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北部地区Friuli毗邻斯诺文尼亚,游客不多但风光优美。在阿尔卑斯山区之中的小村庄Sauris只有400多人。

意大利北部地区Friuli毗邻斯诺文尼亚,游客不多但风光优美。在阿尔卑斯山区之中的小村庄Sauris只有400多人。

阁道大参考按:谁听到73岁老妇人在森林里开的餐馆,亚得里亚海上弹吉他唱歌的渔民,古修道院里用中世纪菜谱烹制的家宴,不会眼前一亮呢?四天的意大利之旅,食物和酒是最大的、也是唯一重要的事情,而围绕的是家、朋友和回忆。

描述一段旅行是很困难的。

若历数教堂古迹,听者会觉得和地铁里的海外旅游广告片类似,能不能听完,要看讲诉人是否绘声绘色,手舞足蹈;如果只说水清沙白,我在发呆,又显得吹嘘时长不够,在对方殷殷期待的眼神中,匆匆做结。

是啊,那些气味、颜色、时光,仿佛在飞机到达北京的时候,在熟悉的含煤烟味的空气裹挟而来的时候,都被封存,难以言说了。

这次意大利之旅不是。谁听到73岁老妇人在森林里开的餐馆,亚得里亚海上弹吉他唱歌的渔民,古修道院里用中世纪菜谱烹制的家宴,不会眼前一亮呢?四天的时间,食物和酒是最大的、也是唯一重要的事情,而围绕的是家、朋友和回忆。可能唯有如此,才能真正品尝食物的美,也才能理解意大利之为意大利。

讲故事还得从头。

飞机在威尼斯降落,很小的机场,走出来时Francesco已经外面。这个意大利大男孩,圆圆的小肚子仿佛比在北京时又鼓了一些。我们叫他Fra。

Fra目前在肯尼亚做慈善,曾经在北京的高校教经济学,也兼做一些天马行空的事情。我听说过的有组织民工的孩子和北京四中的学生踢足球──因为他觉得平等的、快乐的童年回忆比捐衣服更重要;还有就是做一个关于吃喝的意大利之旅。他的逻辑是这样的:最纯正的意大利文化必须与食物一起,最好的食物在家里餐桌上,中国人最能欣赏食物之美和烹饪过程。所以去质朴的意大利乡村吃吃喝喝,是让中国朋友了解意大利的捷径。我觉得,他的论证还是很严密的。

于是在他策划一年后,我们参加这个测试版吃货之旅,从北京去了威尼斯,又在夜色中,一路蜿蜒来到阿尔卑斯山的南段,毗邻瑞士、奥地利和斯洛文尼亚的地方。带我们玩的是Fra和朋友Benedetta,听这个中意混血的姑娘说出此地的名字,Friuli,抑扬婉转,每一个元音都得到了应有的尊重,饱满又欢乐。

晨光点亮山谷的时候,我们才发现这是多么像明信片的村庄。山峦绵延,顶上还缀着一点雪色,近前是松林浓绿和开满白花的草甸。全村不到400人,十几栋木屋门口立着自行车和木雕人像,窗台上的花艳艳的垂下来,屋檐下的木柴被摞成奇怪的几何形状。山腰独自矗立着一座教堂,守卫小小的墓地。半数的墓碑有着同一个姓氏,最早的一块铭记着一个1668年出生的人。

Friuli是这个地区的名字,按中国的行政架构,大约相当于省。我们居住的村子叫Sauris,按照在山中的位置分成上下两个村。我们与此地均是初识──村民说从来没有见过中国人,但是几十年前曾经有日本游客到过。而我们也才得知,这附近的酒庄是世界最好的干白产地之一。

Friuli的白葡萄酒全球知名,当地酒庄众多。酒农常在葡萄架前种一丛玫瑰,若有病虫害,能通过娇弱的玫瑰花瓣及时发现。

Friuli的白葡萄酒全球知名,当地酒庄众多。酒农常在葡萄架前种一丛玫瑰,若有病虫害,能通过娇弱的玫瑰花瓣及时发现。

吃喝之旅就从那个满眼景色的清晨开始。8点钟,打开木屋门,外面放着一个篮子,里面是我们的早饭,在面朝山谷的露台上,自己铺好桌子,慢慢享用。从这一刻起,一天只有三餐的日子已然过去,咀嚼成为未来数日的主要运动方式。

食材

我们第一个任务是在Sauris的小饭馆里学做三道菜。门口挂着Agriturismo的牌子,老师是微胖的Elena,穿着传统的格子长裙。

意大利农村常常看到Agriturismo的标记,这是从50年代开始,面对城市化和移民潮,意大利为保护家庭传统和重振乡村拿出的政策。要获得这一标签,必须保证食材的70%来自于本地。地方法律还有一些细致入微,甚至匪夷所思的规定──所有加工食品必须严格标记来源(我们参观的当地火腿厂里,每一块风干中的猪腿都挂着标签,介绍猪一生的轨迹),有的地方规定不能开外国菜餐馆,甚至有的规定一道菜中不能用超过两种薄荷叶。这可是黑手党和教父之国啊,违法犯罪的门槛这么低。在月黑风高夜,趁人不备,往锅里加两种薄荷就能体验犯法越矩,想想都觉得刺激。

没有准备好的佐料,所有东西都是Elena带着我们自制:土豆煮软揉捏,拉条切块,作为主食;西红柿和洋葱、蒜蓉煮软,滤过之后,点少许橄榄油和盐,就是大名鼎鼎的意式西红柿酱。食材新鲜,做法简单,尊重食物本身的味道,竟是出奇的清爽好吃。

每家都有自己的秘方,但新鲜食材是基本原则。此后我们在葡萄园午餐时,侍者会告诉你,配羊肉的炒蘑菇是早晨在瑞士边境的山里采摘的;在亚得里亚海边吃烤鱼,也是渔民当日捕获。用本地食材,对于当地人而言,不仅是味道,也是骄傲。

或许最能体现这种骄傲的,是Derna在森林中的餐馆。

傍晚时候,Fra指向一条蜿蜒的小路,为我们的晚餐之地给出一个颇有禅意的指引:一直走,穿过一片小森林,当路分叉的时候,向左。如果再有分叉,始终向左。

山里静极了。起初还能望见村里的木屋和炊烟,走着走着满眼只有层叠的树木和叫不出名字的野花。风声伴随树叶的颤动,声音却慢慢变脆,转成由轻缓到急切的雨声。穿行林间不知多久,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俯瞰山谷的餐馆,不见主人,紧闭的木门上缀着各种风干的蘑菇,大过手掌,花色各异。

过了好一会,73岁的Derna才撑着伞从小径上出现,挥舞着手里刚摘的蔬菜和新鲜的鸡蛋。寒暄之后,她扎进厨房做晚饭。我们在昏暗的灯光下,围坐壁炉旁喝酒聊天等候,周遭是她不知哪里搜集来动物标本,满墙家族照片,里面一个神情严肃的军人,是一战时她年轻的父亲。

我的不浪漫,多半体现在问题的实用性上。老太太独居于此,医疗如何保障?出了状况怎么办?Fra说,Derna的子女轮流来这里看她。这里开车到最近的城市不到一个小时,而有紧急情况时,医院会派救护直升机。我恍然大悟,怪不得每个村里都有直升机停机坪。

空巢是所有乡村发生的故事,中国也罢、意大利也罢。美如画景的欧洲乡村,儿童与老人很多,年轻人都在城里寻找发展机会。发达国家基本保障更加健全,但空巢老人的寂寞大约是一样的。对Derna而言,每天有陌生人做客吃饭,赞美她的厨艺,或许是排遣寂寞的最好方式。餐馆没有门牌,Derna刻了个带地址和电话的印章,在即时贴上盖一下,这就是名片了。

蘑菇意面、玉米饼、青菜沙拉,Derna端出来每道菜貌不惊人,美味罕有。她手舞足蹈说一些听不懂的话,还像对孩子一样拍我们脑袋。夜色笼罩,这个小房子里透出暖意,周遭森林沉睡,黑暗寂静,山下隐约可见村庄的微微灯光,仿佛人间。

酒神文化在古希腊和古罗马传统里体现淋漓尽致,恣意肆放,强调感官。Fra安排的行程中,酒必不可少。餐前的面包火腿配香槟,佐餐有干红与干白,餐后必喝当地白酒grappa──葡萄皮酿制,各家自己加入香料或者植物,调制出特殊的香味。四天之内学厨两次,数顿大餐,也拜访了两个酒庄;第三晚搬到拥有一片葡萄园的千年古堡住下后,在漫天星空下,又怎能不喝一杯自酿干白。这样下来,一天里完全清醒的时间有限得很。

Friuli不是罗马或佛罗伦萨,没有恢弘的历史重压下来。但即使在山林间,也有层层岁月累积,满是故事。

此地最著名的遗迹是阿奎莱亚(Aquileia)。公元二世纪时,这是10万人的大城市,古罗马重镇。现在教堂内有仍有美轮美奂的马赛克拼贴地画,阳光从窗口落在斑斓的地上,空气里回旋着灰尘的颗粒,让人想象2000多年前人们走过的模样。

往后,日耳曼人的征服从北向南,伦巴第人(Lombard)自北欧南迁,从公元568年开始统治意大利200年。伦巴第人选择的大本营在北部一个叫Cividale的小城中,环城河水青绿醉人,其上有一座魔鬼之桥,市中心有凯撒铜像,亦有不少中世纪旧宅遗址。

Sauris每年都会举行Prosciutto(意大利风干火腿)品尝节。雇佣60人的火腿厂是当地最大的雇主,以“按摩”(腌制)火腿的员工收入最高。

Sauris每年都会举行Prosciutto(意大利风干火腿)品尝节。雇佣60人的火腿厂是当地最大的雇主,以“按摩”(腌制)火腿的员工收入最高。

文艺复兴前后的威尼斯,对周围的城市辐射效应已经明显。亚得里亚海边的Udine成为威尼斯殖民地,建筑风格仍然充满其印记。而一战期间,北部的山区是意大利和奥匈作战的前线,深深的战壕至今漫山遍野,还有专门的寻找战壕之旅的登山路线。

在gelato的陪伴下走马观花,漫步遗迹是假,趁机消化是真。但所见之处,历史和自然平和交织,是当地人生活的一部分。许多遗址都在私人手上,靠家族传承和保护。

我们品酒的庄园之一叫Rocca Bernarda,城堡外墙通红,在碧绿的葡萄园中十分打眼。这块土地隶属于马耳他骑士团,也就是那个十字军东征时成立,后来丢掉了马耳他岛,至今在梵蒂冈外还有两栋楼的独立主权实体。马耳他骑士团先将这块地的使用权捐给了附近的学校,在校方觉得无力管辖之后,又给予当地一个家族,此后几番转换,建起了酒庄。

城堡地窖里,橙红的灯光幽幽的打在橡木桶上,在雕花的铁门背后成行排列。庄园主人隆重介绍一种只在此地产出的葡萄,Picolit,酿制餐后甜酒。当梵蒂冈选新教皇时,从这里定了100瓶Picolit酒,教皇加冕后推杯换盏,让味蕾和信仰一起飞。

Lorenzo出场的时候,完全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他大约50多岁,考古学家,瘦削、微秃,有些不修边幅,中世纪文化狂热分子。数十年光阴,他都在慢慢修复发掘妻子家族传下来一个破旧的修道院。

他快步走过我们,用巨大的钥匙打开一扇旧门,回头,脸上写着“我知道你们会有什么反应”。徐徐打开的大门之后,是他的私人博物馆,里面各种复原古代狩猎、家居场景,还有三张木桌分别按古罗马、中世纪和文艺复兴还原了当时人们食物和器皿。博物馆外他按圣经故事搭建起园子,种植从世界各处搜集的蔬菜和香料,包括二十四种薄荷,还有庞贝遗址里发现的种子长成的鼠尾草。在外面开阔的草地上,他按古罗马的方式立上测量距离的木桩,一直通向河边悬崖──十四世纪黑死病横行时,当地农民将衣服放在袋子里,拉上绳索,就是从这里放下去,用清澈的河水冲刷三个月,是以杀毒。

Lorenzo的怀旧世界里,有看得见的惊奇,也有看不见的。在修道院圣坛之后,他自己发掘出旧教堂遗址,侧墙里发现了修女的骸骨。而陈旧的修道院中有三个圣台:正中是礼拜用的,左侧圣台是丧葬用,而右侧是当地一个特殊的宗教社团,崇拜圣母,以玫瑰为标,圣台上的雕塑也是玫瑰缠绕。

面对圣坛,教堂正中地上,有块一米见方的砖刻满文字。“一千多年来,这个玫瑰社团的成员死后都葬在这里,骨灰全放在这块砖下面,包括我妻子的奶奶。”

行走欧洲,都去过美轮美奂的大教堂,但在这样一个不大的空间里,一切所见仿佛原样,斑驳的壁画,落尘的祈祷椅,精美的圣坛;而她保藏的秘密不逊于丹布朗笔下的巴黎,游人按照《达芬奇密码》去黑猫之城寻觅arago黄铜牌,或者Sanit-Sulpice教堂里子午线轨迹;而我们跟着这个古怪的意大利人,在这个充满天使和圣母雕像的地方转来转去。

藏富于民,不仅仅是物质财富,也包括文化的保护和传统的留存。古迹之多如意大利,政府不可能负责一切传统维护,私人收藏反而让疏于管理的古迹有照顾,也有生命。

厨师吹起文物级的犀牛号角,宣示我们此行最后的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在中世纪议事厅里,蜡烛的光映在闪亮的餐具上,也照亮周围陈列的各种兵器。一共六道菜,用中世纪菜谱烹饪而成:生平第一次在刀光剑影里吃饭,自然需要隆重些。菜上得很慢,中间是朋友们的聊天说笑。这是典型的意大利的晚宴,时间被拉长,足够品味每一道食物,也足够体会家与朋友的意义。

意大利并非天堂。政治如闹剧,民众对政客普遍失望;经济不升反降,GDP仍徘徊在加入欧盟之前的水平。南部常有家族垄断政商,我们所去的北部稳定安全,但也明显受经济危机打击。要发展,意大利的机会不如其他欧洲国家,更别提中国。但要拒绝城市,享受生活,这里有山有水,民风淳朴。Fra带领我们一行所到的大小餐馆和人家,都是他小时候背包露营,沿当地河流徒步一个月发现的好地方。几十年过去,风景仍在,那些刻意选择简单生活,执着于美食的人也在,这是他回得去的故土,触得到的家乡。

归途夜色中,车窗外是漫漫的田野,山影勾勒出边际。Fra开车,我坐在旁边。“今天他们割草了,空气里都是这个味道,”Fra说,“这就家的味道。”

攻略:

我们参加朋友组织的定制旅游,一共五人,行程四夜五天。他的网站是www.zuccafoodtours.com;email是hello@zuccafoodtours.com

和其他欧洲国家相比,意大利价格不高,北部游人较少,景色优美,比南方也更安全。若自己出行,以下是Friuli地区一些推荐,也是这个旅途中我们吃住的地方:

住宿:

Ronchi di Sant’Egidio 是建于1200年前的古堡大宅,仅有五个房间,其中三个为大套间。自有葡萄园,景色优美,服务也不错。价格80-120欧一晚。http://www.ronchisantegidio.it/

餐厅:

Le Badie餐厅非常好吃,在山顶,俯瞰葡萄园,能远望与斯洛文尼亚的国境线。羊腿、蘑菇、意面和酒都不错。http://www.lebadie.com/

酒:

当地干白干红都性价比很好。Rocca Bernada直供梵蒂冈的“教皇酒“需30欧元,在酒庄里买本地特有葡萄酿制的干白仅25欧元六瓶,口感类似Sauvignon blanc,清冽中有果香。http://www.turismofvg.it/Castles/Rocca-Bernarda-Castle

游:

高山、海滨、历史和美食之旅各有路线,可参考当地旅游网页制定行程。
http://www.turismofvg.it/Home (阁道大参考 http://www.gedaodigest.com/ 选自《华尔街日报》,作者:李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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