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一边是蓬勃发展的“彩虹经济”,一边却是如履薄冰的同志组织。在完成自我认同之后,同志群体能否进一步参与到整个社会结构的构建中?

端传媒记者 吴婧 发自北京

2013年5月17日,中国湖南长沙举行的同性恋反歧视游行,年轻人举著彩虹旗呼吁大众对同性恋的理解。 摄:STR/AFP/Getty Images

“一路同行”是中国大陆最知名的同志论坛之一。1999年,它由一位网名为“happygay”的北京清华大学学生创建,并在“天涯”网站上运行。在当时的中国,同志还是人们讳莫如深的话题,通常被视作“精神疾病”,而创建一个在线论坛,对happygay来说,仿佛是“在一个封闭、黑暗的环境里久了,就会很想打开窗,让阳光照进来。”

随著中国互联网的普及和发展,“天涯”逐渐成为中国最大的综合性论坛网站,拥有逾亿用户,“一路同行”也因此蓬勃壮大。用户可以匿名在上面自由讨论一切和同志相关的话题。很多“对自己性取向充满了犹疑和自我厌弃”的“同志”,在这个虚拟空间里和陌生人交谈,了解彼此的故事,相互抚慰,从而获得眼界和勇气。也可以这么说,“一路同行”见证并助力了中国同志群体不断生长的可见度和被接受度。

但是,它在2017年9月30日被关停,18年来共计73万篇帖子和2110万条回复从互联网上彻底抹去。

这或许与同志群体在大陆的言论空间被不断收紧有关。在过去一年里,许多类似的内容和网络平台被陆续删除或封禁。可是,“这么多年,这么多风风雨雨、政治起伏都经历了,为什么这次就过不去?”创始人happygay感到不解。另一方面,社交媒体崛起,像“一路同行”这样的网络论坛,影响力已大不如前。“我手写我心”的旧时光早已落幕,但新的大幕却迟迟未拉起,而顶在他们头顶上的天花板,似乎比以前更加坚硬了。

“一路同行”是中国大陆最知名的同志论坛之一。但在2017年9月30日被关停,18年来共计73万篇帖子和2110万条回复从互联网上彻底抹去。网上图片

你去问它为什么关闭,就是给别人添乱

得知“一路同行”即将关闭,已卸任版主16年的happygay跑回“天涯”打听消息。绕了一圈,大家都“一副躲事儿的架势”,没问出半点实情。

端传媒记者尝试联系十多名现任和历任版主,只有两位回复。一位在答应采访后反悔:“都已经关闭了,就这样吧。”另一位婉拒:“关闭是一种风向,我不想顶著很刻板的标签继续举步维艰地生存。”

关闭成为一件讳莫如深的事情。

“你去问,就是给别人添乱,他能说什么呢?不能说还是不能说,”某同志公益杂志社长Luke说。

对LGBT群体来说,关停“一路同行”并非唯一的坏消息。民间公益组织“同性恋亲友会”的执行主任阿强觉得,同志群体的舆论环境在2017年集中收紧了。亲友会上传到各大视频网站的活动视频,在今年夏天突然被删掉了超过1/3。

成立近10年的“北京同志中心”也有类似遭遇,工作人员段帅发现,他们今年的活动视频都无法通过视频网站的审核。最令人郁闷的是,他们想和同志社交软件Aloha合作直播,被对方拒绝了,原因是“你们请的人太敏感”、“和同志权益相关”。

2017年6月,中国网络视听节目服务协会发布《网络视听节目内容审核通则》,将“同性恋”和乱伦、性变态等一起归入非正常性关系。

媒体的绳索也似乎收紧了。此前和北京同志中心合作过的多家新闻媒体,都在今年婉拒了采访邀请。一个匿名采访对象透露,国内一家主流杂志原本计划在2017年6月推出针对LGBT人群的系列报道,却在刊发前收到上面的禁令。中山大学彩虹小组的微信公众号与微博亦被双双被封。

“LGBT人群所要面对的困难,最核心的就是可见度,把同性恋的报道、视频拿掉,让同性恋可见度更低,这是一个非常大的破坏,”阿强说。

这些蛛丝马迹暗示了政府态度的波动。“要进入同志组织的寒冬了,”段帅说,一些服务于LGBT人群的NGO负责人正打算停下工作,出国深造,躲过这波“浪头”。

过去十多年,中国同志群体的可见度一路提升,主要归功于各类社会组织的努力推动。政府的角色更像是一双沉默注视的眼睛。“在联合国反对性倾向歧视的公约表决的时候,中国投的弃权票,我觉得这个就是中国政府当下对同性恋的态度,”性学家李银河在2016年接受媒体采访时说。

但2017年,一直对LGBT群体“不支持、不反对、不提倡”的中国政府,释放出一系列令人担忧的信号。这令一路同行的关闭更加意味深长,在过去近二十年的时间里,这个平台见证了中国同志群体从隐形到可见的全过程。

“同志本就跟直人混居,生活中如此,网络亦然”

1999年,还在北京清华大学读三年级的学生happygay在成立不久的“天涯”涯论坛发帖,倡议开一个讨论同志议题的版块。“天涯,有种天高皇帝远的感觉,让我觉得很安全。”happygay这样形容这个虚拟社区。

像天涯这类的论坛在当时普遍拥有开放风气和自由讨论空间——因为各类管制还未跟上来。

90年代末是论坛在中国初露锋芒的年代,猫扑、西祠胡同、天涯等论坛相继成立,聚拢了中国最早的一批网民。彼时互联网刚走入普通民众家,全中国可供上网的电脑不足650万台,网络用户多为高校学生、业界精英和家境优渥的市民。据happygay回忆,那时,天涯论坛同时在线人数不超过40人。

而同志议题在当时还是一个敏感且隐形的话题,在传统媒体上几乎不见踪影。清华大学校内论坛的同志版块只开了20天,就因激烈争论而关闭。而直到2001年,中华精神科学会才将同性恋从精神疾病分类中划除。

但happygay的提议几乎得到一面倒的支持,“天涯社区乐意接纳所有流派,哪怕仅仅是极少数,”时任站长的卓锐在第二天便同意建版。和线下社会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像天涯这类的论坛在当时普遍拥有开放风气和自由讨论空间——因为各类管制还未跟上来。

版块最初叫作“同性之间”。用户寥寥无几,偶尔有人过来发帖,讲的却是“同性恋好恶心”。happygay不删帖,回帖认真解释。他说“同志”本就跟直人混居,生活中如此,网络亦然,版块存在的意义就是“让直人有机会了解我们,让同性恋和直人都来讨论。”

除此之外,多数帖子是转载的小说和同志明星的新闻。后来,陆续有一些喜欢写文章的网友过来插科打诨,发表原创故事,版块的人气逐渐兴旺起来。据happygay回忆,2001年他卸任版主时,版块迎来“百花齐放的时代”。

那时版块分出“左岸”和“右岸”,依“男左女右”的传统,左岸聚集著男同志,女同志则在右岸汇合。大家“隔江而治”,分享同志身份带来的苦恼、困顿,亦将自己与另一半的情感生活以连载/直播的形式在论坛里分享——这些帖子为版块带来了巨大的流量,也成为版块的核心魅力。

“写的过程,其实对自己是一个很重要的认同,一个梳理的过程,”happygay说。

一个小插曲是,2004年3月4日,时值两会,管理员接到有关部分通知,将“同性之间”更名为“朋友之间”,这个不清不楚的名字在网友间引起强烈反弹,15天后,版块更名“一路同行”,并沿用至今。

网站更名的同一年,22岁的网友星夜(网名)开始在一路同行连载自己的故事。那是她和人生中第一个女友交往的第二年,发现两个女人在一起要面临“很多很多的问题”。最基本的一件:俩人牵手走在街头,要如何面对路人的目光。

“那时觉得倾诉无门,认为最安全的就是网络。我们吵架以后,我真是恨不得马上就扑过去写,”星夜回忆道。

彼时女友面临父母逼婚的巨大压力,最困难的时候,星夜也曾想过分手、找个男人嫁了。但她的这一想法在帖子里遭到一通反对。很多年长的网友讲述自己的经历:在明知自己性取向的情况下结了婚,根本过不下去,最后只好离婚,一个人带著小孩生活。 “你千万不要这样,中国人的婚姻牵扯了一大家子,”她们说。

星夜没有迈出结婚这一步,尽管她的第一任女友后来在家庭压力下结婚生子。从2004到2016的十二年间,星夜在帖子里断断续续地书写情感、生活的起伏,并通过帖子结识了三五好友,每天在QQ群里聊天。

“那个就是我晚上的生活,”星夜说。“一路同行”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树洞,静静聆听著那些无法摊在阳光下讲述的烦恼、迷茫和痛苦,聚集在洞口的人们,相互交织出亲密、坚定的支撑网。

2005年,还在读大学二年级的Allen注册了天涯账号。每晚舍友睡觉后,他都会偷偷打开一路同行,没完没了地看帖。

那时Allen喜欢上了班里的一个男生,“特别迷茫,曾经有一段时间甚至想退学,找个再也不会见到他的城市。”在“一路同行”上,Allen向版主倾诉自己的苦恼,也会接到从未谋面的网友从美国打来的电话,他逐渐觉得,“对自己不再害怕了,因为这是一个正常的现象。”

过去十多年,中国同志群体的可见度一路提升,主要归功于各类社会组织的努力推动。图为2017年11月25日,有内地同志团体参加香港同志游行。摄:林振东/端传媒

2006年,李安凭《断背山》获得第78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导演。尽管这部电影未能在中国公映,却为持续解冻的同志舆论空间提供了难以想象的能量。媒体报道甚至出现了这样的语句:“当爱降临时,异性之爱与同性之爱是毫无差别的。”

在《断背山》的鼓舞下,Allen对暗恋已久的男同学表白成功;紧接著对舍友们“出柜”,一位舍友气鼓鼓地说:“你天天看一路同行的帖子,所以才变成了这样!”

“一路同行在某些时候就像个支柱吧,”星夜回忆道。2012年,她和论坛上结识的几个好友在北京聚了一次,那是她们相识五、六年后第一次全员聚会。“就感觉找到组织了,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五个人中,有离异带著孩子的妇产科医生,也有平日不敢露出丝毫“原形”的现役军人,星夜是唯一一个出柜的。关于那次聚会,她印象最深的画面是,三杯五盏过后,医生大姐哭了。

海量的、长篇叙事的、最接近真实的同志故事

2005年前后,随著互联网和天涯这个平台的急速成长,“一路同行”逐步走向顶峰。 “最开始我们是一种家文化,就几十个人,到了后期则是部落文化,每一个帖子就是一个部落,一个部落有一个追星群体,”happygay说。

左岸和右岸相继出现大量人气极高的纪实帖,比如右岸连载的《六年的等待——我们迎来了幸福!(纪实)》,收割了八千多万的点击量和近百万条回复。这些高人气帖大多有较好的文笔和鲜明细腻的人物形象,帖子中的主人公成为圈子里的明星人物,他们的故事也构建了一代人的共同回忆。

“它当然有清雅的也有脏臭的,但你有了一个完整的接触,对同志这个词产生的反应才是完整的,”

Allen印象很深的一篇是发表在左岸的《我们的十二年,一个轮回,这是传奇》(下称《我们的十二年》),讲述主人公林萧潇和孙皓凡相爱十二年、在家庭压力下分分合合的故事。

有网友留言:“无耻地幻想自己就是萧潇,享受著那份甜蜜。”痴迷的网友们根据帖子里的信息“人肉”两位主人公,并聚集在粉丝QQ群里分享主人公的八卦,把他们的故事制作成有声读物,用他们的照片制作短视频等等。

写作者的价值观深刻地影响著追贴的用户,这些价值观包括接纳自己、勇敢去爱、预知同志人群在社会中面临的困境,以及不要屈服于社会压力。“他们像朋友又像老师,”一位年轻的读者对端传媒表示。

Allen记得有次《我们的十二年》两位主人公在线接受网友提问。Allen问:“如果你碰到的不是他,你觉得自己会是弯的么?”对方答道:“我终究会碰到一个自己爱的人,有可能是男人,也有可能是女人,但一定是我爱的人。”

从某种程度来说,这些帖子承担了“言情小说”的部分功能,但它的分量又远比小说要重,因为它是“真的”。一路同行的多数帖子都主打“纪实”的招牌。曾有人质疑《我们的十二年》是虚构故事,立即有粉丝跳出来维护:是真人啊!不信你去他微博看看! 一位发帖人对端传媒透露,自己写的纪实贴,六成是真,四成虚构。但鲜有人关心哪些是真,哪些是假,隐藏在这背后的心态或许是:这世上有很多人和我一样,看到他们获得幸福,或许我也可以。

Allen至今记得某篇帖子描述的画面:我坐在临街的咖啡馆里,看著他穿著长款风衣、拎著电脑包,在零星小雨中大踏步向我走来……“写得好美,”Allen说。在那些文字里,同志生活是时尚的、甜蜜的,令人向往的。

“这些故事建构了我对同志生活的想象,他们怎样社交,聚餐的时候会聊什么,怎样处理情感的纠葛……”2006年,还在读高二的竹顶针(网名)每晚都要在论坛里泡一两个钟头,“那个时代拿来想象的素材太少,在公开的报道或其他环境里都很难看到相似的素材。”

“一路同行”展示了海量的、长篇叙事的、最接近真实的同志故事,其庞杂的内容和大量活跃人群共建了一套堪称完备的支撑体系,它既能帮助Allen完成身份认同、消化自我厌弃的情绪,又能在星夜面临两难选择时提供大量实例参考。此外,版块中的一些优良文本亦辐射到同志之外的人群,促进了了解。

“它当然有清雅的也有脏臭的,但你有了一个完整的接触,对同志这个词产生的反应才是完整的,”竹顶针说。数年后,竹顶针过上了他高中时想象的同志生活,但存放于“一路同行”的故事也随之不可避免地褪色了。

“我想换个地方再写一遍,发现没有地方可以写了”

随著社交媒体的诞生,网络论坛的地位江河日下。

碎片化的信息侵占了人们的注意力。论坛上那种用长文更新的形式已经追不上年轻人的节奏,在微博、微信上,大家随时都在直播自己的生活。

“早期中国社会没有社群网络,一路同行把大家集结起来了,但现在每个大V就相当于一个大社群,”阿强说,“2009年之后,我们就开始往微博上转,论坛和博客对写作要求更高,但微博时代谁还凑不够140个字?”

时代的气氛亦比早年开放。同志公益杂志社长Luke记得,早期想找愿意出镜的男同志拍杂志封面相当难,都要给人物脸上打马赛克,慢慢的很多受访者愿意出镜,直到今天,人物封面已经不够有冲击力了。

2010年,星夜时隔两年再次登录“一路同行”,“感觉没有原来的气氛好了”。除了网页上不时弹出的小广告,还有各种一夜情QQ群。

曾令星夜感到困惑的同志身份,不知何时变成了一件时髦的事。 “越来越多的小孩开始说自己是同性恋,但她们能确定自己的取向么?还是把同性恋当成炫耀的资本,证明我跟别人不一样?”

论坛的互动模式也和从前不一样了,星夜不懂:“现在的小孩写帖子几个字居然就能算一层楼?”竹顶针时常怀念数年前的论坛:“大家都非常有礼貌,遣词造句都很完整,没有语病,不会像现在网络空间戾气这么重。”

2010年,中国互联网用户达到4.57亿人,并在2017年突破7亿。上网早已不是高学历、高收入人群的特权,庞杂的用户群体稀释了论坛的深度,也让交流变得更混浊。

“我想过要换个地方再写一遍,但发现好像没有地方可以写,”星夜曾试图把自己的故事搬到百度贴吧去,但刚写了开头,就有很多网友在下面留言问“你还单身么?”、“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她依照在天涯的老习惯,在帖子里留下了自己的QQ号,“太吓人了,一天就七十多个人要加我。”星夜对眼前的情景感到不解,“我们以前都是在帖子里先聊,聊得比较好了,才加QQ。”生平头一次,她感觉到网络很危险。

和论坛衰落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社会对同志群体的接受度大增。据联合国开发计划署2016年发布的《中国性少数群体生存状况调查报告》,大多数受访者对性少数人群并未抱持负面或刻板态度,青年受访者对于性及性别多元现状的态度更为开放、包容。“彩虹媒体奖”长期关注中国媒体报道性少数群体的趋势,其工作人员Sam对端传媒表示:近几年,同志群体在媒体上出现的频率及正面性都在大幅提升。

“越来越多的同性恋决定要以一个同性恋的形象来生活,”阿强说,他们聚集起来在网络上发声、打官司、争取权益,形成了一种被官方可见的“势力”。近些年,媒体、律师、NGO都在持续的高压打击下偃旗息鼓,这让同志“势力”变得格外“扎眼”。

“同志领域大趋势是变好的,变坏的是整个意识形态,”阿强和Luke这样揣测“上面”的担忧:在其他领域已经没有突破口的情况下,同志运动会不会和公民意识形态联系起来?所以原本沉默的官方态度趋于强硬,“一些不了解同性恋的人,很容易把同性恋放在一个西方势力的角度去展示,”阿强说。

2017年11月25日,有内地同志团体参加香港同志游行,参加者在左右两边的脸上,分别画了彩虹图案及中国国旗。摄:林振东/端传媒

社会的舆论氛围也开始更强调“家”文化。“最近几年,我们更愿意用传统儒家文化来统治社会,如果你用24孝的观点来治国,同性恋不生小孩,就是不孝,”阿强说,“以前开玩笑说同性恋对计划生育有帮助,现在鼓励生育了,同性恋变成了一个落后的不生育的力量。”

“这个砍刀架在你脖子上方,原来你觉得很高,现在它缓缓下来了,它不是针对你的,但你心理压力特别大,”Luke说。

“同志领域大趋势是变好的,变坏的是整个意识形态.”

“砍刀”的威力也部分折射在“一路同行”的衰落上。

“大家对半自传体的故事已经看腻了、写腻了,但更进一步的讨论又没有土壤,”竹顶针说,“在完成了自我认同之后,怎样参与到整个社会结构的构建中,包括福利制度、婚姻制度的改造,都是现阶段没有办法讨论的话题。”

附著在“一路同行”上的讨论早已顶到天花板,线下更缺乏实践、推进的空间,社会能量则转而去“闷声发大财”。一个怪异的局面形成了:一边是蓬勃发展的“彩虹经济”和五花八门的交友、直播App(据Zank发布的消费报告显示,中国目前有7000万同志,LGBT市场达3000亿美元),另一边却是如履薄冰的同志公益组织、相关平台和媒体。 2017年秋,“一路同行”的关闭,成为薄冰上的一道大裂缝。伴随它一同被抹去的,是几代人的共同记忆和同志运动的珍贵史料。

“不说同志,任何一代人的自我认知也不是凭空建立起来的,是基于他所观察到的前代人的生活状态而建构的,”竹顶针说,承载这一功能的一路同行关停后,“下一代人在碎片化的现状下很难像我们当初那样完整地获知信息,参与讨论,他的自我焦虑可能会更严重。”

一路同行关闭后,happygay在独立域名建立了一个新的论坛,“让所有人重回精神家园。”2017年10月底,新论坛上线,还是叫一路同行,依旧分为左岸和右岸,用户大多是从老论坛转过来的,虽然目前只有不到400人,但大伙都挺活跃,依照老论坛的“遗风”,发些心情文字和连载故事。happygay对新论坛的期许有两个:安全、不被政治打扰。

(实习生李钰洁对本文亦有贡献)

原标题:中国最大同志社区被关闭之后,哪里是同志运动和言论的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