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3日晚,一条由国家一级演员何冰讲演,官方与B站联合推出,献给新一代的青春宣言短片——《后浪》,登陆央视黄金时段,随后引发刷屏。

短片以徐冰这样一位中年有为者的视角和口吻,向新一代表达了羡慕与敬意。

“B站太懂我们了”,“这就是我们年轻人的样子”,“看完以后热血澎湃”……短片推出后,在年轻一代中广受好评。

作为95后,作为B站的重度用户,我喜欢B站,也喜欢何冰,但却很难接受这条献给年轻人的演讲,在后浪热血澎湃时,很想浇上一瓢冷水。

关于羡慕

短片里,上一代人羡慕年轻人坐拥前所未有的科技繁荣、文化繁茂、城市繁华,能够自由学习一门语言、一门手艺,能够欣赏一部电影、去遥远的地方旅行;羡慕年轻人拥有了上一代人曾梦寐以求的选择的权利。

但事实是这样吗?

我们能够自由学习一门语言,一门手艺,什么时候我们可以自由欣赏一部电影?我们确实拥有更多选择的权利,但仅仅是在消费和娱乐领域。

我们能消费自己喜欢的衣服喜欢的手办喜欢的食物,我们能选择上抖音还是上快手,选择关注小哥哥小姐姐还是东北老铁。

除此之外的呢?在更高的层面,我们还能选择什么?

大部分的我们,成了去政治化去思想化的主体,以为选择消费选择娱乐就等同于拥有全部的选择的权利。

更进一步,我们或许连选择娱乐的权利都没有。

徐佳莹在《歌手当打之年》演唱的《我还年轻 我还年轻》,其中一句歌词“给我一瓶酒/再给我一支烟”,字幕却改成了“给我一瓶酒/再给我一只眼”。华晨宇演唱的《神树》,“拆碎这座万籁的牢房”,“牢房”被字幕改成了“老房”。

喜欢的韩剧可能突然下架,喜欢日剧的年轻人庆幸,还好下架的不是日剧,喜欢的日剧突然下架,喜欢美剧的年轻人庆幸,还好没有轮到美剧。等都下架了,又安慰自己“总有办法能看到。”这也算一种选择的权利吗?

我们以为自己拥有选择的权利,但我们能选的东西,有多少是我们自己的选择,有多少是别人帮我们选好以后,告诉我们——你们只能在这些当中选。

我们会不会把别人已经做好的选择,误以为是自己的选择?作为后浪,原本能选择的或许是一片海,但海被过滤成了一条河,我们以为那条河就是世间所有。

短片里,上一代人羡慕年轻人已经不惑于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甚至只凭相同的爱好,就能结交成千上万的朋友。

但以我所知,大部分年轻人确实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但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包括我自己在内,我们会迷茫,会无助,会失去方向。

年轻人确实能只凭爱好就结交成千上万的朋友,但别忘了,年轻人也会只凭爱好就控评、威胁、党同伐异、罗织罪名、互相举报。

原因或许在于,我们只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关于敬意

短片里,上一代人对年轻人的自信致敬。

我们确实比以往更加自信,但这些自信,是建立在对自己的清晰认知之上,还是建立在狂妄自大之上?

如果是前者,那固然值得致敬。如果是后者,以为国强少年强,就化身战狼到外网屠戮四方,骂泰国人“穷逼”,让“cnmb”、“sb”、“nmsl”这些污言秽语成为代表中国年轻人形象的“名言”,那恐怕还需要冷静冷静。

中国人均每月可支配收入的中位数仅有三千多元,本科受教育仅有4%,这些是年轻人化身战狼屠戮四方的资本吗?

B站推出的这条短片,还有很多年轻人看不到,画面里的那些高楼大厦,那些人工智能,那些游戏那些动漫,他们可能都没听说过。我们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但他们确确实实存在。

为这条短片欢呼的年轻人,我想我们在欢呼之余,还应该想到他们看不到短片的年轻人,我们能看到,只是因为我们比他们幸运了一些。

短片里有一句话:“弱小的人才习惯嘲讽和否定,而内心强大的人从不吝啬赞美和鼓励。”

但我想说,内心强大的人,面对别人,从不吝啬赞美和鼓励,面对自己,从不害怕嘲讽与否定。只有弱者,才吝啬对别人的赞美,才害怕别人的批评。

往何处奔涌

在短片结尾,上一代人鼓励年轻人——奔涌吧,后浪,我们在同一条奔涌的河流。

我们奔涌的方向,我们奔涌的姿势,到底是靠谁来决定?是靠我们自己吗?还是靠那条河流?如果我们没有按照河流规定的方向奔涌,没有奔涌出河流希望看到的浪花,我们还能继续奔涌吗?

今天,是五四青年节,为了纪念“五四运动”,《后浪》的创作者确实很懂年轻人,但与其说懂,不如说知道该怎么迎合,近乎谄媚与吹捧式的迎合。

这种迎合,很容易让新一代飘飘然,让新一代急于和上一代“划清界限”。比如我在评论区看到有年轻人要方方睁开眼看看新一代的朝气,看到有中年人受到诈骗后诉苦,却招来年轻人的嘲笑:“那是你们活该,关我们年轻人什么事?”

或许,短片会鼓舞一些人,但愿受到这份鼓舞后,我们能真正包容不同的思想与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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