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刊 av magazine 20-06-2014)

人生音像城

我想,為一首單曲撲去買一張CD,連歌手也不認識的年代已經過去了。記得最後一次為不知名歌手的一首歌去買CD的,是1995年的〈同桌的你〉 ,由一位瘦削,蓄長髮的男生,名叫「老狼」,多麼不匹配的名字,霎眼還以為是「老娘」!

〈同桌的你〉是一聽便感覺揪心的歌,傷感卻溫馨,歌詞是惦念同窗的女孩子,默默地為她祝福,也慨嘆歲月如梭。「誰遇到多愁善感的你/ 誰安慰愛哭的你/ 誰看了我給你寫的信/ 誰把它丟在風裡」……

作曲及作詞的高曉松,今年監製了一部電影,叫做《同桌的妳》,延續歌曲中的那份情懷;講述一對同學連綿廿年,無疾而終的愛情故事。電影明顯是衝著《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及《中國合伙人》的成功而來,它有同學之間的友誼,也有往美國打拼的情意結,故事也和近20年發生的大事扣連。開始時以旅美10年的林一(林更新飾)的倒敘開始,談及生活如何風光,有理想的職業及漂亮的房子,一天收到中學及大學的同學周小栀(周冬雨飾)寄來的結婚請柬,於是動身回北京參加,然而,和這位女孩子的回憶又湧上心頭。

電影的前半部委實難看,導演郭帆依照「青春片」的模式倒模,看得出導演沒有太深的感受。林一及小栀的角色很難令人信服,思想與言行嚴重地不一致,最難看的是把歷史事件硬湊,如美國誤炸南斯拉夫中國大使館(1999年)、911恐襲(2001年)及非典型肺炎爆發(2003年)等,無非想營造大時代的悲壯,但非常矯揉造作。

影片到了68分鐘後,卻有很大的改變。

「記憶總愛加鹽加醋,朝向自己喜歡的方向修改……」林一的一段「真實」旁白,為影片重新定調,原來開始時所說的風光,都是自我安慰的謊言。林一在美國的十年並不如意,小栀的美國夢難圓,彼此相約在美國的承諾亦灰飛煙滅。

重返現實。小栀的婚宴,舊同學的聚首,大家都是平凡過活,沒有一鳴驚人。理想與現實之間的落差,那份生活上的苦澀,導演反而掌握得很好,拍出了那份生活質感,可能失敗的經驗往往來得更深更痛。我是個中年人,對這些舊同學聚會情節總是很容易被感動,林一與小栀憶及這10年間的遺憾,非常苦澀,林更新與周冬雨演得很好,三杯下肚,淚流滿面到嚎啕大哭;小栀說雖然兩人分隔,但她從網上(Google Earth 真偉大)能看見林一這10年間住過的每套房子的模樣,看見他時常光顧的快餐店,科技拉近人的「視覺」距離,但其實只是一種熟悉的陌生感覺。

我們都不知何故,讓現實戰勝,然後安慰自己:沒所謂吧,生活就是如此。

小栀的婚禮上,響起了林一口琴演奏的〈同桌的你〉,一幕搶婚將要發生,小栀哭著說:「林一,你混蛋,我們已經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很多感情的糾結,最後只落得一句淡然的電話問候:「喂,你還好嗎?」我們都回不去了,現實是個太強勁的對手。

留住的只是一幀畢業照片,我們都笑得很傻,很天真。

原文刊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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