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泽厚先生是1949年以来,中国大陆最富有原创性的思想家之一,他的学术思想影响广泛波及到人文社科诸多领域,他的很多思想论断至今大家仍耳熟能详、津津乐道,此可见其思想魅力之大。更难能可贵的是,李先生是一位以思想为生命的哲人,而今已入耄耋之年的他仍泉思喷涌,与青年人谈学论道,乐此不疲,近年仍大作不断,特别是其新近出版的《该中国哲学登场了》、《中国哲学如何登场》等书,其思想之犀利深刻可谓不减当年。

  

   刘悦笛同志是学术界的青年新锐,这篇其与李先生的对话围绕“情本体”这个李氏晚期思想的核心概念展开为二十五个话题,广泛论及哲学、宗教、西方哲学、中国哲学、伦理学、儒学等学科领域中非常前沿与核心的问题,其间洋溢着的思想火花和新思精论值得学术界同仁深入思考。此篇对话从“什么是哲学”问题开始,李先生认为这一根本问题亟待进一步探索,他倾向于认为哲学是讲如何行动、怎么样生活的学问,由此也点到中国哲学的特色,中国哲学既不能仍按传统的范畴来讲,也不能因借用西方哲学的概念体系而丢失中国哲学的精神和灵魂。李先生认为没有上帝信仰,人照样可以好好活着,延续其以美育代宗教的思路,结合传统儒学的人生哲学,他试图用“情本体”来提摄中国人的精神生活。

  

   儒学是一套情理交融的人文教化系统,发展到宋明理学,理性精神大大发扬,一直到现代新儒家也是“讲理”大过“说情”。李先生据其哲学理念,试图力纠此偏,提出“情本体”,为此他以孔子、荀子、汉儒为儒学主线,不认同宋儒道统观,由“情理结构”、“人类本体”诸说来建构其“四期儒学”。李先生肯定梁漱溟的伦理本位说,看出了儒家伦理关系的相互性、整体性和情感性,把荀子推崇为儒家正统,以礼生于情。在人性论上,李先生似乎主张自然人性有善有恶,孟子重在发挥了其善的一面,荀子重在遏制其恶的一面,认为孟荀统一于孔子,这似乎承认孟荀各有其合理性,但李先生有鉴于宋儒尊孟,他要“倒过来”尊荀,实际上也许最重要的一点是荀子与其哲学气质更为接近。

  

   李先生认为动物没有道德情感,道德情感是人的理性渗透到自然情感中产生的,自然情感无疑是更为基础的本色存在,为此他以“情本体”来补充康德,以孔夫子来讲康德,认为两者都反对原子个人主义和绝对自由主义,主张先验变经验,个体走向人类,纯粹理性走向人类本体,确实这在哲学上对儒学与康德都是一种深化发展,是一种创见。对话录中也论及宗教神秘主义和儒家理性的神秘——孔颜乐处,李先生认为这些问题有待于科学的进一步发展来解决,他甚至认为将来科学能从实验中制造出这种感觉——“感性经验的神秘”。凡此种种,似皆为李先生哲学气质一以贯之可以理解的主张。这些对我们今天反思儒学的历史发展和未来走向都有着很大启发意义,对我们来重新认识孔子思想的本源性、多面性和复杂性也都很有意义。孔子儒学是包容开放、生生日新的,也有着多方面诠释和发展的可能性,就李先生对儒学与中华文化精神一以贯之、自成体系的诠释来看,其思想气质无疑是偏于经验型的经世致用,与湖南大儒先贤王船山、谭嗣同在思想风格上有些接近,甚至与毛泽东的哲学气质也有些神似,放在20世纪中国思想史演进的大背景中来看,这些思想的历史性和时代性也是可以理解的。哲学本来就是一偏之见,正是这些偏见推动了思想史的发展,李先生的这些哲学思想无疑在今天仍是中国学术思想界的重要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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