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起来,忽然发现持续一周多的霾,突然就没了!霾去哪儿了?是被风吹散的吗?是自然现象还是治理的结果?全都不知道。就这样,来有影去无踪,霾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北京终于迎来了一个不算太蓝的蓝天。打开窗户,深吸一口气,脑子里挥之不去地还是那个永恒的问题:雾霾是什么?从哪儿来?去了哪儿?北京四中名师陈年年的这篇文章,或许也代表了很多人此时的想法。
本文转自公众号“有鱼的语文课”,由作者授权转载。

据说这首先是个爱不爱国的问题。

08年奥运会,美国四位自行车运动员戴口罩出现在了北京,引起轩然大波,从官方到民间,舆论大哗,指责美帝歧视、污蔑我大中国。最后,对方道歉,我方则说:摘掉口罩比道歉更明智!那时候,说空气质量不好那是不爱国。所以,2011年让PM2.5进入公众视野的美国驻华大使骆家辉被不断指责。什么炮制PM2.5这个概念是美帝的阴谋,什么他乘飞机坐经济舱是作秀,也是美帝亡我之心不死的证据。最后,骆家辉做了两年多大使就不陪大家玩儿,回国吸新鲜空气去了。2013年地产大亨潘石屹在微博上追随骆家辉步伐,不断提PM2.5,让更多人知道了这是空气污染,但因其地产大亨的身份,一直有人对其冷嘲热讽。最后,他关闭了微博评论功能,只对有限的几个人开放。
经过这样的一个过程,大家逐渐意识到这是环境问题。环境被污染了,老天爷派出个怪物来折磨中国人。那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需要找到原因才好对症下药。

原因?嗯嗯,是机动车尾气造成的。北京有五百多万辆汽车,尾气污染很严重啊!可纽约是多少辆?一千多万辆!按这个说法,纽约应该才是霾都。而且,现如今华北华东大面积沦陷于雾霾的魔爪之下,是各地的车都几百万辆那么多了吗?还是那几句传遍了网络的话说得好:尾气排放标准你定的,汽油出产标准你定的,上路的各种税费我都交了,为什么还要把责任推给我,让我来承担后果?

嗯嗯,那就还有其他元凶。比如?比如……农村烧麦秸秆!对对对!是烧麦秸秆!可七八月份也烧吗?元旦前后还烧呢?麦秸秆可真是够多的啊,能烧大半年啊!
嗯嗯,那就还有!还有,还有……还有餐饮油烟!真有专门的人去做研究呢:“相关研究表明,餐饮油烟在北京市大气PM2.5中的比例约为13%,在京津冀地区所占比例约为6%;在广州,餐饮企业的排放比重能达到14%。而且餐饮油烟中,可检测出的挥发性有机物有300多种。这说明,餐饮油烟已经成为城市大气的重要污染源,确实不是人们想象中增加污染的‘芝麻绿豆’了。”(人民网,2016年12月25日)这意思,咱老百姓得少一顿或改吃西餐,污染小啊!为减少雾霾做贡献啊!没想到孟老夫子的“君子远庖厨”原来埋着这么大的伏笔!难怪是亚圣!

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都写不出这么精彩的故事!

行行行,我都听你的。谁叫“天下兴亡,我的责任”呢!每个公民都尽自己的义务!少开车,少做饭,雾霾少了吗?

于是,周小平同志等大师横刀立马,杀到阵前。说:你们看看印度,比我们还不如呢!说:我们的青山绿水比以前多多啦!说:千万千万不能去工业化,千万千万不能去工业化,千万千万不能去工业化!重要的事说三遍。还有比我们更不如的呢!这不是阿Q吗?我们的环保有进步,就应该原谅雾霾治理不力吗?谁说要去工业化啦?我们是希望各地政府落实工厂生产的环保政策、环保补贴,监督管理要到位,而不是虚与委蛇敷衍塞责,甚至从中渔利。

于是,雾霾问题又变成法治问题。因为政策、法规都制定了,剩下的就是执行。可是执法环节有很多问题,导致很多政策法规没有落地。我们总有各种“智慧”应对各种规章制度法律法规。“依法行政”,难度不小。

更何况,这里面还有更严峻的经济问题。解决雾霾就需要追加环保设备,就会提高产品成本,就会降低产品在国际市场上的竞争力,更何况人家还搞反倾销呢!据报道:中国钢铁面临欧盟更多反倾销,最高关税达73.7%!本来日子就不好过,还可能为保障北京随时停产,怎么办?这是几百万产业工人,背后有几百万的家庭上千万的家属,他们也要生存,也要生活。说实话,为了保障北京,河北人民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无论是为了空气,还是水源,还是其他的什么。上面一让停工停产,受损的就是企业,就是咱普通老百姓。雪上加霜的是,我们的GDP增速放缓,我们希望是U型或V型,结果却是L型。如果真的让工厂大规模倒闭,工人大规模失业,后果谁敢想?

于是,我们就只能等风来。等风来的时候,我们老百姓还互相打口水仗。

灾难深重的河北人民说,你们北京怎么那么娇贵那么矫情?你来河北吸几口试试?而且,首钢是从北京迁到河北来的啊。事实如此,生活在北京的人确实无话可说。

不仅地域之间打嘴仗,不同社会阶层的人也打口水仗。章子怡带女儿出国躲霾发了个微博,果然有人跳出来说她矫情,说还是有钱人好啊。

别说社会各阶层打口水仗,就是学校之间资源不均衡也是明摆着的。北京的清华附小、实验二小这些有资源或者能搞到资源的学校,2015年就装了新风系统,清华附中2016年下半年也随即跟上。像我们这种装不上的学校看着眼馋啊。于是,这就又成了暴露教育不公的证据。

不同地区的开打,不同阶层的开仗,雾霾成了放大社会矛盾的重要诱因。我看,这已经成为政治问题了。

可是,一个环境问题怎么就会演变为政治问题呢?这是正常的演进吗?

好了,不说那么大的问题了。说说自己能怎么办吧。

怎么办?于丹姐姐曾在14年曾给过一个方案:“雾霾持续到了周末,天昏地暗一座北京城,能做的就是尽量不出门,不去跟它较劲。关上门窗,尽量不让雾霾进到家里;打开空气净化器,尽量不让雾霾进到肺里;如果这都没用了,就只有凭自己的精神防护,不让雾霾进到心里。”但是我感觉,面对雾霾的时候,我的精神防护力量没有于老师强大,只好作罢。

于个人而言,靠谱的解决方案有两个:一是移民,二是南下。于我而言,移民是没戏的,一是没钱,投资移民此路不通;二是学历和年龄的限制,技术移民遥不可及。“贫贱不能移”,一句调侃,多少无奈!说真的,我想从速赚到足够的钱的愿望从未如此强烈——这雾霾,甚至都在改变我的价值观。

想起有人说因为雾霾带来的“脑流失”,也就是人才流失,也是很可怕的。(参见“北大教授给你分析,如果雾霾长期持续,北京将发生什么?”)人才减少,对一个国家及这个国家的未来意味着什么?大家知道的。说句题外话,为什么教育让人不满意,就是因为教育行业对人才没有吸引力。至于为什么没有吸引力,原因很复杂,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只知道往硬件上投入,而不往软件也就是教师上投入。我一直觉得,教育系统、医疗系统、公检法系统,最应该有足够的人才,因为这支持着科技的发展,维系着社会的公平和稳定,决定着民族的未来。

南下?有许多顾虑。一是工作又要从头打拼,四十岁的人了,很犹豫。二是孩子的教育问题。我从教快17年了,深深知道各地教育的差距。别说北京上海和地方的差别,就是北京本地,城区和郊区差异巨大。再缩小到一个小小的西城区,校际差距那也是惊人的。孩子上学,最幸运的就是赶上一个好老师。在北京城区,赶上好老师的概率还是要高很多的。我女儿就很幸运,从幼儿园到现在三年级,遇到的老师都很好。还有,说走就走,我们大人融入新环境的能力肯定强一些,但孩子呢?我拿不准。三是文化环境的问题。北京遍地是博物馆,天天有各种演出,最新最前沿的文化都在这里先冒头,地方是没有这种优势的。一本书,一出戏,一场演出,一部小众一点的电影,地方上可能要晚几年才知道。互联网并没有很好地解决文化传播的问题。像我这种从农村出来的人就发现,留在本地的小学同学的朋友圈,和留在县城的同学的朋友圈,和走出来到一二线城市的同学的朋友圈,内容是不一样的。我辛辛苦苦打拼到北京,不就为更好的文化环境更好的发展吗?

可是,健康是1,其他都是1后面的0。我们该怎么办?

我从未如此焦虑。

作者简介:陈年年,北京四中知名语文老师,2013年北京高考文科状元班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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