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阿蔼

《主场新闻》沦陷了。

7月26日傍晚,《主场新闻》创办人之一蔡东豪于自己的面书和《主场新闻》首页,发出公开信,表示因为恐惧与扭曲的媒体市场环境,于即日起正式结束,网站只剩下公开信,读者再不能取阅网站其他文章。

《主场新闻》于2012年7月28日上线,当时正夕香港反国民教育的动员高峰,由于网站四名创办人蔡东豪、梁文道、刘细良和宋汉生均支持学生的行动,就在“729全民反洗脑游行”之前提前运作,做好反国民教育的报导和网络舆论。

主场的成与败

网站参考了美国Huffington Post的模式,以“新闻策展”作为内容主打,再广招专栏作者,形成一个重要的网上阵地。

《主场新闻》在读者量来说,可说是前所未有的成功。在两年间,其网站的浏览量达每日30万个独特访客,在Alexa的香港排名是57位。此外,在脸书上,有超过23万个跟随者。

在其他地区,如此高造访量的网站,大概能获得足够的广告去维持开支,然而,正如蔡东豪所说,在香港媒体市场被扭曲,网站从来没有足够的广告户去支持日常运作。今年初就曾经传出有支持《主场新闻》运作的投资者决定退场,网站如何持续经营是一个大问号。

媒体人的恐惧

其实,商业模式并非唯一,若要继续经营《主场》可以来一个斧底抽薪,透过读者付费来支撑。马来西亚的Malaysiakini,在执政党不断打压下,仍能维持网站运作,而且团队越做越大,这是因为它以“公共媒体”作为定位,呼吁读者付费阅读去支撑其运作。此外,香港也越来越多网络媒体依赖读者听众捐款来营运,网络电台D100就有超万听众以年捐的方法支持网站,而“香港独立媒体网”多年来也是依靠小额月捐和义工来维持网站运作。

但《主场新闻》并没有试走这条路。突然死亡背后,更多是“恐惧”

由于当前政治斗争气氛令人极度不安,多位民主派人士,被跟踪、被抹黑、被翻旧账,一股白色恐怖氛围在社会弥漫,我亦感觉到这种压力。还有,作为一个经常往返内地公干的商人,我得承认,每次过境都会提心吊胆,但这是我过分疑神疑鬼吗?那种感觉,根本不可能向外人说得清楚。

令我最不安,是家人也感受到这股压力,终日替我担心。随着社会气氛逐渐紧张,这股压力在我身边蔓延的程度令我日益困扰。

。蔡东豪很坦明的说:“我恐惧”

恐惧的问题,一直困扰着香港媒体从业员。

媒体这门生意可谓高风险低利润,广告要靠大企业、大财团,媒体大亨很多时要依赖其他的收入去赚真钱。在香港,背靠由中宣部管理的大陆媒体市场,又面对中共事事干预本地事务的形势,传媒老板玩着“政治协商”的游戏以媒体换取政治资本,媒体高层只能依赖专业判断去抗衡政治压力,但仍出现《明报》编务董事吕家明到印刷机房改七一游行头条的粗暴干预。前几天,壹集团黎智英对泛民的捐款,也被六大报章炒成“黑金政治”。

媒体从业员活在恐惧之中,也参与制造抹黑反对力量的恐惧。蔡东豪所讲的“抹黑”、“翻旧账”、“白色恐怖氛围”就是这恐惧偱环。

每一次我们面对新闻和言论自由的打压,均​​呼吁同行者直面恐惧,仿佛只能靠个人的修行,从个人心理和道德的层次去处理,当个人无法承受,就只能闭嘴或当逃兵。

蔡东豪的告白,表明自己再也受不了令人窒息的恐惧,结果他选择离场,令人疑惑的是,为什么一个人被恐惧压倒,会连带整个机构被打跨?如何能有方法分担个人的恐惧,避免制造恐惧的巨兽透过袭击关键个人,令集体禁声?

网络媒体如何走

互联网释放了传播的力量,让公民能透过小媒体介入社会,抗衡权贵透过主流媒体制造出来的“现实”,让“其他现实”变得可能。但网络媒体的经营者往往把精力放在内容,媒体的组织模式要么借用了商业媒体的架构,由投资者承担风险,要么以兴趣小组形式DIY,当合作团队现矛盾又或主要搞手退场,就无法继续下去。

过去两年,香港的网络媒体,在资金的筹集上,开始尝试由听众和读者支持,但管理经营上,却缺乏探索。在欧美,有不少媒体组织模式的探索,譬如说以合作社或非牟利的股份公司作为组织模式,设立向公众问责的董事会作管理者,向读者招股,以支持编辑部独立运作。

公开、透明的媒体营理,是最好分担政治恐惧的方法,因为该媒体并不是一个别人“话事”,而是在持份者监察下营运。

《主场新闻》的突然死亡告诉我们,媒体并不单是科技、内容生产者和读者聚合,而是一个资讯的生产组织,里面包含着一组生产关系,要走出主流媒体,就要改变媒体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