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注】马克思于1850年写作这篇评论文章时的语境,是太平天国运动。当时运动刚刚发起,有人回到欧洲发现西欧各国兴起社会主义后惊呼,“我是躲不开这套害人的学说了吗?一群暴民已经在中国宣扬[社会主义]很久了。”马克思撰文嘲讽这些太平天国运动与欧洲社会主义傻傻分不清的人(虽然他本人当时也误解了太平天国运动的本质,称之为“将对文明社会产生重要影响的社会运动”)。他不无讽刺地写道,“中国社会主义与欧洲社会主义之间的关系,就像中国哲学与黑格尔哲学之间的关系一样。”——言下之意即太平天国运动的“社会主义”,和西欧当时兴起的(马克思本人也参与其中)的社会主义运动大相径庭,是风马牛不相及的。

如今,这句话竟然被印成红底金字,悬挂在中国国家博物馆大型主题展览《复兴之路》近日刚增加的水晶棺材新时代部分”展厅内,成为了展览的一部分——似乎是在暗示,“习近平新时代特色社会主义”是挂羊头卖狗肉,和真正的社会主义是两套完全不同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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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对太平天国的东方主义想象,再来啰嗦两句。首先他对东方社会的论述肯定是欧洲中心主义的,将东方社会看作不文明的、停滞的、同质的。然后将西方殖民主义的力量看作东方社会“现代化”的媒介(中国和印度皆是如此)。他对太平天国的遥远的幻想经历了从浪漫化到妖魔化的过程。1850年那篇文章(”中国社会主义之于欧洲社会主义如同中国哲学之于黑格尔哲学”的出处)就是处在浪漫化的阶段,不过目标很显然是针对欧洲保守派的。并非真的对中国的社会革命感兴趣,而是literally声东击西:”欧洲的保守派们醒醒吧,连世界上最保守最落后的中华帝国都要搞社会主义革命了”。

【后来英国人来了,夺得在五个口岸自由通商的权利。成千上万的英美船只开往中国;这个国家很快就为英国和美国用机器生产的廉价工业品所充斥。以手工劳动为基础的中国工业经不住机器的竞争。牢固的中华帝国遭受了社会危机。不再有税金收入,国家濒于破产,大批居民落得一贫如洗,这些居民起国家现在已经接近灭亡,已经面临一场大规模革命的威胁。但更糟糕的是,在造反的平民当中有人指出了一部分人贫穷和另一部分人富有的现象,要求重新分配财产,甚至要求完全消灭私有制而且至今还在要求。当郭士立先生离开20年之后又回到文明人和欧洲人中间来的时候,他听到人们在谈论社会主义,于是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别人向他解释以后,他便惊叫起来:
“这么说来,我岂不到哪几也躲不开这个害人的学说了吗?这正是中国许多暴民近来所宣传的那一套啊!”当然,中国社会主义之于欧洲社会主义,也许就像中国哲学之于黑格尔哲学一样。但是有一个事实毕竟是令人欣慰的,即世界上最古老最巩固的帝国八年来被英国资产者的印花布带到了一场必将对文明产生极其重要结果的社会变革的前夕。当我们的欧洲反动分子不久的将来在亚洲逃难,最后到达万里长城,到达最反动最保守的堡垒的大门的时候,他们说不定会看见上面写着:中华共和国 自由、平等、博爱。 】

注意上文中将文明人等同于欧洲人。1853年的《中国革命和欧洲革命》仍然是对中国的所谓“革命”(太平天国运动)抱有浪漫化的想象,希望其可以推动普遍危机和欧洲的政治革命。这篇也是把“文明世界”等同于欧洲,讨论中国革命对“文明世界”的影响。“所以可以大胆预言,中国革命将把火星抛到现代工业体系的即将爆炸的地雷上,使酝酿已久的普遍危机爆发,这个普遍危机一旦扩展到国外,直接随之而来的将是欧洲大陆的政治革命。” (Again,预言是预言了,但是很不科学 ?

到了1862年,他终于意识到中国的“革命”不是他想的那样,转而讲这就是停滞社会才有的魔鬼。

【看起来很奇怪的是,鸦片没有起催眠作用,反而起了惊醒作用。实际上,在这次中国革命中奇异的只是它的体现者。除了改朝换代以外,他们没有给自己提出任何任务。他们没有任何口号。他们给予民众的惊惶比给予老统治者们的惊惶还要厉害。他们的全部使命,好像仅仅是用丑恶万状的破坏来与停滞腐朽对立,这种破坏没有一点建设工作的苗头。】(洗白印度的英国殖民统治也就算了,鸦片也能洗?)

【显然,太平军就是中国人的幻想所描绘的那个魔鬼的in persona〔化身〕。但是,只有在中国才能有这类魔鬼。这类魔鬼是停滞的社会生活的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