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青在西前头村的家吸引了一些好奇的人。他的哥哥是正在接受调查的一名中共前领导人。

周元青在西前头村的家吸引了一些好奇的人。他的哥哥是正在接受调查的一名中共前领导人。

中国西前头村——较年长的村民都知道这个捕鳝鱼的人的儿子,此人后来成了中国最令人畏惧的人物之一。直到最近,他的两个弟弟还是这些村民的邻居。“兄弟仨都是好人,”住在隔壁69岁的老太太说。“他们不会做坏事。”

去年12月,当反腐调查人员对周家兄弟位于长三角的家进行搜查时,许多居民都感到震惊;几天前,北京的领导人刚刚秘密逮捕了他们的兄长、共产党曾负责安全事务的官员周永康。

“他原来是伟人,现在是罪人,”这位王姓邻居说。她只提供了自己的姓氏。

中国其他地方的人甚少对周永康表示同情,有些网络文章隐晦地把他的案件比作了《纸牌屋》(House of Cards)——中国人目前可以通过网络来观看这部黑色美国政治剧。有越来越多的人都认为,他已离倒台不远。

共产党高层尚未宣布关于周永康的任何调查。但是知悉此案的一些人称,他和至少七名亲属已经被拘押了几个月。中国几家比较大胆的刊物已经发布报道,这些报道详细讲述了其亲属发家致富的方式——主要通过石油行业,以及在周永康一度掌管的西部省份四川,还包括在家乡地区销售高级轿车和高档酒。《纽约时报》最新调查发现,他们名下至少有价值10亿元人民币的资产。

这些报道给他们祖辈所在的西前头村抹了黑。这座有着500年历史的古村在无锡市郊区,村旁修建了崭新的公路,还有工业园区。西前头村的官方网站骄傲地宣布,这里“涌现了国家领导人周永康”。但是中国新闻报道却称,这个村庄生活奢侈,而且随着周永康的高升,周家也开始堕落。

许多于上个月接受采访的村民并不认同这些负面消息,尤其是独自在村里生活了一辈子的弟弟周元兴于今年2月死于骨癌。大多数村民对周家的事情都不太了解,但是许多人都急切地反驳这些新闻报道与事实不符。

“说这家人坏话的人都是在落井下石,”一名80多岁的老人说。他也姓周,但是与周永康一家并无血缘关系。他和其他人都不愿提供全名,称担心遭报复。

公众对中国领导人家人的审视竟然会如此没有障碍,这种情况十分少见——更别提这里涉及的是公安和情报机构的前负责人。目前调查人员还在对周永康之事进行立案调查,但当前的领导人似乎对追踪周永康家人的记者和猎奇者相当宽容。

西前头村有很多看热闹的人在周家房屋和祖坟周围拍照,其中也有官员和生意人。许多村民都表示对这种喧嚣感到极为恼火。

当地人称,以前经常有溜须拍马的地方官员来周家登门拜访;对于这样一家人而言,如今的地位可谓一落千丈。据调查性新闻刊物财新报道,每年清明节——中国人祭奠祖先亡灵的日子——都会有很多人前来,所以地方政府还在2009年修建了一个小型停车场。

财新称,20世纪90年代,一位看相的和尚建议周永康——他总是带着强硬而似笑非笑的表情——改善风水,说这样将对他的仕途有利。此后,镇里便帮忙种了一些樟树,并扩建了周家祖坟。

村民们无法证实这些细节,当地政府办公室也拒绝回答问题。然而,许多村民坚持认为,周家的房子和坟地虽然属于当地规模最大、最豪华的,但是并无任何特别之处。

现年71岁的周永康原名周元根,少年时期离开了西前头村。村民表示,他之所以改名,是因为与同学重名。(由于不能直呼其名,中国媒体目前采用“元根”来指代他。)

就连同龄人也只能拼凑出他的简单经历。村民们说,他的家庭属于贫农,但他的父亲从事捕鳝鱼的副业来供儿子们读书。在限制重重的毛时期人民公社,这种做法要冒着被扣上“投机倒把”帽子的风险。

村民们强调,周永康出身贫寒、白手起家,不像那些来自革命领袖家庭的“太子党”。习近平本人就属于后者。“周永康很老实,”69岁的沈姓(音)男士表示,他的哥哥曾是周永康的同学。“他不会两面三刀。”

周永康的职业生涯由中国北方的油田技术员起步。沈大爷称,文化大革命期间,他从北方回到了西前头村。“他会卷起裤腿,跟别人一样下地。”

西前头村的居民这几十年里没怎么见到周永康的小弟周元青和弟媳周玲英。夫妇二人是退休公务员,后来在家乡地区经营奥迪(Audi)经销店和天然气生意。如今两人均遭到拘押。去年,周玲英承诺给村民供气。“现在看来没可能了,”一位闻姓(音)童年朋友说。

周氏家族的名声好坏于是落到了留在村里的兄弟周元兴头上。邻居们表示,从去年12月到今年过世,便衣警察一直密切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至于他的生活方式,也存在一定的争议。

熟人称,出身农民的周元兴很受欢迎,基本跟老百姓一样生活,骑一辆旧自行车,打打挂点小彩的麻将。不过,在过去10年,自从周永康主政四川后,周元兴和儿子一起开始经销来自四川的高档酒五粮液。“生意很好,因为五粮液又不是什么人都能卖的,”沈大爷的妻子王吉英(音)说。

根据财新的报道,周元兴也开始兜售其政府关系,赚取“公关”费——他宣称,出去走一趟40万稳拿——帮助熟人搞定工作和官司,或是把面临刑事犯罪问题的官员解救出来。

然而,一些邻居的评价则没那么严厉。“他实际上真的没干什么,是人家拍马屁拍坏了,”沈大爷说。“别人知道你有这种本事,又来求你办事,怎么可能推得掉呢?”

让乡亲们最愤怒的,是把西前头村描绘为周氏家族王国的那些报道。财新称,在大规模的拆迁过程中,地方规划部门想方设法地保留了西前头村,而周边的29户人家却因为一条直通周家大院的道路拓宽工程而被铲平。这条路又被戏称为“元根大道”。然而,许多村民否认这条大道是专为周家修建的。

有些人断言,周永康不过是腐败与斗争丛生的体系中的又一个替罪羊。

“政治斗争,总要有人牺牲,”濮姓(音)女士说。“如果习没有上去,而是周上位了,那现在倒霉的就是习家人。”

周永康最后一次为人所知的回乡活动是在去年4月。根据邻居王老太的回忆,他没有待多久,拜访了家族的房子和祖坟。乡亲们并不确定,他是否真的曾像上海《东方早报》近期报道的那样,在此行中留下了一句话,“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来看望大家了。”

安思乔(Jonathan Ansfield)是《纽约时报》驻京记者。Mia Li对本文有研究贡献,Sim Chi Yin对本文有报道贡献。
翻译:陈柳、黄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