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学荣
*微语录*
（一）
“甲午海战的失败，标志着洋务运动的失败”，这是最愚民的教育之一，因为如果依照这个逻辑，拿李阳的英语跟一个新加坡华人的英语比，发现李阳输了，得出：李阳的英语教育很失败。或者拿当今中国海军和美国海军相比，输了，然后得出：中国改革开放事业是失败的。大陆的孩子接受这样混乱的逻辑教育，怎么会不蠢？
中国人从近代史中最应该吸取的经验是：内政外交一定要跳出意识形态的牵绊，遵照“利益最大化”的铁律做决策，这样才算老成谋国，才能为国家民族、为老百姓谋取最大的实际利益。一切政治都是利益，只要获利最大，一切政治问题都可以商量，没有不可商量的政治，没有任何主义和节操，能比老百姓的切身利益更重要。
“弱国无外交”的说法是无视外交的价值。它无法解释日俄战争之后大清国从日军铁蹄下收回东北绝大部分领土的事实；无法解释北洋政府将“二十一条”压缩到“七条”的化骨绵掌；无法解释1922年的《九国公约》；无法解释蒋介石收回的“关税自主权”。如果真的“弱国无外交”，也无法解释当今世界上诸多小国设立外交部的事实。
如果从大历史的角度回头一看，自从满清政府被推翻了之后，1912－1949年这三十七年间，孙文、袁世凯、段祺瑞、黎元洪、蒋介石、张作霖、溥仪、朱毛、汪精卫……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刨去了所有的外衣之后，你会发现他们所做的其实是同一件事：争夺中央政权。古语云“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恰如其分。
如果给你一年时间享尽荣华富贵，一年之后痛苦地死去。你接不接受？大多数人都不会接受。同一个问题换一个问法：如果在你出生之前给你选择权：送你一个人生，但与生俱来的是死刑缓期执行，途中有苦有乐，但最终是痛苦地死去，你要不要？我想我是不要的。但我没有选择权。人生就是一场悲剧。佛陀在2500年前，说得对。
一个人只有一个娘，人不可能从两个娘胎里出来。人的娘是一个具体的女人，官府不是娘，政党也不是娘，家乡的土地也不是娘，甚至国家也不是娘，娘是娘，官府是官府，政党是政党，土地是土地，国家是国家。另，人是爹妈辛苦劳动挣钱养大的，人不是官府养大的，也不是政党养大的，也不是什么土地养大的，甚至也不是国家养大的。谁生你、养你，要分清楚，不要乱认娘。
辛亥革命的失败不是少数伟人的失败、也不是少数反动派的失败，而是整个民族的失败，归根结底是因为当时这个民族并未开化，从上到下，听不懂人话，只能听懂枪声，一群不守法的人学习法治国家搞共和，东施效颦，画虎不成反类犬，推翻清帝后，100年在原地打转，除了白死几千万人之外，没有什么可观的收益。人的素质不进步、法治的规则不确立，搞什么都是白搭。
世界上没有任何民族不适合搞民主，所有民族都适合搞民主，说中国人不适合搞民主，是假的。但各个民族的整体素质的确存在差异。整体素质较高的民族，遵纪守法，搞民主的成本低一些、政治动荡的机会低一些。整体素质低的民族则成本大一些、政治动荡机会大一些。民主有成本高低之分，没有适合不适合之分。
世界贸易组织的主要任务是打破关税壁垒，实现全球自由贸易。贸易壁垒一打破，接下来要着手打破“就业壁垒”，一旦就业壁垒被打破，全球任何人可以到任何国家自由找工作、就业、居住、成家立业，这样就会造成一种各国人民混居的状态，一旦这种混居状态持续一百年左右，国家意识必然会大大淡化，届时，大一统自然会被提上日程。
“汉奸”、“亡国奴”、“卖国贼”….这一类政治性的话语，是建立在以下这个虚拟的理论基础之上：“国家是人的前提，人活着是为了国家”。但事实上恰恰相反，这个世界上一切事物的存在，都是为了人的生存和幸福，“国家”这个事物，并不例外。一旦看透了这点，再看头重读近代史，豁然开朗，不言而喻。
有的近代史喜欢拿曹锟贿选说事。其实，贿选是一个中世纪半开化国家实施民主宪政所不可避免的事情。试问哪个亚洲国家实施民主时没有发生过贿选？曹锟是贿选没错，但他毕竟没有拿着枪逼迫选民选他吧？是贿选好，还是逼选好，还是根本没得选好？我们应该正视贿选。北洋时期出现贿选，并不能因此否定北洋的进步。
评价一历史人物不应该以意识形态为标准：“只要他是爱国的，无论他做了什么事、造成多大损失，都是对的”。这种思路是不成熟的。无论一个伟人多么爱国，都不能在未充分论证、未充分准备的情况下、绑架全民族去贸然救国，无论他的出发点多么高尚，都不能拿民族的命运来做试验，国家大事不是堆积木闹着玩。
有人批判我：爱国是常识。可是我认为国家爱民才是常识。抗战时期为何涌现那么多汉奸？我认为深层次的原因，也许是因为中华民国不爱民。既然国家不爱民，那么对于老百姓而言，换一个独裁者，并没有实质性的影响。所以他们在危急的时刻，把深藏于心底的算盘拿出来计算，并作出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百姓趋利，这一条，千古不变。
日本人继承了中华文化的礼仪精华，说话温良谦恭，不但尽量不说冒犯之语，就算是表达异议，也是拐弯抹角地讲，这一切背后的精神，是对他人感受的在乎，
也是对自己人格的尊重。看当今某些中国人说话的德性，尤其是文人，言语之间尖酸刻薄，生怕伤人不够，不得不说：在道德方面，中华民族确实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中国近代史，如果站在独裁者、既得利益者的立场上看，看到的是一部外国侵略者欺负中华民族的历史。但是如果你站到中国绝大多数普通老百姓的立场上去看，你看到的只不过是外国侵略者和国内独裁者狗咬狗的一段历史。在这个狗咬狗的过程中，国内独裁者绑架了全国老百姓一起上战场。希望各位能看透这一点。
对绝大多数老百姓而言，生存和发展不但是第一主题，而且是永恒主题。所有的主义都是派生品（Byproduct）。99％的国人看近代史，认为带领人民打仗、带领人民挑起战争的人才是民族英雄，而我认为：真正给绝大多数老百姓带来实实在在的利益的人，才是民族英雄。我认为我的这个看法（Mindset）没有错。永不认错。
我觉得肉食者应该对老百姓讲清楚：夺回钓鱼岛，将由谁去开发海底的石油？所得归谁？如何保证利益输送的透明实施？没讲清楚这个，再怎么吆喝，再怎么打起来，我都将冷眼旁观。骂我汉奸，我在所不辞。要我去捍卫一个和我切身利益无关的东西，等于叫我去追一个不能碰的女孩子。天下不靠谱之事，莫过于此。
孙中山不按法定程序（人数不够）召开的国会，叫“非常国会”，非常国会选出他当总统，称“非常大总统”。而北洋军阀干同等的事，则叫“非法国会”，选出的总统，叫“非法大总统”。事实上孙中山和北洋军阀干的事情是一样的：强奸《临时约法》。只是因为孙中山是钦定的正面人物，“非法”才变成了“非常”。
曾经说为穷人打天下的那帮人，现在变脸了，他们满大街驱逐穷人（小贩）。有人说必须清理小贩，否则城市会很脏乱。我认为：中国穷人仍然很多，还没到讲究光鲜的时候，不要打肿脸充胖子，既然是个穷国，那么就该脏乱。我外公在民国时期就是小贩，就是因为受了国民党“城管”清理，才参加的游击队。殷鉴不远。
有人说：为领导做一百件好事，不如和领导一起做一件坏事。其实未必正确。我从历史中读出来的是：领导和你一起作恶、或者吩咐你去作恶，事后为了杀人灭口，领导往往会找人灭了你。从王竹卿到武士英，再到重庆王局长，都是如此。不要以为你知道领导的隐私，你就抓住了领导的把柄，其实你已经处于危险状态。
在影视界，判断一个剧本是不是悲剧，不是看它的剧情有多少欢乐，而是看它结局是否悲惨，只要结局是悲惨的，它就是悲剧。例如红楼梦，历经多少繁华欢爱，结局是悲惨的，它是悲剧。同理，无论你一生享受多少欢乐，你的人生都是悲剧，因为结局是悲惨的：死亡。从这个意义上看，你我的人生，都是一场悲剧。
在帝国主义压迫之下，北洋时期的中国经济年增长率几乎每年都在十个点之上，如果不内战，这个数字还可能更高，这就是所谓“水深火热”的真相。后世搞的改革开放，没有了帝国主义，每年鸡的屁增长也只有区区八个点。北洋时期搞的是真正的市场经济，是彻底的私有化，包括土地私有，是国际承认的市场经济。
有皇帝不代表不民主，没有皇帝也不意味着不独裁。君主可以立宪，共和也可以是羊头狗肉。关键不在外表和名号，而在于内容和实质。读北洋时期的历史，海峡两岸的史书都是不客观的。北洋时期十七年历史，至少基本上做到了司法独立和言论自由，至少维持了和帝国主义的和平，这是后两个政府所望尘莫及的事情。
国民党宣传自己的“黄金十年”，采取阉割、断章的洗脑老路。的确，国民党黄金十年，经济年增长率有十个点左右，但是，在北洋时期的1912-1920年，中国的经济年增长率，都是在十个点以上。这是“中国在帝国主义铁蹄之下水深火热”的论调，所无法自圆其说的事实。
通观北洋史，暗杀政治家，暴动，解散政党，撕毁约法，称帝，包围、解散国会，贿选，复辟….…..凡此种种，既有南方革命党干的，也有北洋军阀干的，总之，南也好，北也罢，都在干同一件事情：践踏游戏规则。我想，北洋宪政失败的历史给我们的最大教训是：一国国民如果不养成遵守游戏规则的精神，是玩不好宪政的。
记得中学思想政治课教我：“能否制造和使用工具”，是人和禽兽的区别，隐约记得还是什么恩格斯说的话。不知道现在大陆的政治课本是否还是这样教育孩子们。我建议立即撤换这一段文字。动物学界有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猩猩懂得将树枝弄滑、伸进树洞里、将白蚁引出来吃。换言之：猩猩也会制造和使用工具。
所谓人生，是一个死刑，不过缓期七十年执行，世界是一个大大的监狱，人们在这所监狱里吃喝拉撒，偶尔有点开心的事，但往往又伴随着痛苦，每个人来到世界上，都在等着死刑执行那一天，那些所谓“人生多么美好”一类话，只能出现在小学生课文里。人生就是一场苦难。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不愿降生在人世。
谁声音大，谁就爱国？当年陈嘉庚说：“敌未出国门者言和即汉奸”，引来全国愤青附和。以此判断，金日成就是个［朝鲜奸］，因为美军还没离开朝鲜半岛，金日成不该和美军签订停战协定。胡志明签署日内瓦协议，他也是［越南奸］，因为法军当时还没有离开越南的土地。陈嘉庚的倡议，与人类的实践，明显是脱节的。
中国国骂“操你妈”，包含两条文化信息。第一、以“操”为侮辱，是“以性为耻”的程朱理学；第二、以“妈”被侮辱为最，是孝道文化。所以，“操你妈”的意思，是要以天下最侮辱的动作、对待你最孝顺的那个人。国骂的含义，就在于此。日本语为何没有“操你妈”？因为在日本，“性”并非什么可耻的事，所以，也就没有什么好操的。
中国的“干爹”、“干妈”、“拜把子”文化的背后，是传统中国社会公共产品的缺位，人民缺乏安全感，所以努力结亲、营造靠山，一旦自己有难，干爹、干妈、干哥哥来救命。现代的香港，医疗，养老，失业….….政府通通包办，平时缺钱救急，也可以轻松迅速地从银行或者信贷公司贷到款，不需要结亲了，香港的人情味淡薄，根源就在于此。
再怎么抵抗，妇女儿童都要疏散，他们是复兴的力量、民族的血脉，这个道理，连莫那鲁道都懂得。偏偏是号称五千年文明的大中华，要孩子们“手拿小刀枪、冲锋到战场，一刀砍汉奸，一枪打东洋，不怕年纪小，只怕不抵抗”。当年，狠心的八路军叔叔看到王二小，根本不顾及王二小的安危，果断向日寇开枪，后果，你懂的。
中国传统的教育是一种“治国平天下”的官本位教育，所以晚清年代教育出来的人，都以为自己是治国天才，争先恐后地“平天下”，你要救国，他也想救国，结果大动干戈，国家越救越乱，非正常死亡数千万。这就是“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教育的弊病。依我看，在座各位，各自都做好自己的事业，挣好自己的钱，国家自然就崛起。
冯学荣
2014年1月16日
汇总 编辑 于 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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