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一大早,我就从微信同学群里退了出来,满打满算我在里面待了整整一年时间。

去年初冬,有个老同学把我拉进一个我当年班级名称的群,一进去,哇!已经到了近四十名当年在师范就读的同学——要知道,我们班当年一共五十名,且已分手27年了!由于多是修改的实名,看到这些久违的、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那一个个鲜活的面庞,他们的动作举止、一笑一频、生活场景……一帧帧重新复活起来,恰如电影的蒙太奇镜头,在我的脑海里来回交替闪现,偶尔有个陌生的头像出现,大家心中便打起大大的问号:他(她)是谁?现在什么样子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同学们交流十分活跃,很快,大家都基本熟悉了如今同学们的各自工作与生活情况,那个极有才华又幽默风趣的、绰号“大腚”的同学意味深长地说:“当年我们年级六个班,如今只有我们班同学们还是完好无损的,其他班都有中途凋零的,想拍合影照也无法凑齐了。”不乏暗含庆幸的语气。然后,各自又晒自家照片,不能不说,岁月是把不见血的杀猪刀,当年的妙龄少女,如今多是半老徐娘,只是眉宇间还带有一点当年的痕迹,不仔细愁,还以为是邻家二大妈。三十年前的毛头小伙,头发也变白、变稀,甚至成为“地中海”的也有几个,那被时光深深镌刻在额头上的皱纹,个中的包含了多少生活与工作的磨难?多少付诸东流年华的沧桑?

一个月之后,新鲜劲就过去了,同学群开始链接一些转发别人的文章,或者发泄一些工作上的牢骚,对腐败现状的不满,对国际国内时事的不同看法……

于是,一团和气渐渐消失,直到殆尽;观点差异逐渐显现,直到完全对立——

圣诞节后,一个叫“看雨”的同学,发表高见,要我们不要庆祝“洋节”,要庆祝第二天的“中国的圣诞节”,因为那个人多么大多么大的功劳,简直是宇宙第一的英雄,吹捧得肉麻……群里面,三三两两地,有几个人拊掌,其余则继续保持缄默。还有一个当年相处特别好的同学,则以那人统治的27年里人口增长几亿的数据,提出了“倘没有他,这几亿人就不会存在”的感慨,呼吁向他“老人家”致以最高的敬礼!

我想起了某外长的“若不幸福,何至于十几亿投胎到天朝”的理论,暗自哂笑,禁不住揶揄了一把:“怪不得那人死后,好多人比爹娘死了还悲伤!“

突然,某个同学插话:“记得我们小时候,好像肚子一直是饿着的,从来没有尝过吃饱的感觉!”

于是,火力一齐集中过去!

那个“看雨”则调转矛头:“如今贪官污吏横行,都怪矮个子,看看那个年代哪里有这么多腐败?”

我接过话茬:“那个时代可能想贪污也没有这么多东西,正如一个穷光蛋的屋子,小偷不会光顾一样,但是,五九年饿死那么多,可有一个是村长或炊事员吗?不都是无依无靠的农民吗?”

“看雨”大怒:“你咋恁糊涂?现在是典型的资产阶级复辟!要知道,王震说过,毛早看出这个问题了,他比我们早看了五十年,五十年呐!”

“王震的话就是宇宙真理,金口玉言?”有人顶了一句。

后来群主发话了:以后不要争论这些不挡吃不挡喝的东西,伤感情“。

只有“看雨”,在独自囔囔,默默打字:“只有地富反坏右才对毛煮席有意见,莫非这几个人,出身于地主家庭?”

——操!什么年代了?还有沤烂的朽木思维在依然散发出尸臭味儿!

后来,众人不再纠结这类话题,开始围绕家长里短扯皮,然后是红包乱飞,你方发罢我登场,群里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

不几天,春节前后,邻居胖胖胖同学在东北中朝边境放了个大炮仗,群里又热闹起来,二群主梁同学则对朝鲜的“敢做敢为”,在帝国主义的封锁下搞出了核弹弹表示祝贺:“金正恩就是霸气,也叫板!”

我发去一行字:“东三省的老百姓过年很爽是吧?家门口就是核基地,特别开心不是?造成延边地震了你知道不?”

“你怎么胳膊肘向外扭,要知道,朝鲜是鲜血凝成的友谊,一衣带水的邻邦!”

“知道朝鲜百姓的日子吗?他们甚至在九十年代饿死好多人!”

“又是西方反动势力造谣,不要信他们!”

“我没有信,可是为什么新闻经常报道国际社会援助朝鲜,你见过援助韩国的新闻吗?需要援助说明了什么?”

——我无语了!在他们眼里,难道我们东三省的同胞不是人?没有胖胖胖重要?

梁同学后来又说: “有机会我也去朝鲜看看,看他们如何建设成伟大的国家?”

我马上大表赞同:“希望你成行,更希望你留在朝鲜,体会一下两轮太阳照耀下的仙境国度美丽景色!”

他没有听出话里的讽刺:“嗯!好的,只要有机会,一定去!”

之后,他每天总是发几条“万恶的米帝吓尿了”,“安倍吓呆了”之类的东西,我给链接一些胡适先生或者是杨佩昌先生的文章,用比较温和而理性的事实,与他们相对比,让他学会思考,从而培养独立的人格。结果,他不冷不热地嘲讽:“别说不靠谱的了,让我大倒胃口!”

——我还能说什么?

某天晚上,在朋友圈,我看到一篇文章《我们相隔的不仅是几十年的时间,还有渐行渐远的价值观》,深有同感,便转发,马上有位同学对此深表理解,并劝我:“各人价值观不同,认识不同,同学之间包容为大 !”

唉!我能说什么呢?谁又能说得清呢?

再往后,梁同学又发一些如美国选举,希拉里与特朗普互撕的事,还有朴谨惠被闺密坑的事情……言辞之间不乏嘲弄与讥笑。隐隐约约似乎传递出这样的信息:外国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只待梁同学去搭救呢!唯有我们,才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有时间,倘若转发一些诸如“新西兰养老”或者“德国工匠精神”的文章,马上有人扑天盖地抡起大帽子,什么“汉奸”“美狗”“卖国贼”啦,防不胜防,欲躲而不得!最可气的是,他们竟然封我一个“脑残”的雅号,令人哭笑不得!

不是老同学的话,我早爆粗口了!丫的!谁才是脑残?

上段时间,围绕“强人普京”的话题,我们又打起了嘴仗,看他们对普京五体投地般地佩服,如圣人般地仰望,我问:“普大帝这么好,你们去商量一下,能否先归还我们的海参崴?”要不,连唐努乌梁海与贝加尔湖一并归还更好?“

“你怎么谈这些没有用的话题?一点也没有正能量!”他严厉质问!

“那么,请问:哪些话题是有用的?”我发过去一个笑脸。

——“不能提这些”。他给划了一个红线!

我连说话的自由也没有,还待在同学群干吗?

于是,果断退出,我的手机,连同我的大脑,瞬间清静了许多。

天狼孤星 于1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