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中山这座革命先行者孙文的故乡城市,出了两个让全国舆论关注的女贪官,即中山市原市长李启红和博爱医院院长王莹。

近年来纪检监察系统打掉的老虎、苍蝇不少,吃瓜群众对贪官被查已见怪不怪了,可谓有了审丑疲劳。可一旦出现了“女贪官”,大伙儿却愿意给更多的关注,关注的是往往不是其贪腐的数额,而是她的私生活,即如何上位,上位后又如何奢靡。

这其实就是一种男权视角。

▲王莹落马前后媒体选用的照片

如李启红因涉嫌内幕交易、泄露内幕信息罪、受贿罪被判处有期徒刑11年,并处罚金人民币2000万元、没收财产人民币10万元。这在大小贪官中,犯罪情节之恶劣和刑罚之严重程度并算不了什么,可一些媒体报道的是她“包养情夫数十人,竟然还有自己的女婿”。

中山市博爱医院,一些吃瓜群众一看名字以为是莆田系的私立医院。它是由华侨捐资建立的博爱医院和市妇幼保健院合并而成,妥妥的公立医院,院长是副处级。孙文先生生前题词最多的恐怕是“博爱”,故以此命名。

当地纪检监察部门对该院院长王莹的审查通报昨天刷屏了,原因无他,其用词“生动活泼”“接地气”,让人联想翩翩,一扫寻常公文的干瘪、僵化。兹抄录如下:

经查,王莹违反政治纪律,对抗组织审查调查;违反组织纪律,逃避组织监督管理;违反廉洁纪律,伙同他人经商办企业;违反生活纪律,与他人发生不正当性关系;利用职务上的便利为他人谋取利益,收受他人好处费,涉嫌受贿犯罪。

王莹身为党员领导干部,理想信念丧失,宗旨意识泯灭,政治上蜕变,经济上贪婪,生活上放纵,目无党纪国法。对党极不忠诚、极不老实,在得知其违纪违法问题败露后,竭力伙同他人串供、制造假象,处心积虑瞒天过海,意图逃避组织审查调查。阳奉阴违、欺骗组织,自由散漫、视纪律如草芥。

不如实报告个人外出去向,擅自办理出入境通行证出入国境;未吸取本人违规获取香港永久居民身份受处分的教训,故技重施,暗地里指示他人为配偶办理香港永久居民身份证,想方设法逃避组织监管,当隐形“裸官”,是典型“两面人”。人前攀附领导、巴结奉迎不知耻,人后穷奢极侈、放纵糜烂不检点,在婚姻存续期与他人长期保持不正当性关系。

贪欲膨胀、擅权妄为,挖空心思钻营巧取,接受他人给予的干股,隐名伙同他人开公司,利用职权帮助自己的公司承接与博爱医院有关的业务,把国有资金和财产当成个人肥油满溢的“钱袋子”,既想当官,又想发财。将救死扶伤的医疗机构当成发家致富的生意场,在医院工程项目建设、后勤服务承包、医疗设备和药品采购过程中,甘愿被社会老板收买役使,披着医者仁心的外衣收着黑心回扣,搞权钱交易和利益输送,上梁不正带坏医院风气,医院管理混乱,乱象丛生。

漠视群众利益,长期进行利益输送和利益交换,把组织交给的“责任田”当作个人的“自留地”,恣意让渡手中的公权力,为一己私利甘当傀儡,放任和配合他人继续插手医院设备医药采购和基建项目等管理事务,沆瀣一气,利益共沾,且在党的十八大后仍不收敛、不收手。明知组织正对自己开展调查,仍不忌惮、不知止,利欲熏心,大肆收受贿赂,贪婪成性,置党纪国法而不顾,性质恶劣,情节严重,涉嫌犯罪,应予严肃处理。

“自由散漫、视纪律如草芥”,“甘愿被社会老板收买役使,披着医者仁心的外衣收着黑心回扣,搞权钱交易和利益输送,上梁不正带坏医院风气”,这些描述可以说是很生动了。吃瓜群众更为关注的是这么几句,“人前攀附领导、巴结奉迎不知耻,人后穷奢极侈、放纵糜烂不检点”

其实早在王莹当上博爱医院院长不久后,凯迪等网站就有针对她大肆收取药厂回扣的举报,并指出她之所以能上位,是因为以色事人,用身体做交换,搞定当地有决策权的官员。

2014年《南方日报》一篇题为《人才培养不容易 愿助其向高处游》的人物报道如此说:

活跃的思维和新颖的想法在王莹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这位干练精明而又创意无限的医院掌舵人,正运用着她高瞻的管理理念带领着博爱医院稳步向前,逐步走出了一家一流型现代化大医院的发展之路。

必须承认,我们现在还是一个男权社会,女性和男性在社会上、职场上获得的资源、晋升的机会是不平等的,处于弱势。在官场,女干部的成长往往要付出比男干部更多的艰辛和努力。即使有王莹这种靠自己的姿色取悦于上司而升官的案例,我以为主要应归咎于那些更高级别、掌握提拔大权的男性官员。想上位的女干部不过是被动地满足男性高官的私欲,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现如今落马的男性高官中,私生活不堪,搞权色交易,养情妇,几乎是标配,大伙儿习以为常。偶尔出现一个女贪官有此类情节,围观者觉得很兴奋。而对王莹违法乱纪的通报,似乎在迎合这种并不健康的社会心理,大肆描绘其私生活不检点的情节,我以为欠缺对一位女性人格的起码尊重。

没错,女贪官是违法甚至犯罪了,应该受到党纪政纪处分和刑事处罚,这是她咎由自取。但她的人格权并不因此而丧失,公权力部门即使通报案情,应更多地采用法言法语,其目的无非说明罚当其罪(错)。而在言辞上过度对其人格进行贬损,甚至用详细、露骨的语言批判其私德,我以为近似古代髡发黥面的耻辱刑,也和半个世纪以前群众运动中对一些女性剃阴阳头、脖子上挂破鞋没什么区别。

这不但是对违法违纪的女官员的侮辱,也是一种自侮。干部是组织培养的,制度没能成功地阻止男性上司以权力来谋漂亮女下属的色,女官员出事了,却对其进行道德上的贬损。这究竟打谁的脸呢?

古代帝王哪个没有三宫六院,皇帝临幸民女,被戏曲当做佳话传唱。可是唯一的女皇帝武则天,因为养了几个小白脸,史书和文艺作品将其作为女性淫荡的典型案例。

古人持这种男女不平等导致的双重标准,犹可理解,如果今人仍然是此种看法,何其荒谬也,只能说“红颜祸水论”阴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