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五四

在网络上打滚这么多年,我绝大多数的朋友都来自于互联网。对于我这样内向的,有社交恐惧症的人来说,很少会产生强烈的愿望要去见谁一面——大家彼此网络上做点赞之交,然后微信群里惺惺相惜一下,已然够了。

王五四除外。尊称一声王老师,自叹不如得很。在我所视野所及,持续地做公共发言的人越来越少。当一个社会事件出来以后,如果是安全的,那么多有的微信公号都在“借势营销”,洗毁那些严肃的,转为搞笑或者撕逼;如果是敏感的,那么很多人都保持安静,无视,或者绕着太远。所以公共事件发生以后,多种言论出来,经常觉得郁闷至极。很多时候,非常庆幸有王五四老师的存在,因为次日或者稍后两天,就看到他的嬉笑怒骂,不仅直指事件,而且捎带上那些荒唐可笑的言论一起,一小刀一小刀地戳。他也讽刺,但这些讽刺有别于搞笑,并不消泯严肃性,相反更加凶猛。

所以看完他的文章,就大舒一口气。时常会有拍巴掌的冲动,说上几句:赞!真赞!这就是我想说的!有一些朋友也有我类似的感受,胸中郁结的闷气有种一股脑子吐出来的感觉。于是,赶紧扫二维码,赶紧转发——一小时后或者半日后的,这篇文章十有十成“被举报”。甚至公号直接被封,不得不转世重生。

于是也就十足戳中了我的笑点。王五四的字号改为了“王大妈”,刚刚亲切地称呼了了一阵子大妈,又被转世为“王大姨”,合在一起,王五四老师活生生变成了王大姨妈。这个梗儿很合适跟王老师打招呼,所以今日拜见姨妈,也带着笑意,就和他的公号文章同样的戏谑风格。

一般我们吃猪肉并不需要看到那个猪长什么样子,但我确实期待好长一段时间,期待能见见王五四老师。除上述的景仰以外,还有一层原因是在萝卜群里,日常会话里,他也能将“笑容可掬”的特点通过屏幕传递出来,平易近人,十分谦虚,也很有乐趣。

见到五四老师果然就是这个风格,毫不陌生。我们两个圆胖脸小肚子,谈笑风生。

粉丝见到偶像,总是会有八卦提问的。何况我是带有明确问题的。这个社会分化极其之大,不存在简单的两个阵营。有一批人,能够在后天,重新反思自己的成长,看到自己过去被灌输和教育的那些东西,产生怀疑,然后不断去洗涤旧的,接纳新的,逐步进入一个“觉悟”的状态,而且在这个过程中,摆脱纠结和模糊,逐步变得坚定。我对他们如何成为了他们,十分感兴趣,关心那个过程和心路,其中的机缘,阶段性的节点,重要的人和事情。很多人可以被询问,但是放在整体人群里,只是一个极小的比例。自己其实还是常有孤独,想要拿多一些的历程和自己的成长印证;自己其实也常有恐惧还有很多未被照亮的阴暗,想要拿他人的故事洗涤。

如果变成一篇文章,我是很乐意去记录那些故事,那些摆脱束缚,去发现、更新、修补、重塑、完善自我的故事。由于这是一个时间匆忙,未经准备的聊天,只是急就章的简单分享。

和所有小城市里长大的好学生一样,五四老师也三好学生一样地进入了山东大学计算机系,考分660,所以,他势必对政治课的文本也是能够熟读记诵的。还是标准陈述:感谢网络!网络真正是打开很多人的心智。即便是今天,知乎也能打开一个年轻人的心智,让他对很多固定的知识和结论产生怀疑。对五四老师来说,P2P下载的大量影视频资料,不断在丰富他的经历,而蛤教的“圣经”级别的视频和五三五事件的纪录片,种下了“怀疑”的种子——标准的批评是指向体制里的基层官员,而怀疑则是指向顶层以及整个系统的。

“世界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滋生的怀疑,放入互联网世界的摸爬滚打中,一点点放大,新的价值一点点的植入。包括我在内的小城青年,在对世界的认知里很有可能有一部分是空白,所以它很能被网络世界填上颇具价值和“有意味”的部分。大概是这样的原因,当王五四老师成为了“县长”(为了规避一个巨大的敏感用语,一些人使用了这个谐音)时,他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一个签名,却产生了持续连绵的影响,很多人毫无准备,却成为了其中一员,然后进入名单里,被持续监控和观察,一遍遍喝茶。

拥有同样经历的人,彼此照顾,相互关心,于是聚集在Twitter上,形成了一个特殊的小圈落。但是,这确实一个完全不同的“信息疆域”。我常在Twitter和朋友圈之间转换,就像在两个时空之间来回,它们拥有完全不同的信息结构、交往方式,影响了表达和讨论。大概就是这样,王五四彻底成为了一个野生的“有意见的人”,这个“有意见”伴随着一次次电话与喝茶,以及聊天记录。

在我看来,2010年开始的两年左右的的腾讯微博运营经历和之后的凤凰网运营经历,也是值得展开的。它将一个“觉悟”的个体,一个已经有了立场和内核的个体,丢到了大量的公共事件之中,经历了一次次的公共事件,一场场的公共讨论,在舆论场里发酵自我。可惜囿于时间和准备,无法展开五四老师眼中的各个事件,他所看的的信息和观点,他所持有的态度和批评。总而言之,这几年的这些事情,我们很多人都在这些个意见的小风暴团里,逐渐明晰和确定自己在公共领域的立场、态度。

微信公号时代来了,王五四成了网红王五四,成了王枪枪,王大妈和王大姨,成了那个每篇文章都嬉笑怒骂数千字,即时响应事件,充满讽刺观点的王五四,想要去戳那些可笑的、虚假的。你可以说就像吐槽一样,但是所有的吐槽都淋漓尽致而且槽点精准。以至于,每篇文章都“被举报”,只有短时间的存在,不断丢出来,传阅朋友圈,然后消失,无迹可寻。

并不是真的无迹,当我错过一篇文章的时候,我就会找群里问是否有人拷贝存档了,然后我就可以一睹为快,疏泄一番。

网红王五四的身份证和我们每个人的身份证一样,只能注册五个公号,已经一次被封。在已经创业,已经结婚即将成为人父,在形势一片更大不好的状态下,我猜,文章会越来越少。不过,他依然是一个传说,该嗤笑还嗤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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