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贾迈勒·卡舒吉是近年来沙特阿拉伯最著名的媒体人,《华盛顿邮报》专栏作者。他因批评沙特政府,于2017年9月离开沙特,流亡国外。2018年10月2日,卡舒吉前往沙特驻伊斯坦布尔领事馆办事,在领事馆内被沙特政府的杀手残忍杀害并肢解。本文是卡舒吉生前为《华盛顿邮报》所写的最后一篇文章,在他死后的10月17日发表在《华盛顿邮报》上。

失踪第三天《华盛顿邮报》为被杀害的专栏作家、异议记者贾迈勒•卡舒吉开天窗,标题为“消失的声音”。

《华盛顿邮报》编者按:

贾迈勒·卡舒吉在伊斯坦布尔失踪后的第二天,我从他的翻译兼助手那里收到了他写作的这篇专栏文章。《华盛顿邮报》最初决定推迟发表,以便等贾迈勒回来后和我共同编辑。到了现在,我不得不接受事实:他不会再回来了。这是我为《华盛顿邮报》编辑的最后一篇他的文章。本文完美地展现了他对阿拉伯世界的自由的坚守和热情。他为此献出了自己的生命。我永远感激他在一年前选择了《华盛顿邮报》作为生命中最后一个家园,并给我机会与他共事。

最近我在网上阅读自由之家的《2018年全球自由报告》,发现了一个沉痛的事实:阿拉伯世界只有一个国家被评为自由国家,那就是突尼斯。约旦、摩洛哥、科威特在下一档,被评为“部分自由”。其他所有阿拉伯国家都被评为“不自由”。

生活在这些不自由阿拉伯国家的民众要么获取不到信息,要么被假消息误导。他们没有足够的渠道去关注那些影响着上至整个地区、下至日常生活的事务,更不用说公开讨论了。国营媒体的话语统治着公众的心智。虽然很多人也会有怀疑,但绝大多数民众仍在被这些虚假的叙事欺骗着。令人遗憾的是,这种情况不太可能有所改观。

在2011年的春天,阿拉伯世界还充满了希望。记者、学者和普通民众洋溢着对一个光明、自由的阿拉伯社会的期待。他们期待着从本国政府的霸权和永不停歇的审查中解放出来。然而,这些期待很快被打得粉碎,这些国家也回到了旧时代,有的甚至比之前的状况还要差。

我的好友、著名沙特记者萨利赫·谢希(Saleh al-Shehi)曾写作了有史以来沙特媒体发表过的最著名的专栏。而现在他却因与当权者意见不合而蒙冤入狱五年。埃及政府没收了一期《今日埃及》(Al-Masry Al-Youm)的所有纸质版,也没有任何人敢反抗。这种行为在国际社会上也不再有任何后果,最多就是被轻声谴责一番,然后迅速地遗忘。

这样一来,阿拉伯国家的政府就开始变本加厉地打压媒体。从前,记者们还相信互联网会打破纸媒时代的审查和控制。但这些国家政府的存在几乎完全依赖于对信息的控制,因而也就不遗余力地屏蔽互联网。他们还逮捕记者,向广告商施压,打算断掉一些媒体的收入。

阿拉伯世界仍有几片绿洲,延续着阿拉伯之春的精神。卡塔尔政府积极地支持国际新闻报道,不像它的邻国那样严密封锁消息,给“旧的阿拉伯秩序”续命。但是,即使是突尼斯和科威特这种新闻自由被评为至少是“部分自由”的国家,媒体所关注的也大多是国内问题,而非影响着整个阿拉伯世界的那些重大议题。他们不愿为来自沙特阿拉伯、埃及和也门的记者们提供一个平台。就连阿拉伯世界新闻自由的皇冠——黎巴嫩,近来也深受亲伊朗的真主党的荼毒。

阿拉伯世界正在迎来自己的铁幕。这铁幕不是外部强加的,而是由各国国内恋栈权力的人所竖立的。冷战期间,自由欧洲电台提供并延续了人们对自由的希望,发挥了无比重要的作用。阿拉伯世界也需要一个类似的平台。1967年,《纽约时报》和《华盛顿邮报》联合收购了《国际先驱论坛报》,为全球的不同声音提供了一个平台。

我所在的《华盛顿邮报》将我的许多文章翻译成阿拉伯语并发表。我对此十分感谢。阿拉伯人民需要用自己的语言来阅读,这样他们才能理解和讨论美国和西方民主制度的各个方面。比如,一个埃及读者如果读到一篇分析一个华盛顿的建筑工程花费的文章,他就可以对自己身边的类似工程有一个更好的了解。

阿拉伯世界需要一个现代版的跨国媒体,使民众能够了解国际时事。更重要的是,我们要给阿拉伯世界的声音提供一个平台。不少民众受到贫困、暴政和劣质教育的困扰。如果建立一个独立的国际媒体平台,免于民族主义政府的仇恨宣传,那么阿拉伯世界的普通民众就能够关注他们社会所面临的各种结构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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