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把子

2013年,我研究生毕业。

凭借985名校光环和“三脚猫”的文字功底,顺利进入一家省级电视台实习。

进媒体不易,进“根红苗正”的媒体更难。在史上“最难毕业季”的2013年,就我而言,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可以接受的很好的选择。看着多数同学走马灯似的参加招聘会,与众多牛校的硕士、博士和海归一轮轮PK,寒意阵阵,背脊骨发凉。经济形势不够明朗,大部分企业的校园宣讲更多地是走走过场,缩招的现实让698万的应届毕业生不敢“挑肥拣瘦”,当然,有爹可“拼”的人除外。

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凡夫俗子,从并不发达的三线城市出来,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多年努力,拿到硕士学位,进入心仪的媒体行业,知足吧,更何况人外有人,比你牛的绝不是九牛一毛。朋友们也为之欣喜,“你进了一个“在省内有话语权”的单位。”这个时候,“新闻理想”四个字你都不敢大大方方地说出来。

然而,这一切,只是看上去很美。

你会感觉到这里的每一个人似乎都很有“来头”,都得罪不起,“他爸来自省委,她妈好像是局长,她是谁打了招呼进来的,他就是来混口饭吃…….”拿在此工作多年的师姐的话说,“即便是清洁工阿姨都不敢随便开除”。于是,工作能力只是一个附属品,完成自己该完成的事,为稻粱谋就好。“发展空间,培训机会、提职升级”这些不是跟你绝缘,就是你还没有梦醒。

这里年轻人多,青春气息逼人,你原本以为这会激发你的创造力,保持冲劲和朝气,然而,他们却打扮时髦,光彩照人,甚至开着奥迪、背着GUCCI走基层,主题是农民群众生活如何得到改善。嗨,这有什么奇怪的,LV都只是入门的包,比你早来一星期的实习生不正提着吗。师姐的提醒是善意的,管他们的包有多贵,她们的高跟鞋有多高,他们和我不同,不靠这点钱吃饭。

有次和一位名制片人在楼道碰到,在学校时就仰慕已久,正准备上前讨教,听到其在拿着电话嚷嚷,“项目”、“钱”、“喝酒”是关键词。想想也对,在市场化大潮席卷而来的当下,有多少人会再花心思研读“作品”呢,“产品”、“效益”才是左右节目的准绳,冷板凳一坐十年的时光一去不返,早前的创业精神也消失殆尽,哪怕曾经思想深刻,眼光犀利。

互联网和手机掀起了新的媒体革命,且来势汹汹,有大局观的传统媒体人早已冷暖自知,“报业寒冬”、“电视衰落”的口号也不免充斥耳闻。而在这里,大家却丝毫不为所动,传播观念和新闻报道手法之陈旧,让人惊叹,也让人遗憾。在多数人看来,传媒发展走向、产业生态布局,这些宏大得不着边际的话题和记者们又有什么关系,那该是台长、总监的事,有个工作,混口饭吃,这样的想法在此得到了高度一致。

而在实习期间,自然灾害报道、日常民生新闻、党政重大议题、深度调查跟踪……大多数新闻题材我都都一一接触,犯过错,有稿子被毙,也有人给过你车马费,也有报道被区县公关拿下;有在暴雨地区冲锋陷阵,也玩起了偷拍暗访,有跟黑社会打过交道,也跟省级领导碰个照面,这些在教科书上的案例活生生地成了现实,都处变不惊,接受,消化。痛并快乐着。

三个月实习结束,如愿转正,拿到“台聘”资格的我没做太多思考,毅然选择了离开。其实,在当下的中国做新闻应该是很幸福的,面对深刻的社会转型,我们用几十年的时间经历着西方数百年的行进历程,记者虽早已不是什么“无冕之王”,但也伴随着时代的阵痛感知着其中的人生况味,对很多人而言,这不可谓不是一种丰富和开阔。“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的座右铭仍然留存在很多记者的心中,如果他们能将新闻视作自己的事业,并保持对它的热爱和理想主义的情怀。

记得李安有一句话,纯真的丧失难以避免,但不要丧失对纯真的怀念。我们都只是这个大时代中的小人物,在父辈的叮咛中实事求是地谋生,安分地做人。我们也只是在力所能及的环境中想做的更出类拔萃一些,想更幸福,哪怕只是一点点,而不管幸福离我们有多远,希冀赤子之心永存。

现在的我,在一家国企做宣传工作,朝九晚五,许多人都叫我小李,小李生于198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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