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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走邪路的驴》

【編者按】近日,港澳傳媒藝術總監、職業漫畫家、漫評人鄺飚接受內地《環球時報》專訪,就當下中國時政漫畫在大陸的生存狀態及未來的發展方向等問題回答了記者提問——

環球時報:首先想了解一下您入行的過程。您大概是什麼時候開始從事時政漫畫的,當時為什麼會選擇這個職業?您目前的工作崗位是什麼?

鄺飚:我很小的時候就有接觸了,記憶中是大概1975年我9歲時,我爸爸在一面牆壁上畫的一幅大漫畫,內容是林彪拿了一把好多豁口的大斧子,他身邊還有好多小人(牛鬼蛇神),具體啥意思也不懂,就覺得爸爸很了不起、很牛。

1985年初,眼看高考無望,還在讀高中的我輟學進入廣州第一家動畫公司(時代美術電影製片廠)工作,成為了一名動畫人員。在這裡我接觸了迪斯尼風格的動畫製作工作,兩年的動畫實踐給我打下了堅實的漫畫創作基礎。兩年後我考進了肇慶師專美術系,走上了美術教育之路。在10年的教書過程中,我把業餘時間都用在了漫畫創作上,直到1999年底,我應聘進入羊城晚報報業集團旗下的新快報社,成為一名專職的漫畫人,正式從事時政漫畫創作。

選擇這個職業,一是待遇問題,教師的工資很低,進入報社後,我的月薪是之前的5倍。二是喜歡用漫畫來表達我的觀點,而這就需要一個可以刊發漫畫作品的平台,在教育系統是不行的。

我1999年入職新快報,2007年5月跳槽供職於《南方都市報》,儘管進入媒體系統,但我只是臨時工,非體制內的編制,所以在創作上,思想非常自由。2013年3月離開南都就職於香港《成報》,同年11月我又轉入了新東家——港澳傳媒集團,被聘為藝術總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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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浪》

環球時報:這麼多年來,作為一名時政漫畫家,這份工作給您帶來最大的成就感是什麼?最大的挫敗感又是什麼?

鄺飚:作為時政漫畫人,這份工作給我帶來的成就感就是被讀者廣泛認可,每當新作出來後,都會收到粉絲們的讚譽和鼓勵,如果有哪天我的微博或微信不更新了,有讀者就會擔心:飚哥不會出啥事吧?

至於挫敗感,不知道微博裡的漫畫被刪除或賬號被封算不算?其實我沒把這些當回事,反而更讓我有成就感,因為我的作品戳到別人的G點了。每當出現被封殺的作品,我幾乎是欣喜若狂:這幅又升值了!

每次封號對我來說都是一次歷練。我沒有憤怒,只有理解。封號證明有人看懂了我的幽默漫畫,讀懂了我的漫畫語言,他們也是我的讀者。作為職業漫畫人,還有什麼能比作品被讀懂更令人幸福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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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头台》

環球時報:您認為一幅優秀的時政漫畫需要滿足那些條件?

鄺飚:一幅好的時政漫畫,首先要切中事件的要點,另還要有「扒皮」的意識,睿智地捅出事件深層的真相。我一直在研究國際流通的幽默漫畫和中國傳統的諷刺漫畫,研究當下的讀者群體,什麼樣的作品更能適應現代的讀者口味以及適應時下語境的傳播,我一直在實踐中摸索。一方面要回歸漫畫的原始批判性,另一方面要努力運用幽默的手段進行視覺衝擊力強的、用純畫面語言說事兒的創作理念進行創作。所以在我的作品裡盡量避免文字補白,更多的是運用漫畫語言來進行構圖、來表達我的思想觀點。用知名藝術評論家中山大學教授楊小彥先生的說法就是——視覺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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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感》

環球時報:有人說,在中國做時政漫畫很重要的一點就是要把握尺度,並且中國的漫畫比較隱晦,不像國外的時政漫畫那樣直接。不知道您是否認同這種說法?您是否有漫畫內容太敏感被撤稿或要求修改的經歷,能否舉一些具體的例子?此前網絡漫畫家變態辣椒被官媒批評後出走日本,不知道您怎麼看待這一事件?最近幾年,您認為時政漫畫的話語空間是擴大了還是變小了?

鄺飚:認同這種看法。都是語境逼的,也正由於這種歷練,我們的作品較國外的時政漫畫更有回味兒和更睿智,也就更有品味兒。漫畫人在創作職務作品時因內容「太敏感」被撤稿和修改是家常便飯,我的就更不用說了,基本上可以按百分之三十的比例算。依稀記得的是我在南都編輯時評漫畫專版時,一期起碼要有2-3篇備用稿,否則就要開天窗了。

變態辣椒被迫出走日本這事我知道,這有雙方面的原因,官媒的自我閹割意識我就不說了,單說辣椒的作品,表現手法過於直白,視覺語言的藝術運用不夠睿智,就好比用刀子直接捅人,有的作品甚至直接捅人心臟,這不招人恨才怪。還有思想過於偏激,有失客觀,主觀性太強。如果不能夠站在更客觀的立場上用漫畫藝術去表達思想觀點、去表達民眾的訴求,那麼出來的作品顯然是有失公允的。

最近幾年,時政漫畫的話語空間在紙媒那裡幾乎被「滅絕」。但隨著新媒體時代的到來,自媒體正在蜂擁形成,人人都可以是記者、編輯,我來了、我看見了、我通過微博、微信發出來了,全世界人民就都知道了,這個時代,只要是思想自由、人格獨立的漫畫藝術工作者就可以隨心所欲的釋放自己的能量。所以說,漫畫的話語空間在官媒中是變小了,而在自媒體的海洋裡,視覺評論藝術施展空間是空前的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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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二代》

環球時報:近幾年來紙媒的衰落,是否對時政漫畫也帶來了一定打擊?您怎麼看時政漫畫這幾年的發展和前景?微博、微信等平台對時政漫畫的發展是否帶來一些新的機會?

鄺飚:如果還不開放思想,紙媒必死無疑。紙媒平台是死的,而漫畫人是活的,時下是低頭族的時代,手機終端會成為時政漫畫的春天。我對這幾年時政漫畫的發展非常看好,微信圈、群的裂變式發展給漫畫人帶來了更多的交流空間和傳播機會,科技興邦更興漫畫。就最近的法國查理事件及隨後的《寒流》事件就是個鮮明的實例,一夜之間,兩國的漫畫人就通過漫畫的互動達成了共識,進一步拓展了漫畫藝術相互融合的空間,漫畫「走出去、請進來」不再是一句口號,而是實實在在的落到了實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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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狮》

環球時報:還想問一下您一般會怎樣挑選漫畫素材?您判斷一個新聞事件是否適合用漫畫表達的標準是什麼。謝謝!

鄺飚:關注政治、關注民生、關注時事熱點是我的選題三要素。在我眼裡,漫畫無所不能,沒有什麼不可以畫的,只要做到思想不要被羈絆。

環球時報:一位漫畫編輯跟我說,現在全國刊登漫畫欄目的報紙數量大大萎縮,只有20幾份。不知道您是否認可這種說法,如果是有這種情況的話,原因有哪些?

鄺飚:是的,這位漫畫編輯的苦衷我非常理解,正如我前邊說的,在語境惡劣、官媒自我閹割成習慣的大背景下,作為傳統紙媒中的刊登漫畫的專版、專欄大量萎縮是很正常的事,我就推掉了十幾家紙媒的約稿,因為我的作品老是被斃掉或被要求修改,所以乾脆,不玩了!現在年輕的一代讀者都在通過手機和PC端獲取信息和交流,跟著讀者市場走才是正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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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的传人》

環球時報:目前時政漫畫的主力軍是否還是40、50歲的一批前輩?這是為什麼?您是否會有後繼無人的擔憂?你怎麼看時政漫畫在中國的未來?

鄺飚:沒錯,目前時政漫畫的主力是40-50歲的一批,這是因為搞時政漫畫的,沒有一定的社會閱歷積累和生活歷練是畫不出深度的作品的,思想不成熟的,創作不出有分量的漫畫。但我絲毫不擔心,後繼的已經趕上來並大有赶超的趨勢,象勾犇、大屍兄(劉俊)、大俗老張(張強)張建輝、大紅臉王原、沉石、蔡聯、李永秋、尹成偉、楊向宇、李雙等30-40歲的這批實力派漫畫家正以群體井式湧現,他們不但是靠稿費為生的職業漫畫家,更是活躍在傳媒一線的專欄中,尤其活躍在新媒體平台上。而且多數是在大中院校從事教育工作的骨幹,基礎素質是槓槓的。可以說,他們已經「搶班奪權」了。

隨著自媒體時代的繁榮,微信圈、群裡更年輕的一代(20-30歲)已經和老傢伙們攪在了一起,在這裡面由朱森林、肖承森、黑馬大叔、禿頭倔人、劉宏等老油條、老頑童們的無私言傳身教,時政漫畫的未來是有夢的,而且是可實現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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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