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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篇人物 采访|球球 文|球球 摄影|聂丹

满宇来西安有一年了,他总是很忙,待在美术馆二楼办公室里,忙开会,忙项目,忙着把青年团的艺术家们全都「撒」到外面去。「我希望他们在城市的各个空间,而不仅是美术馆。」

1998年毕业从广州美术学院后,满宇在北京798呆过数年,于去年下半年来到西安美术馆担任副馆长。

回想起来,他的艺术道路似乎长了些,当初学艺术也并非偶然。小的时候,他最开始是学音乐,二胡拉了5、6年,但后来还是去学画画了。那时候没有概念,只觉得如果画出一个东西,是立体的,很神奇。「我觉得可能还是一种天生的对于周围事物或生活的好奇造成的,这是我现在慢慢才体会到的。因为,音乐过于抽象,都是符号的东西,情绪性的、对技术性的特征也很强,似乎满足不了我对具体事物的好奇。画画不一样,是具体的。」

满宇一路画到广州美术学院,离艺术理想更进一步的同时,也发现了之前对艺术的误解,「当时很搞笑,以为自己进入美院就是艺术家了,但当时看了“大尾象”工作组的展览——“没有空间”,这对我们这些只知道画画的学生在观念上的冲击是比较大的。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有一群人在非常认真的做一件这样让我们看不懂的事,还是让我的好奇心大大增强了。」随后,图书馆成了满宇最常去的地方,他渴望通过书籍文献去了解国内外现代艺术的各个方面。

在大学的时候,他抓住不管什么书就看。后来发现,看书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想了解自己和周围的事情,不管是禅宗、荣格、语言分析、哲学、逻辑、小说,甚至关于预测的四柱五行,包括现在的自由主义的思想。艺术于他而言,已成为他的手段。通过从事它,让自己活得明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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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现场 聂丹 /摄影

「不要想着去成为艺术家或策展人,而是应该先去关心问题,秩序自己的生活。艺术家什么的只是社会分工里的一个词语,你作为艺术家想要干嘛?你成为一个艺术家,然后呢?你有解决自己的问题吗?」抛却「艺术家」的身份,他想从书典瀚海中弄清楚,艺术是怎么发生的?

近十年里,除了参与每年的各大展览和艺术节,其余时候满宇几乎每天都在798里,做策展,做艺术,以及泡在「二楼」——他和三四个人合作发起的独立出版机构。「不满意当时的现状,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二楼”最初还真的想做出版,11年之后每人才都找到自己的方向。」

05年中国当代艺术处于半地下,798的出现看似是一个很好的前景,然而很快,激增的泡沫现象导致798名过其实,满宇在08年感到幻灭,伴随抑郁。

如果说这是艺术的核心问题,那么当代艺术是满宇的核心——他把自己的意义也建立在上面,这看似虚妄的话,他说得真挚。艺术是一个黑洞,不断创作,就会不断的被吸进黑洞之中。「繁荣实际上都是虚的。」12年左右,他突然对艺术丧失了意义感,继而离开7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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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现场 聂丹 /摄影

随后的两年,他一直对自己做精神分析,清理个人生活史中积累下来的情结。至于是否肯定已找到新立的核心,对他而言已不重要,因为他找到了兴奋点。

去年年末,上任没多久的满宇,就着手策划「青年艺术家试验计划」,面向社会征集进十位跨界艺术家,进行三个月的关键词设定、沟通、讨论,实施,最终共同实现一场展览。在征集文案中他写道:「如果你是一个自觉的人,削土豆也是艺术。而在这样的背景中,“人人都是艺术家”才不会沦为一个杂耍似的说辞,而具有自我解放的意义。」

随着第一轮试验计划的成功收尾,满宇感到西安艺术生态的巨大潜在生命力。紧接着,他又成立了「西安美术馆青年团」项目,作为「艺术家试验计划」2.0版;好似一个人做副馆长,不够解心中意气,满宇又索性在今年六月发起了「副馆长计划」,集结了十多位青年驻地艺术家,他们参与了西安美术馆副馆长満宇策划的《副馆长计划》,用多元的艺术实践打破了美术馆公共空间的传统边界;用艺术的方式介入到社会公共事务,成为记录者发起者和参与者。「我一直期待美术馆不仅仅是图像消费的地方,应该通过艺术家的工作,打开一个公共政治空间,实现艺术和公共生活的连接。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接地气’。」

他观注个人,反对整体;是愤怒的精神贵族,也是冷静的人道主义者。真正和艺术纠缠的人大抵都这样:你会切齿痛恨它,因为它把你带入了创作的黑洞;你又会切肤痛惜它,因为正是它让你有了一种神仙般的消解和真正的生命活力。

小说《三体》中,面临地球危机,在成千上万的星际舰队被团灭前,其中一艘的舰长鼓足毕生勇气,选择了相反方向的最大速度航行。

同样的叛而不逃,黑暗深邃的荒芜空间中,满宇也行进得坦然决断,不向后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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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表达力很强,很多时候的口语都像书面语言,这让我有时候听后还得再消化一下……所以,你迷信语言吗?
从这个角度来说的话,我不觉得这是件好事情,我把它当做我的问题。这说明我更多的东西还是来自阅读,如果我现场的工作经验还积累足够充分,那么描述的事情会通俗些。

我总感觉你非常倾向于将当代艺术和政治牵扯一处……
当代艺术本身就是政治的,而非牵扯。在中国90年代有个去政治化的潮流,使得艺术家的整个视野急剧缩窄,开始维护不平等的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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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问对谈环节 聂丹 /摄影

之前创意长安采访了美术馆发起的青年艺术团成员之一刘伟伟,他对这个实验计划提出了批判,认为你们发起的「兴庆公园」计划是一个伪概念。
在前期框架搭建时,我们发生了分歧,他就离开,自己做了个行动纪录片。从大的理念上,我是非常认同他的。话说回来,这其中又体现了现实和理想之间的差距:不可能每一件作品,都是在这样绝对的纬度中。第二,我们实际上是有不同的指向的,他提出的目标和方式,并不是唯一的。,与他不同的是,我们的「兴庆公园」计划是发现和理解西安。我们的纬度包含他,他是真干了,但是他的纬度是窄的。
我一直在强调「公共性」,这个「公共性」不是类似特定艺术空间里的虚伪的展品互动,而是公共整治空间。这个空间不仅是行动,还包括我们如何驾驭这个空间。

「艺术圈是个名利场,打哈哈的人很多,但我们自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看你诚不诚实了,不要自己骗自己,时间长了,效果也真的就出来了,假的也出来了,真的也出来了。」——这是你07年的一篇博客的结句,那么,你现在是否做到了?
现在我仍然在这么做。

你看起来很平静,什么状态下是癫狂的?
就像我刚才说的,如果一个人非常理性,其实他背负的事情是很多的。一个人的成熟实际上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
有次讨论会,我说理性是用来包裹身体的,他们会疑惑。1+1=2这个东西是干嘛的?一方面是1+1确实等于2,还有一种作用是让你心里有种确定性,让你感到世界上有东西是稳定的。科学是从基督徒那里产生的,为什么?他们是虔诚地相信上帝的,上帝保证了真理的可靠性。中国讲「天人合一」。

来西安一年了吧,有地域或情感上的归属感吗?这对你的项目和创作有影响吗?
不该有归属感。一个有归属感的地方,是因为能找到安全感、持续性和稳定性,但是这样的东西是遮蔽真相的东西。真相是没有的,是我们自己建构起来的,我给大家说的一句话是:一个理性的人是最容易受到伤害的人,他需要让社会有延续性,这不是很需要的。问题在于很多人承担不起。

还有个问题,你喜欢吃什么?
硬要说的话,我是湖南人,自然喜欢吃湘菜。其实我对日常生活非常缺乏欲望,吃喝玩乐都不关心。其实这样不好,因为生活大部分都是这些成分。工作中我会得到很大的享受。

感谢摄影师聂丹(微信号N448934756)
为本文提供拍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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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意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