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里兰州安纳波利斯——那是初秋,在民意调查中落后的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看起来似乎在准备一个合理的措辞,以防像他这样的成功者出于某种原因最终失败。“我担心选举会遭到操纵,我必须坦白这一点,”这位共和党提名人在俄亥俄州哥伦布市对一群愤怒的观众讲道。他还表示,自己听到“越来越多”有关暗箱操作的证据,细节则任由他的支持者自己想象。

几周后,刚从大学毕业的卡梅伦·哈里斯(Cameron Harris)坐在自己公寓的餐桌前,开始填补唐纳德没有说明的细节。他对马里兰州共和党政治有着狂热的兴趣,另外手头正缺钱。在一个见不得光但即将进入鼎盛的领域,这个虚假的故事将成为他的代表作。

哈里斯先起了个标题:“突发:俄亥俄州仓库里发现了‘数万张’克林顿的假选票。”他觉得,把这个惊人的发现放在特朗普强调他的“操纵”米姆(meme)的这个州和城市,比较说得通。

“坐下来写的时候,我已经想好了思路,”23岁的前橄榄球四分卫、兄弟会领袖哈里斯回忆道。“考虑到特朗普的支持者对媒体极为不信任,任何机械重复特朗普谈话要点的东西都会引起他们的共鸣。特朗普在说‘被操纵的大选,被操纵的大选’。人们便自然认为希拉里·克林顿如果不作弊就赢不了。”

在一个由虚构的故事定义的喧闹的选举年里,哈里斯是一名自学成才的从业人员,一个精品小作坊,与俄罗斯情报机构和马其顿的谎言制造工厂没有关联。在特朗普于本周上任之时,作为受益者——因发布大量假消息在选举期间浏览量至少小幅上涨——哈里斯和他炮制假消息的网站ChristianTimesNewspaper.com(意为“基督时报”。——译注)提供了一个颇具启发性的故事。

一位记者发现了一条电子线索,显示哈里斯是ChristianTimesNewspaper.com背后的神秘作者,于是联系了他。他一开始十分警惕,为暴露身份而懊恼。

“这个话题十分敏感,”哈里斯说。他表示他正在想办法做政治咨询方面的生意,需要保护自己的声誉,但最终他同意讲述自己涉足制造假新闻的故事。那是一份十分不正规的工作,据他计算,每小时可以为他带来1000美元的网络广告收入。在看待这段经历时,哈里斯的感受是双重的,既有传播谎言的负疚感,也有对自己做得如此精妙的自豪感。

“没人真的走进过这栋楼。这里主要是一个专业水管工用作临时仓库的,”普林斯说。

为了避免有人注意不到这个发现的重要性,哈里斯做了明确的说明:“据称他所发现的东西可能是一场大规模行动的证据,其目的是让克林顿在关键的摇摆州获胜。”

他觉得如果有一张照片,会有助于消除人们对他这个离奇故事的怀疑。在谷歌上搜索“选票箱”之后,他很快选定了一张照片,其中显示一名谢顶的工作人员站在几个黑色塑料箱后面,上面恰好标有“投票箱”字样。

9月30日,他按下按钮,发布了这个故事,之后它便像某种假冒彗星一样传遍了网络。“早在发布之前,我就知道它会大受关注,”哈里斯回忆道。

他说对了。这篇有关投票箱的文章——在哈里斯专门创建的六个Facebook主页上得到宣传——传遍网络,愤怒的评论成为推动力量,这些评论者确定克林顿会作弊以战胜特朗普,乐得看到有证据。据追踪网络受众的平台CrowdTangle统计,它最终获得了600万人次的转发。

第二天,俄亥俄州富兰克林县选举委员会宣布它正在进行调查,并表示造假的说法好像并不属实。几天后,俄亥俄州州务卿约恩·赫斯特德(Jon Husted)发布了一份声明,否定了这篇报道的真实性。

“作为一名基督徒,从一个自称与基督徒有关的出版物读到这种让人难以置信的谎言,我感觉受到了冒犯,”赫斯特德表示。

哈里斯承认,他所做的并没有什么特别体现基督精神的;他只是从过期域名网站ExpiredDomains.net花5美元买下了这个废弃的网址。几天之内,他花15分钟编造出来的这篇报道就为他赚到了约5000美元。一份会计报表显示,他在竞选期间从谷歌在他的网站上设置的鞋、发胶和网页设计的广告中获得了2.2万收入,上述5000美元是其中的一大块。

他说他每周花在这个假新闻网站上的时间大约有半小时,总计约20个小时。他曾经有机会让他为这个Christian Times域名所花的5美元,变成10万美元,结果错失了。

去年10月底,为了寻求风险投资,他不可避免地请人对这个已经跻身互联网前2万位的域名进行估值。一位评估人员表示,依据当时的流量,他大概能卖到11.5至12.5万美元。

但哈里斯犯了一个代价不菲的错误:他决定再等一等。大选结束后没几天,因为被谴责让传播假新闻的行为有利可图,谷歌宣布它将不再在宣传明显是假消息的网站上设置广告链接。

几天后,当哈里斯查看自己的网站时,便发现广告链接不见了。他再次询问那位估值人员,后者表示这个域名现在基本一钱不值了。

然而,也不是什么都没剩下。他曾经在网站上设置一个弹出页面,邀请读者“加入‘阻止作弊’团队,认清希拉里通过作弊赢得大选的计划,并了解你可以做些什么来阻止她!”并因此收到2.4万封邮件。他说还没有想好如何处理它们。

在被问到是否为传播有关一位总统候选人的谎言而感到愧疚时,哈里斯沉思起来。但他拿一种概念当了挡箭牌,即政治本质上就充斥着夸大之词、半真半假的话和明目张胆的谎言,所以他所做的对于总数而言是九牛一毛。

“一场竞选和一位候选人说的话,几乎没有什么是完全真实的,”他说。

 

2017年1月19日

翻译:常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