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英国《金融时报》中文网撰稿人 白天

中国县城,不像北上广那么具有诱惑性,人口流动相对小,但开发商早就跑马圈地到位,每年拔地而起的房子像一茬茬韭菜般上市,到底卖给了谁?

城市里流行讨论剩女,农村愁的是大把的剩男没人可娶。当年宁可被拆屋荡产也要生的儿子,如今远不如其姐姐来弟、招弟们讨人喜欢。婚配供给不均匀,女方精挑细选,男方一妻难求。

单把这两件事分开说,貌似没什么关联,可放在四五线城市的房地产市场上,这两件事擦出了火花。

得知大表哥在县城买了房,第一反应是谁来住?

表哥家里有着十来亩地,这刚收了麦子就紧着收玉米,间或种点葡萄和白菜,瓜果蔬菜也都有了。新宅基地上刚盖了5间大瓦房,一家四口一人一间还余出一间,传宗接代的儿子刚读初一,这买了房到底给谁住呢?

先占着。这个答案听起来滑稽,却很现实。表哥所在的村子,进城买房已经成了一种时髦,满村的半大小子说不上媳妇,一方面是姑娘量少,更重要的是县城没有房子。

在城市研究剩女这个问题时,农村的女孩子紧俏则是另一番景象。男方娶妻从最早的财礼三大件自行车缝纫机电视机,已经发展到无明确标注却暗地流行的新三小:小楼小车小婆婆。楼自然不同于农村的砖瓦房,二层的农家联排别墅都不能吸引姑娘们的目光;小车可不是农用三轮,摩托也早就惨遭时代的遗弃;小婆婆有些微妙,年轻的婆婆生活自理能看孩子能做饭,身强力壮的还出去打工挣钱,具备了这三小的男青年,在广大的中国农村,简直是秒杀通吃的新土豪。

每年春节,更像是一场农村家长们之间的比拼,相互介绍打工回家的孩子们认识,得先数数手里的硬件,三小有了吗?过年的新寒暄方式,已经变了。除了相互打听所从事的职业和年收入,还捎带脚问一句,县城买房没?

当然,县城买房不是每个庄户人家都买得起的。

以环渤海的县级城市为例,4000块上下一平米已经不稀奇,县城买房还有个特点,找不到一居室,动不动就3、4室的豪宅,车库几乎是标配,如此算来,三四十万一套房可不是土地的恩赐能解决的问题。

电视、手机、网络,让前些年农村所看不到的报纸上那点事儿,来得迅疾而猛烈,头些年村里小伙挑媳妇,除了模样还得看手脚,是不是干活的好手,现在关心的则是打工的月薪。

承包到户也在缓慢变化,分配到个人的模式正在被机械化和雇佣、外包等新的形式所替代,家里没有劳动力,完全可以包给种田专业户坐收年租,或者成熟季租来大型机械一天铲倒。

对劳动力的需求减少,慢慢地分化出更多的农村剩余劳动力。大表哥夫妻就是其中之二。

大表哥服务于县城一个私营业主,主业开大货,表嫂在城乡结合部一家手工磨具厂打工。和他们一样的更多的同村人,是四五线城市的服务业、加工业等的绝对支柱。

年轻的不再读书的小伙姑娘,已经不再安于农村的土地。哪怕城市的月薪扣除房租和日用所剩无几,他们也愿意呆在城市寻找更多的机会,看到更多的钢筋水泥而不是日复一日黄色的土地。

伴随着进城的,是梦想的进一步扩大,在城市安家。回到最初的话题,当掌握婚配主动权的姑娘们释放出进城的信号,而在这些城市的生存又对户口不那么敏感时,按照中国人的习惯,先置地后成家,房子就这么卖出去了。

问大表哥,全家进城住上了楼房,没有退休金的晚年怎么过?他回答,还没想好。或许,茫然的也不止他一个,就像进城买房的人一样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