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道

承蒙读者友好鼎力帮助,找到了重庆晚报当年的原版报纸,看到了1997年7月24日下午“东方之珠”号游轮在西陵峡遇险的报道。这是实打实的旧闻,放在18年后的情境中读来,稍加比较东方号轮的两次遭遇,即可体会:不到20年,许多方面都有巨大改变。

对重庆晚报不熟悉,但看它的旧闻报道,可以发现熟悉的报道风格。这是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后期、都市报纸兴起时普遍带有的,一如我比较熟悉的、现在已经不复存在的南京服务导报、江苏经济报等。它们能够直言不讳地昭著是非,爱憎分明,言说敢做。

东方之珠号游轮在西陵峡失去动力,船上几百人慌乱无措,船体右舷迸裂十五米豁口,江水涌入船中,它随时可能撞击山崖,在激流中倾覆。整个系列报道体现了两条主线,一是直接谴责船员不顾乘客脱逃,二是歌颂“生江轮”拖船不顾安危,勇敢、聪明的施救。

这两条线索的梗概,在近期也被媒体翻出来,用当时记者的口述资料,以衬托现有的情形。通过找到传说中佚失的旧报纸,有更多信息浮现上来。在事故发生后五天后的第一次报道,报纸就配发了短评《生死关头见美丑》,进一步充实了报道中就显露的谴责。

围绕轮船公司所认为的船员并无逃脱等“虚假报道”指控,重庆晚报开足马力进行反击。纵观这些报道,无论是谴责丑闻,还是歌颂英雄,抑或在事后勇敢地面对官司控诉,报纸都体现了情绪昂扬的正气歌。而报纸这一切举动,至今看来,依旧牢固,并无破绽。

这些旧报纸的陈年往事,给人印象深刻是两个方面:一是事故中所有当事人的声音都可以出现,船员、公司、报社、乘客,无论是英雄还是小丑,都能够正面辩驳。二是在舆论的正当呈现之外,司法也为事件解决提供了渠道,江上的恩怨去到法庭上讲理。

当然,因为东方之珠事故未造成死亡,这让各方面的情绪都被限定了。扔下乘客逃生的船员,无需用技术应对狡辩;乘客只是气愤,而不是悲伤;施救船只被冠以英雄称号,也无丝毫不妥。游轮品质与乘客中之间,并没有建立生死联系,这是1997年时的整体情况。

这么多行动及反应,都是自然呈送的原生态。报纸与船务公司、乘客与船长、记者与英雄之间,一马平川、坦坦荡荡,没有障碍物。它带来的好处是事件的能见度高,事故在人情与法制轨道上解决。上述的各方当事人互为镜像,中间没有隔离与扭曲。

1997年的事故,造成了故纸堆里保存的故事,至今读来依旧体会到勃勃生机的激荡。事故是事故,故事是故事,小葱拌豆腐,两下泾渭分明。可以设想,如果事故不能成为事故,只为了拼凑感人故事,那就不是实事求是。1997年还有这样的机会,事故与故事保持独立。

18年后,事故与故事的独立性没有当年那么幸运,它们混淆在一起。类似1997年中那种当事各方之间正面驳斥、交流无碍、直接交锋、法制与新闻监督托底的状况,有了极大的改观。情绪的呈现不甚完整,有缺损,当年报道的署名“刁林”(凋零)可以概括现状。

读后感就是:同一家公司的两条船,18年间航行在同一条江上,在遇到事故后,它们分别驶进了不一样的“航道”。履霜成坚冰,故事的主场从18年前的江面上,切换至陆上。灾难情绪在公之于众时,尤见沧海桑田。轮回是一部分,拥抱杂驳的命运是其余部分。

2015年6月11日星期四 1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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