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尔逊·曼德拉(Nelson Mandela),把南非从白人少数统治下解放出来的领导者、南非第一位黑人总统、尊严与克制的国际象征,周四离世。享年95岁。

   南非总统雅各布·祖马(Jacob Zuma)宣布了曼德拉的死讯。

   曼德拉长期以来一直明确表示他希望悄然离世,然而他在比勒陀利亚(Pretoria)一家医院的最后几周却充满了喧嚣,既有家庭成员的争吵、新闻媒体的追逐、寻求公众注意的政客的叫嚷,也有南非举国上下的爱戴与痛失感的流露。民众的守夜活动甚至让奥巴马总统对该国的访问黯然失色。奥巴马向曼德拉献上了敬意,但决定不去打扰这位行将辞世的人,这位奥巴马眼里的英雄。

   按照曼德拉的遗愿,他将被安葬在养育他长大的库努村(Qunu)。根据法庭裁决,他的三个已故子女的遗骸已于7月4日移葬在那里,使一桩广受媒体报道的家庭纠纷得以解决。

   曼德拉对自由的追求,让他从部落酋长的宫廷走出来,参加到地下解放运动中,也在监狱采石场度过许多时光,最后走进了非洲最富有国家的总统府。与许多他被视为志趣相投的成功革命家不同,他婉拒了第二个总统任期,高高兴兴地把权力交给了选举出来的自己的继任者。南非虽然仍面临着犯罪率高、贫穷、腐败与疾病等各种问题,但作为一个民主国家,它在世界上受到尊重,也处于显著的和平状态。

   人们最常问的有关曼德拉的一个问题是:在白人有组织地凌辱了他的人民、虐待和谋杀了他的许多朋友,并将他囚禁狱中长达27年后,他如何能如此明确地不怀怨恨。

   当他终于赢得了执政的机会后,他组建的政府是不同种族和信仰的不大可能的融合体,其中囊括了许多以往压迫过他的人。就任总统时,他邀请了一名看守过自己的白人狱警出席他的就职典礼。曼德拉克服了对前任白人总统德克勒克(F. W. de Klerk)的个人疑虑乃至厌恶,与他分享了权力与诺贝尔和平奖。

   在1994年至1999年担任总统期间,他花了大量精力去缓和黑人选民的怨恨,同时让白人放心他们不会遭到报复。

   曼德拉之所以毫无怨恨,至少部分原因在于,他在革命家和道义异见者中属于极其罕见的那种:他是一个能力卓越的政治家,愿意在政治上作出让步,不喜欢教条主义。

   2007年,《纽约时报》为撰写这个讣告而采访曼德拉时曾问他,在遭受了如此野蛮的折磨后,他如何能够抑制仇恨?他几乎不屑一顾地回答说,仇恨搅乱人的头脑。它妨碍战略的制定与实施。一个领导者承担不起仇恨的代价。

   除了年轻时曾短暂地主张过黑人民族主义外,他似乎真诚地超越了撕裂南非的种族激情。曾与他共过事的一些人说,这种显而易见的宽宏大度对他来得非常自然,因为他一直把自己看作优于迫害他的人。

   在担任南非总统的五年中,曼德拉虽然在海外仍保持着圣人的形象,他的光环却在国内变得有些黯淡。他勉强地将南非分裂的民众集结在一起,并努力将派系林立的解放运动转变为一个可以信赖的政府。

   一些黑人,包括在怨气最大的黑人群众中拥有很多追随者的前妻温妮·马迪基泽拉·曼德拉(Winnie Madikizela-Mandela),抱怨他在缩小占人口多数的贫困黑人与占人口少数的富裕白人之间的巨大差距上行动太慢。一些白人则说,他没能控制犯罪、腐败和任人唯亲问题。一些黑人离开了政府去赚钱;一些白人则带着资本和知识移民他国。

   的确,曼德拉对执政的具体细节变得不那么上心,将日常事务交给他的副手塔博·姆贝基(Thabo Mbeki),后者在1999年接替他成为总统。

   但是,他的国人中很少有人怀疑,如果没有他家长式的权威和政治上的精明,南非在发展成为一个不完善的民主国家前,可能早就陷入内战。

   在离开总统职位后,曼德拉运用他的道义声望在非洲大陆其它地方帮助缔结和平,推动更多的外国投资。

   一个”闹事分子”的崛起

   曼德拉在服无期徒刑期多年后受到世界注意,成为反种族隔离(apartheid,该词在南非荷兰语中的意思是“分开”)的象征。它是一个以种族划分选区的系统,由此剥夺黑人的公民地位,把他们限制在类似保留地那样的“家园”和城镇里。

   大约1980年左右,反种族隔离运动中最重要的组织、非洲国民大会(African National Congress)的流亡领导人决定,这位能言善辩的年轻律师是其运动的完美英雄,他能让非国大反种族隔离运动变得人性化,那种制度让80%的南非人对自己的事务没有发言权。已经在南非国内作为解放运动圣歌的《释放曼德拉》,成了上英国流行榜的歌曲。展示曼德拉面孔的牌子雨后春笋般地出现在美国学生的集会上,学生们集会要求对南非种族隔离政权实行贸易制裁。

   曼德拉在1994年出版的自传《漫漫自由路》(Long Walk to Freedom)中对此表达了些许惊异,他说这些人都不知道我到底是谁,就把我变成了世界上最出名的政治犯。也许是出于顽皮的幽默,他声称有人告诉他,当”释放曼德拉”(Free Mandela)的海报出现在伦敦时,许多年轻的支持者以为“释放”(Free)是他的教名。

   不过在南非,以及在国外那些更了解南非事务的人当中,纳尔逊·曼德拉已是一个值得重视的名字。

   他于1918年7月18日出生于一个只有牛、玉米和泥屋的小村庄姆维索(Mvezo),姆维索位于当时属于英国保护地的特兰斯凯(Transkei)的丘陵地区。他的本名叫罗利赫拉赫拉·曼德拉(Rolihlahla Mandela),他喜欢指出,这个名翻译成口语就是“闹事分子”的意思。根据他的自传,他七岁上学时,一位老师给他取了如今这个人们都知道的英文名。他的父亲葛德拉·汉瑞·孟伐肯伊斯瓦(Gadla Henry Mphakanyiswa)是科萨族分支腾布人的一个部落酋长。

   纳尔逊还是婴儿时,他的父亲因为不顺从被一位英国地方长官剥夺了酋长地位,作为儿子的他十分情愿地声称,他继承了父亲骄傲而固执的脾气。

   九年后,纳尔逊的父亲去世,他被腾布人最高酋长接收到家中,不是作为权力的继承人,而是得以观察权力的运作。他后来成为一个老成持重且西化的人,但他的一些最密切的朋友总是将他君王般的自信以及他偶尔表现出来的专断行为归结于他在一个王族家庭长大的经历。

   曼德拉似乎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与任何人都平等的地位。这与许多南非黑人不同,他们的信心被官方世代宣称的白人优越论所摧毁。与曼德拉囚禁在同一监狱、属于他身边圈子的艾哈迈德·卡特拉达(Ahmed Kathrada)说,“关于曼德拉,你要记住的第一点是,他来自一个王族家庭。这总是给了他一种力量。”

   曼德拉在自传中回忆偷听部落理事会没完没了的讨论、以寻求共识的情景。他注意到,酋长的工作“就像一个牧羊人”。

   “他跟在羊群的后面,”曼德拉继续写道,“让腿脚最灵便的走在最前面,于是乎其他人跟上来,他们都没有意识到他们一直被牧羊人从后面引导着。”

   这后来也成为曼德拉作为领导人和总统的风格。

   曼德拉一生中都与腾布部落王族家庭保持了密切关系,这个部落构成重要的特兰斯凯(Transkei)地区的一个人口众多、具有影响力的选区。他在那里的背景赋予了他对南非部落政治的有益洞察力。

   最重要的是,这种背景帮助他处理人口众多的祖鲁族内部致命的分裂 。这一分裂的根源在于非国大与因卡塔自由党(Inkatha Freedom Party)之间的权力斗争。虽然许多非国大领导人妖魔化了因卡塔领导人曼戈苏图·布特莱齐(Mangosuthu Buthelezi),曼德拉还是把他纳入新的团结政府,并最终平息了暴力。

   曼德拉在一次采访中解释说,维持祖鲁民族和平的秘诀其实很简单:布特莱齐是在祖鲁王室中长大的,但他是个侄子,不在直接继承人之列,这使得他对自己的地位有着深痛的不安全感。解决办法就是去爱他,直到他接受你。

   加入运动

   在卫理教会传教士学校和海尔堡大学(the University College of Fort Hare),曼德拉的视野开始拓宽。海尔堡大学当时是南非唯一的黑人住宿学院。曼德拉在后来的一次采访中说,他进大学时仍视自己首先为科萨人,毕业的时候他则具备了更广阔的非洲视野。

   在海尔堡大学学习法律期间,他结识了另一位未来解放运动领导人奥利弗·坦博(Oliver Tambo)。他们两人1940年因为一次学生抗议而被停学,之后被遣送回家,差点被开除。许多年后,曼德拉回忆起这件事来时说,出于一个次要原则而不愿屈服,其实是“愚蠢”的。

   回到村里后,曼德拉发现他的家人给他选了一个新娘。他对那位女子不感兴趣,对一生从事部落管理事务更加不感兴趣,于是他逃离家乡,去了黑人聚集的都市索维托(Soweto)。当时大批年轻黑人背井离乡,到约翰内斯堡(Johannesburg)附近的金矿工作。

   在索维托,他被人介绍给了房地产商、在非国大中十分活跃的沃尔特·西苏鲁(Walter Sisulu)。西苏鲁在一次访谈中回忆道,他看到这个高个子、带着贵族气质、眼中透着自信的年轻人,立马感到他的祈愿灵验了。

   很快,曼德拉以其能赢得怀疑者信任的能力,令其他活跃分子刮目相看。西苏鲁说,“他的起点总是,‘不管怎样,我都要说服这个人’。这是他的天赋。不管接触什么人,不管去哪里,他都带着这种自信。就连他没有充分的理由时,他也能让自己确信他有。”

   虽然从未完成法律学位,但是曼德拉与坦博开设了南非第一家黑人律师事务所。他还学习业余拳击,天不亮就起来去跑长训练。又高又瘦的曼德拉还有点虚荣。他的着装完美无暇,他对时装的注意多年后将显现在成为他个人标志的优雅、鲜亮、宽松的非洲布衫上。

   不耐烦非国大长者的看似无能,曼德拉、塔博、西苏鲁和其他不安分的激进者组织了非国大青年团。他们发表了一份宣言,其泛非洲民族主义之强烈,令他们的一些非黑人同情者感到不舒服。

   非洲主义还是非种族主义:在当时的解放思考中,这是最大的分歧所在。黑人觉醒运动(其最著名的烈士是史蒂夫·比科[Steve Biko])认为,在非洲人能够在一个多种族社会占一席地位之前,必须首先重建他们的信心与责任感。

   有一段时间,曼德拉也被这种自我满足说所吸引。

   他在自传中写道,“我对白人、而不是对种族主义感到愤怒。我虽然不准备把白人都扔进大海里,但我会高兴地看到他登上自己的汽轮,自愿地离开非洲大陆。”

   由于坚信黑人应该自己解放自己,他加入朋友的行列,冲击了共产党的会议,因为他把共产主义视为舶来品,不是非洲的意识形态,还有一段时间,他坚持非国大与印度人以及混种人的政治运动保持距离。

   “这是那时候年轻人中通行的做法”,西苏鲁多年后说。但他说,曼德拉从来不是“一个极端民族主义者”,也不是任何一种教条的空想家。他是个行动者。

   他也已经是一位大胆的自信者。

与曼德拉在非国大青年团一起工作过的乔·马修斯(Joe Matthews,(点击此处阅读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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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纽约时报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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