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日治時代台灣、滿州等中學球隊,圖片源自網絡

早前拙文於《明報》世紀版討論身份認同,收到讀者回應,大意指民族是必要身份,團結人民、國家為國人遮風擋雨。故此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文末並稱「察國家之病,民自當捨身改之」。實際上,前文沒有輕視民族身份之意,只是學理上看,民族本身便是虛假不存在的。如果要講民族國家如何救助民族,更應先揭示這現像背後的真相。

從朕即天下走到社會契約

讀者指,國家為國人遮風擋雨。此說不無道理,但問題是誰讓國家為國人遮風擋雨?所謂國家的執行實體──政府的權力從何而來?中國人即使走到現代,仍難免崇尚執政者。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從過往相信皇帝,到今日相信國家(政府)保護市民,歸根究柢,難免還是政權本位、官本位的。西哲盧梭(Rousseau)膾炙人口的「社會契約論」,卻相信政府的本質作為人民的代理人,是公民授權政府機關代為管理國家。此論成為現代政治的基礎,因此傳統中國人對政務人員有「父母官」之說,港英時期卻慣稱「Civil Servant」(公僕),是為公民服務的僕人。如果說國家為國人遮風擋雨,倒不如說,政府是受薪為人民遮風擋雨。沒有人民,所謂國家、民族,甚麼都不是。

從KANO走到中國奧數

既然人民授權政府管治,那麼「授權」的基礎是甚麼?用甚麼單位去授權?很多時候我們都以民族去作單位界定國家,然而事實卻正如前文所述,未必如此。比如瑞士,劃分四個不同語言區域,那麼當中的德語、法語、意大利語人,是屬於甚麼民族?比如台灣,現時漢人與山地人原住民便屬不同種族,那麼其「民族」是甚麼?所以前文便論孫文「中華民族」之建構──過往滿蒙疆藏等本不屬漢人中原,卻「被中華」了。民族與國家,本就未必是同一回事。

最近台灣大片《KANO》,被統派人士笑稱為導演魏德聖的「皇民化三部曲」之一,嘲諷魏氏想台灣回歸日本殖民(1895-1945),在此不多評論。區區感興趣的是,在電影中重演一段歷史,即台灣嘉義農林學校到日本甲子園參加日本全國比賽。在甲子園中的場景中,甚至還看見手持「滿洲」旗幟的「大連商業」隊伍進場。翻看其他資料,當時的日治朝鮮半島,亦有「京城商業」隊伍(京城即當時日本總督府所在地,今首爾)出席。

片末羅列史實,主角們在畢業後不少留日升學生活,當中不乏台灣漢族和原住民。區區思考,假如1945年日本沒有戰敗,或戰後繼續佔有朝鮮、台灣,和以滿洲國為勢力範圍,那今天的韓國人、台灣人、東北中國人,是甚麼人?理所當然是日本人和滿洲國人了。一如古之琉球,本是獨立國家,向中(明、清)日兩國朝貢,至1879年被日本吞併,從此便只有日本沖繩人,又何處見琉球?

說回教育,教育在民族建構中的角色是甚麼?除了我們近年關注的普教中語言和赤裸裸的國民教育外,就是透過種種方式去建構民族身份。如戒嚴時期之台灣,要讀中國地理,學習秋海棠中國地圖,卻不知台灣島史地。或如《KANO》裡的台灣嘉義農林,由日人教棒球亦赴日參加「全國」大賽。過往香港運動員會曾參加英聯邦運動會,今日香港的學生卻積極到北京參與全國奧林匹克數學比賽、參與全國青少年創新科技大賽,這些活動,就暗地裡告訴學生,香港代表隊是「全國」的一部份。

所以說身份認同,區區從不反對認同自己的民族身份或本土身份,然而如要由學理討論,實在無法否認所謂民族或國家本就並非亙古不變。如要探討身份,除了單純想愛不愛國以外,也應進一步反思我們愛的是甚麼國?為甚麼必然要愛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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