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引言:制定国家海洋战略的必要性和紧迫性

   21世纪是海洋的世纪,对今天的中国来说,无论是经济利益还是长远发展抑或国家安全,海洋都至关重要,我们必须面对来自海洋的挑战,迎来和平崛起的海洋时代。统筹国内、国外两个大局,坚持历史和逻辑的统一,在吸收借鉴历史经验,深入分析国情、海情的基础上,制定并颁布国家海洋战略,已经刻不容缓。其必要性和紧迫性在于:

   首先,在海洋利用和开发方面,我国海洋经济已经达到GDP的10%,迈入海洋经济大国行列,而陆地资源日益枯竭,如何有序、有效、可持续地开发海洋资源是关乎国家和民族未来的重大而紧迫的课题,而在海洋产业成为经济发展重要引擎的同时,海洋综合利用和海洋事业可持续发展的一些矛盾问题也日益凸现,亟待科学、全面的解决方案;

   其次,在海洋安全方面,我国还需面对海陆兼备国家的地理困境,解决海上补给的脆弱性、维护领土(海)主权完整和海洋权益的问题,必须站在维护国家主权和维护发展大局上对于海上力量建设和运用进行统筹规划。

   再次,在我维护领土(海)主权完整和海洋权益的同时,还要破除”中国威胁论”,维护好”重要战略机遇期”,解决好与周边国家合作开发的问题。

   长期以来,由于思想基础薄弱、概念使用较为混乱,我国海洋战略的制定面临诸多实际困难。”思想进程的进一步发展不过是历史过程在抽象的、理论上前后一贯的形式上的反映。”

   坚持逻辑与历史的统一的分析方法,借鉴历史上大国海权观对于当代海洋强国海洋战略制定的影响,将有助于我们构建科学而明晰的海洋战略理论体系,厘清概念理清关系,指导海洋战略的制定和实施。

  

   二、海权观的历史演变

   从历史上来看,在一个多世纪的时间里,马汉的海权论(Seapower)在世界范围内广泛传播,在不同的国家和不同的历史时期经历了种种变迁,形成了各具特色的海权观,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各海洋强国海洋战略的制定。事实上,现代意义的海权作为一个战略性极强的概念,不同的国家、不同的民族、不同的集团在运用这一范畴时,都不可避免地赋予其不同的形态和内容。从诞生之日起,它就有着浓重的军事色彩,正符合了当时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列强以坚船利炮为海洋扩张开道的时代特点,海洋战略自然就成了海军战略;随着时代的发展,国际社会逐渐形成对海洋霸权主义的制约,西方海权思想中也加入了更多开发和利用海洋的内容,海洋战略内涵也日益丰富,下面简要做一历史回顾。

   美国海洋扩张催生了马汉的海权论,其海权概念是指”国家对海洋的利用和控制”。所谓”利用”,主要是指国家把海洋作为-个四通八达的”商路”加以利用;所谓”控制”,主要是指国家通过法律和军事手段(主要是运用海军)控制海上交通线,而”世界霸权是可以通过掌握制海权取得的”。在马汉这里,海军战略就是他的海洋战略,他给美国总统建议的实现其”海权”的战略措施,包括要建立一支能够控制北美水域的强大舰队;要在防御半径内开辟战略基地;要在世界海洋交通要道上建立起一定数量的战略据点;最后是要尽可能多地占领海外殖民地等等,都离不开海上军事力量范畴。

   马汉海权理论中的军事思想得到了英国海军战略家科贝特的继承,他的海权思想进一步局限于制海权,而”制海权指的就是对海上交通的控制权”。他从”海洋成为战争中的重要因素”角度出发,强调”海军战略只是海洋战略的一部分”,而”海洋战略最需要关心的事情,是确定陆军和海军在战争中的相互关系”。他在1911年出版的《海洋战略的若干原则》中讨论了海军和陆军如何配合完成最终的战争目标,并在此基础上提出舰队构成、兵力集中和分散、争夺制海权的具体原则,其思想的主体仍然是海军建设与运用,不过是与马汉相比,更有从陆地和海洋统筹战争全局的意识,这也正反映了当时的欧洲国家比美国更注重争夺大陆霸权。

   二战结束后,世界迎来了较长时期的和平发展,随着科技的进步,人类开发和利用的海洋的步伐加快,海洋蕴藏的巨大资源引起了各国的普遍重视,特别是1973年开始的石油危机,更增强了海洋大国向海洋寻求利益的动机,1976年,苏联海军总司令戈尔什科夫发表《国家海上威力》1,提出了”国家海上威力”这一新的海权概念:”开发世界海洋和保护国家利益,这两种手段有机构成的总和,便是海权。一个国家的海权,决定着利用海洋所具有的军事与经济价值而达到其目的之能力。””国家海上威力的实质就是为了整个国家的利益最有效地利用世界大洋(或如常说的地球水域)的能力。””运输船和捕鱼船队也是国家海上威力的组成部分”。可见,戈尔什科夫的”SeaPoweroftheState”概念拓宽了传统”SeaPower”观念的内涵,认为国家的海权首先意味着,国家开发全部海洋资源,利用海洋提供可能性服务。因此,国家必须全面发展海洋科研考察能力、海洋资源开发能力、海洋运输能力,以及与国家海洋科技经济能力相适应的国家海上军事力量,以保护国家对世界海洋的开发。戈尔什科夫在书中提出的关于海权的三点思想:维护国家经济利益、维护国家海洋权益、维护大国地位,至今仍然深刻影响着俄罗斯的海洋战略。

   20世纪80年代初,美苏关系处于低谷,美称苏联为”罪恶国家”,誓言”华盛顿绝无可能与一个集权国家保持稳定关系”的里根上台,痛斥美国70年代的对外政策,认为”苏联打着军控的幌子实际上已经取得领先于西方的优势”。时任海军部长的莱曼提出,为平衡苏联在欧洲大陆力量方面的优势和遏制其海军发展势头,美国必须迅速加强并保持”海上优势”。从而将马汉的”海权”思想发展为”海上优势”思想,将马汉的”海军战略”思想发展为”海洋战略”思想。他从确保美国”海上优势”这个国家安全目标出发,确立了奠定美国”海洋战略”基础的”八大原则”。第一项原则,”海洋战略来源于而且从属于国家安全的总战略”。美国的”国家战略”规定了海军取得”海上优势”的基本目标,”海洋战略”必须牢固地建立在”国家战略”基础之上;第二项原则,”国家战略规定海军的基本任务”;第三项原则,”海军基本任务的完成需要确立海上优势”;第四项原则,”确保海上优势要重新确立一个严谨的海洋战略”;第五项原则,”制定海洋战略必须以对威胁的现实估计作为基础”;第六项原则,”海洋战略必须是一种全球性理论”。第七项原则,”海洋战略必须把美国海军及其军事盟国的海军兵力结合成一个整体”;第八项原则,”海洋战略必须是前沿部署战略”。莱曼的海洋战略的实质是对马汉关于海权是”对海洋的利用和控制”基本原理的具体运用,实际上还是以海上军事力量发展为核心,成为美国争夺全球海洋霸权和制定海军发展计划的理论根据。

  

   三、海权观影响下的当代海洋强国海洋战略

   从以上历史来看,海权和海洋战略的发展变迁与全球局势密不可分,在全球军事斗争局势紧张时期,海洋大国的海权和海洋战略就会被简化为海上力量和海军战略,而在相对缓和时期,则会加入更多海洋开发和利用的内容。时至今日,随着全球化的深入、海洋科技的发展和多极格局的形成,对海洋和平开发利用的必要性和可能性都在增强,海洋大国的海权主张已经超出了军事力量的范畴,开始重视海权中的”软实力”(softpower)表现,有学者称之为”新综合海权观”。与之相对应,其海洋战略也拓展到许多非军事层面,正如印度在2007年颁布的《海洋的自由使用–印度海洋军事战略》(India’sMaritimeMilitaryStrategy)的序言指出的那样:”海洋战略包括经济、贸易、政治、军事和科学技术等各个层面的内容,并在国家大战略的总体构架中有所反映。一个国家的海洋战略可以被定义为一国以其周边海域为基础,在海洋发展的总体规划指导下,通过协调处理各种海事活动,实现国际利益最大化。”纵观各海洋强国的海洋战略制定,俄、美两国的做法具有很强的代表性。

   俄罗斯的做法是,2000-2001年,密集出出台了一系列文件,形成了以《俄联邦2020年前海洋学说》为论证指导、《俄罗斯联邦至2020年海洋政策》为具体部署的海洋战略体系。该海洋政策具有极强的包容性和高速重视国家海洋利益的特点,不仅涉及对内的海洋经济发展和海洋开发管理,同时也特别强调了对外的海洋安全和军事战略。这一时期还出台了《俄罗斯联邦海军战略(草案)》、《俄联邦海军未来十年发展规划》等海上军事力量的发展战略,并以《2010年前俄联邦海上军事活动的基本政策》作为海洋军事战略与国家海洋战略的总协调。

   俄罗斯的海洋战略(俄称其为”海洋政策”)分为原则和内容两大部分。原则部分有14条之多,其中前三条是统筹海洋军事力量的使用和海洋活动,并高调宣示其海洋军事力量的使用服从服务于海洋政治大局:”遵守国际法公认的准则和俄罗斯联邦在进行海上活动时所签订的国际条约;在解决世界海洋的矛盾和消除针对俄罗斯联邦国家的、来自海洋上的危险时,优先采取政治、外交、经济、情报和其他非军事手段;拥有必要的海军实力并在必要时武力支持国家的海上活动。”此外,还包括”保留并完善干部培养体制和青年培训、教育体制”以及”有效宣传国家海洋政策”等内容。在内容方面,提出国家海洋政策地区方向的思想,按照大西北方向、北冰洋方向、太平洋方向、里海和印度洋方向分成海上运输、开发和保护海洋资源、完善科技活动、实施海上军事活动等四方面内容,其中关于海上军事活动的详细规定,较之其他国家具有鲜明的特色。

   美国则延续了一贯的海洋霸权主义思路,继续推行其控制世界海洋的军事战略,同时,另起炉灶出台非军事层面的《美国海洋行动计划》,两者共同构成了美国的海洋战略体系。与俄罗斯不同,美国海洋战略体系表现出鲜明的”先军”特色,国家海上安全战略是核心内容,涉及外交、运输、商业等方方面面,实际上是以国家安全统筹海洋事业。这一点可在其海洋战略内容方面得到佐证。美国于2005年9月第一次在其国家战略层面上提出《国家海上安全战略》,明确指出”美国的安全和经济保障有赖于世界海洋的安全使用”,提出三项原则:”保护海上自由是国家的首要目标;美国政府必须推进和保护商业,以确保海运自由;必须促进所需商品和人员的出入境流动,同时甄别危险人员和危险品”。接下来的内容中包括”领土感知计划、全球海上情报整合计划、海上军事威胁快速反应计划、国际协作战略、海上基础设施重建计划、海上运输安全计划、海上商业计划、本土扩展计划”等八项战略规划。2004年,半官方的海洋政策委员会提出《21世纪海洋蓝图》,作为回应,布什总统签署《美国海洋行动计划》,对蓝图的实施提出具体措施。两份文件内容主要涉及国家海洋管理框架、海洋教育和文化、沿海经济增长和资源保护、海洋资源利用和保护等方面,大部分是具体的行动步骤和路线图,而且局限于经济和文化层面,与《国家海上安全战略》相比较,在美国国家战略体系中明显处于较低层次的被支配地位。

  

   四、有中国特色的海权观

20世纪九十年代,中国学者关于海权的讨论逐渐兴起,回顾近年来国内学者关于海权的论述,基本在海权的内涵方面达成了共识,即海权是一个”综合概念”,是”既包括军事手段也包括非军事手段”在内的”收回海洋权益,并不失时机地拓展海洋权力的一种综合能力”1,是指”一个国家对本国领海、毗连区、专属经济区的实际管辖能力、控制能力和防御自卫能力,以及在特定海域开发利用海洋资源的权利”2。其中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战略问题研究中心张文木教授的观点较成系统,(点击此处阅读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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