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爱国小粉红的微博为什么被删?

答:日前,河北邢台大贤村的爱国小粉红因在微博发布自家所见所闻所经历的事情而被删除微博,仅仅在数日之前,这位爱国小粉红还在微博动情地发布爱国告白,“我们不是红卫兵,我们是有良知的爱国青年。更不是网络暴民。脑残不服来撕。

大贤村发生了什么,官方和民间的说法有明显的冲突,且不论。为什么仅仅因为亲历者谈谈自己的见闻感受就会遭致微博被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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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博被删是因为新浪官方执行其自身所订的规则或者被权力部门要求而所为,历年来其动辄删微博早已见惯不怪,也没什么好谈的。但是,爱国小粉红因为谈及自家亲历的事情而被删微博,却典型地反映了当下社会情境下的普遍的所谓“爱国成灾”的社会心理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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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前面的文章也谈过,爱国情感本身是源自人类与生俱来的非理性的天性。人类个体会自然而然地偏好自己所属的群体。如果这个群体是“国家”反映为爱国情感;如果这个群体是“种族”就表现为种族主义倾向;如果这个群体是“宗教派别”就很容易成为宗教及派别冲突的根源之一。换言之,根本无须后天的教化和规训,人们就能发乎本能地偏爱自己所属的群体,而罔顾事实和逻辑。

既然是天性,那么人类的这种非理性的偏爱自己所属群体的自然倾向(内群体偏好),它会呈现出由小群体而大群体的一个梯级排序。人们首先会偏爱自己的家庭,然后家族/族群,然后家乡;然后国家。家庭是朝夕相处,家族/族群是频繁互动,家乡是生长于斯,相对而言,“国家”是一个仅凭感性经验无法体验到的存在,它不是自然的概念,而是一个习得的概念,是一个“想像的共同体”。个体经由后天的学习和社会化过程而了解、认同“国家”。

可以这么说,爱家庭、爱族群、爱家乡是自然而然的发乎内心的倾向;而爱国家则是社会性的,是后天习得和规训的结果。尽管爱国家与爱家庭、族群、家乡的心理机制是一脉相承的,但对国家的爱从人类的自然习性而言应该置于家庭、族群和家乡之后,这才是合乎本性以及合乎人伦。

由此观,被删除微博的小粉红他7月19日所评价发布的关于艺人戴立忍的微博所表达的只不过是被规训和社会化的结果;而他7月22日所发布的亲历感受和见闻则更可能反映了自然的本性流露。那么,因为爱家庭、爱族群、爱家乡的自然的本性流露被遭到删除,而被规训和习得的观念表达却受到鼓励,究其性质而言实际上就反映了这个社会普遍存在的“存天理,灭人欲”的伦理实质。

从心理学角度,“存天理,灭人欲”所带来的效果必然是个体的情感扭曲,社会的人伦泯灭。虽然人类个体对自己所属群体的偏爱是一种非理性的倾向,后天的社会化过程应该致力于培养和鼓励个体的理性态度。也就是说,后天的教养应该通过教育、媒体、社会互动培养个体超越天性的理性力量,这才是反映人类文明的心理机制。但是,超越天性绝不是泯灭人性,“灭人欲”的结果就是人的彻底“异化”。哪怕是依据这个社会权力集团自诩和标榜的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来观察,“存天理,灭人欲”的社会现实也是彻底反马克思主义的。

事实上,不仅仅是从一个邢台大贤村的爱国小粉红的微博被删除这个端倪来反映“存天理,灭人欲”的社会现实,而是多年来无数的现象和事件都反映了同样的人性沦丧。且不说40年前“文革”期间所蛊惑的令夫妻反目、父子成仇的互相检举;就是近30年来所严格实施的生育政策、户籍政策,无一不是以“存天理,灭人欲”的彻底“异化”人的方式来戕害社会。

所以,近来,近数十年来,这个社会民众的爱国情感表达总是充满着暴戾、愚蠢和不分青红皂白的侵犯性,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压根儿就不能体面而有尊严地维护他们的家庭、族群和家乡。别说是底层的民众,就算是社会中坚的所谓中产精英,他们的孩子在毒地、毒操场受到戕害,她的丈夫被无缘无故的被嫖娼而殴打致死,哪一次这些受过良好教育,过着貌似体面生活的中产精英们能有尊严地表达他们维护家庭、家人的权利而不受到苛难和压迫?哪怕是权力集团中的核心成员,在自己孩子车祸身亡后也职能表现得若无其事,泰然处之。

概而言之,一个爱国小粉红的微博之所以会被删,表面看是新浪执行或被执行权力集团的要求而为之,但从实质上反映的却是长期以来这个表面看起来冠冕堂皇的社会本质上的“存天理,灭人欲”,而绝大多数人,从权力集团到普通民众,早已习以为常,视而不见。

我不会哂笑一个爱国小粉红的“报应”,我只感到深深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