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注】知名学者赵楚近日也遭到了被新浪微博销号的命运。其腾讯微博与网易博客也同时被封杀。

自由亚州|独立作家赵楚被网上禁言
中国独立作家丶学者赵楚在新浪的微博在18日被删除。此外,他在腾讯的微博和网易博客也被封。

据博讯网消息,赵楚在新浪的最后一条微博是声援最近被拘留的独立作家铁流的文章。

赵楚在网上说,很不明白,我一个写几篇文章的孤立老头,既无政治丶金钱和组织背景,又无社会行动能力,分析也尽量建立在学理逻辑之上,何至于如此令人憎恶?

就在前几天,我写过一篇李承鹏销号的文章。李承鹏为什么被销号?我小心翼翼地措词,战战兢兢地表达,为的是既能略述当下的舆论环境,又不至于让某种人感到口味太辣,以保留这一点点的思考与分享。果然,它活了下来。活在微信,也活在博客。微博,我没敢发,因为我知道那是一个密不透风的场所。

当我为他人销号惋惜、思考、愤愤不平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自己也有销号的一天?有。而且,这一天很快来了。我的新浪微博昨天被销号了。但是,自己被销号反而不像看到其他人被销号那样生气。我心平气和,坦然受之。这一方面固然是因为早有心理准备,正如一个朋友说,我销号是“意料之中,早晚之事”;另一方面,我有一种可谓阴暗的心理平衡,许多比我有才、比我勇敢、比我粉丝多得多的人,早就先走一步了。在微博上,那些敢于表达当下、历史、未来的真相与异见的人,都是在做一种走钢丝的杂技运动,每走一步,都左顾右盼,心惊胆战,极力保持平衡。技艺再高的选手,也总有一天会掉下那黑暗之渊。

销号,可以说是当今异见大V们的宿命。当然,这种宿命不是今天才有,它在中国已有几千年传承,于今未绝而已。

2562年前,就发生了一件载入《左传》的销号故事。齐庄公“寡人好色”,与今天的落马官员一样爱“通奸”,并且搞了齐国大夫崔杼之妻棠姜,一个绝色美女。崔杼冲冠一怒为红颜,乘庄公在自己家调戏棠姜之时,一刀宰了庄公。

齐庄公死后,崔杼是齐国的实际掌权人。他对太史官说:“你就写,我们尊敬的齐国领导人吕光得了重病,死了。”不料,这位太史官当着崔杼面写下:“夏五月乙亥,崔杼弑其君。” 崔杼如何容忍如此辛辣的真话,一怒之下手起刀落,把太史官“销号”了。那时的史官是“兄终弟及”,太史官的二弟“顶职”,仍然写了一句:“崔杼弑其君光”。崔杼二话不说,把他又销号了。太史官的三弟写了同样的话,崔杼也把他销号了。太史官四兄弟中,只剩下最小的弟弟。小弟弟来了之后,崔杼说:“你三个哥哥都死了,你们家就你一根苗了,我怎么说你就得怎么写!”这小弟弟又写道:“夏五月乙亥,崔杼弑其君光。”

崔杼销号销到手软,砍头砍到心寒,长叹一声,放了太史官最小的弟弟。他弑君的真相就此大白于天下。试想,如果崔杼把这最小弟弟也销号了,能不能隐匿使他成为千古罪人的真相呢?不能。就在崔杼不断挥舞大刀将太史官一个又一个销号的同时,南方的一个史官听说了这事,来到了齐宫。齐国人问他:“你来干什么?”这位南史氏回答:“听说太史官尽被杀,我拿着竹简就来了。”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销号,掩不住历史真相;禁言,塞不了悠悠众口。几千年前如此,今天更如此。没了微博,还有微信;没了微信,还有博客;没了博客,还有SNS。就算断了互联网,还有“肥皂箱上的讲坛”,像19世纪的美国人那样,丢一个肥皂箱在地上,用一张A4纸卷成喇叭筒,就可以登上去演讲,传播真相。即使有一天肥皂箱实名制了,还有“道路以目”,周厉王的巫师和特务,阻止不了平民们攻入王宫,放逐暴君。

用今天的话来说,销号不解决问题,只是解决提出问题的人。他们不明白这个道理吗?我想至少有一部分人明白。他们坚持这样做,考虑的角度不是这些大道理——所谓战略,而是战术。什么战术?此消彼长。他们一方面在网络舆论场上——用他们的话说是“占领网络上甘岭”的战场——投入大量的“网络宣传员”,另一方面封杀所谓公知大V的影响力,达到此消彼长的效果。举个新鲜例子。7月15日,共青团抚顺市委官微公开发了一个通知:“请抚顺的网络宣传员今天积极对新浪和腾讯上周小平的文章:美国对华冷战的九大绝招,进行转发和评论。” 这个例子暴露了五毛及其组织者的智商。

五毛,这种本性活动于地底的、黑暗中的无脊椎动物,居然明目张胆地爬上了微博,爬上了“网络上甘岭”。结果就是我们看到的,新浪微博成了蛆虫繁殖的粪池,网易评论只见黑压压的苍蝇嗡嗡地大唱赞歌。鹰隼不能高吭长空,狮虎不能吼啸山林;猫头鹰却在黑夜中窥视,苍蝇在阳光下散播细菌。

曾经,胡亥销了李斯的号,雍正销了查嗣庭的号,拿破仑三世销了雨果的号,斯大林销了索尔仁尼琴的号,雅典销了苏格拉底的号。结果呢?胡亥被迫自杀,雍正据说掉了脑袋,小拿破仑兵败逃亡,斯大林与希特勒并驾齐驱,古希腊又升起了苏格拉底的学生柏拉图、柏拉图的学生亚里士多德。

今天,他们又销了哈儿律师、斯伟江、章立凡、王功权、张维迎、慕容雪村、李承鹏等人的号。这些人,正如我以前说过,是一群播种人。他们掬出心里的思想、直觉、信仰和意念,将它们一把又一把地撒向人间。所有人的头脑都是可供耕耘的田垄。从网络撒下的某句话,总会在某个地方生根,成长为有用的东西。

我何德何能?却与这些人有相同的网络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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