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週三(6月25日),舞評人李海燕在本欄舊事重提,談及由1980年代末運作至1992年的「城市劇場」的有趣經驗。碰巧筆者於2010至2011年期間,曾就當年城市劇場的駐場實驗劇團「沙磚上」,進行深入個案研究,故此本文希望接續李海燕上週的討論,指出小劇場對於本地表演藝術發展的重要性。

真正的小劇場

正如李海燕所提到,城市劇場位處黃大仙一幢屬於「城市當代舞蹈團」藝術總監曹誠淵家族的物業地下,而該幢物業也是香港城市當代舞蹈團的會址。我們知道,香港城市當代舞蹈團由曹誠淵於1979年9月成立,會址最初設於上述物業之天台,1987年則遷往該大廈底層,並成立「城市劇場」。曹誠淵的場地構想,是把劇場(「城市劇場」)、畫廊(「城市藝廊」)、咖啡座等集於一身。曹誠淵指出:「其實任何人也可使用這個空間。而且場地真的可沙可磚,有時可將場地全部塗白,之後又變回黑色,很自由。其實當時藝術中心已存在,當中有個場地稱為Black Box,不過限制很多。後來場地便沒了。故我們開設了個『城市劇場』,便有很多表演發生。」(見《沙磚上:實驗.組合.時代》一書)

城市劇場是當時全港彈性最大的劇場,觀眾席的佈置固然可供隨意調配(甚至可以取消觀眾席)。 「沙磚上」在1989年演出的《酷戰紀事》,在劇場佈置上便以竹桿一字排開的把劇場空間劃分為前後兩部分,而在演出的尾聲,一眾的演員更隨著噪動的氣氛,把竹桿一根一根的拆掉,並以之逼使原本在觀眾席上冷眼旁觀的觀眾離席,進入演區,成為演出的一部分。

與此同時, 城市劇場也會為個別的演出提供特長的安裝佈景與技術綵排時間, 故此當時受到了演藝學院學生、業餘劇社,甚致新生代的實驗劇團的廣泛支持。正如李海燕所指出,對於劇場創作人來說,能夠有較長的時間在劇場「實地」創作、實驗與調校,實在非常重要。創作源於冒險,而冒險需要的是游刃與彈性,當年的城市劇場具有這些品質,刻下絕大部份的本地表演場地(康文署管理的場地)卻沒有。 除此之外, 城市劇場還會為演出團體提供行政上的支援,其中包括印刷宣傳品、票務、器材、提供技術工作人員等等。這些行政與技術上的支援,對於新生的表演藝術團體與創作人,尤其重要。

固然,基於劇團的發展需要也好,基於西九效應也好, 近年的確有不少中小型專業劇團,把位於工廈的劇團排練室改裝為小型演出場地。除此之外, 也出現了諸如賽馬會創意藝術中心黑盒劇場、香港兆基創意書院多媒體劇場、青年廣場Y劇場等官方體制以外的小型表演場地。就算康文署近年也陸續將旗下場地(如展覽廳等)改裝為黑盒劇場,以應付不斷增長的場地需求。但我們需要的,是更多像當年城市劇場一樣的真正的自由實驗表演場地,讓多元的創作聲音得以釋放、對話與碰撞。

創作源於冒險

事實上, 翻開城市劇場的場地演出記錄,我們會發現,當年城市劇場的確什麼演出都有,商業劇場、社區劇場、學生劇團、業餘劇社,什麼都有。固然,對於新生代的實驗劇團, 城市劇場是創作實驗創作的樂園。但正如著名劇場導演鄧樹榮所言,小劇場相當於大企業中的「研發部門」(R&D)。大企業沒有具冒險性的研發先導計劃,又那有繼續維持創收的能力?所以,像城市劇場這樣的小劇場,對於新生劇團來說重要,對於本地表演藝術的產業化發展,也同樣重要。試想想,像紐約百老滙這樣表演藝術產業化成熟的地方,不少創收的演出都會在外百老滙甚至外外百老滙的小型表演場地,在相對自由的創作環境與較少的製作與票房壓力下,先行作實驗創作與演出。一則聽取觀眾與業界的意見與反應,持續改進演出。二則為演出贏取口碑,為來日正式進軍百老滙商業劇院舖路。 由此可見,本地小劇場的發展,對於文創論述高唱入雲的西九年代來說,同樣重要。

或許,大家會疑問:像城市劇場這樣放任自由的場地,在歷史上曾經生產過甚麼重量級的演出?固然,創作源於冒險,但冒險從來沒有保證。冒險的創作不一定成功,卻打開了創新的無限可能性。就以當年城市劇場的駐場實驗劇團「沙磚上」為例, 在香港戲劇史上,他們能夠留下來的傳誦作品或許不多。但可以肯定的是,像陳炳釗、張達明、吳偉碩、梁文道、陳麗珠、黃伸強、鄺為立、張輝、鍾小梅、黃志輝、馮國基、杜偉德等沙磚上成員,往後都成為了香港戲劇界以至文化界中不同領域的領軍人物,影響深遠至今;而當年城市劇場的開放劇場經驗,可謂居功至偉。循規蹈矩是創新的敵人,刻下的香港需要更多自由放任的小劇場。

作者為文化評論人

本欄逢周一見報,由「香港文化監察」邀請不同意見人士討論香港文化發展,集思廣益,出謀獻策。

文章刪減版載於《信報》-時事評論-「文化論政」-2014年6月30日

圖片來源:互聯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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