学的关系是一种构成系统的元素与由元素构成的系统的关系。莱布尼茨常用人类思想的“字母”与人类思想的“字母表”、人类思想的“密码”与人类思想的“密码学”来表达这种关系。(点击此处阅读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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