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The Cyber Peril
译者译不达意
前不久在路上听到 NPR 采访4月份刚出版的《网络战争》(Cyber War)一书的作者Richard Clarke,觉得很有意思。4月底又在《清石板》(Slate)网上杂志上读到Fred Kaplan为该书写的书评,题为The Cyber Peril(网络大危险),觉得是信息量丰富的值得一翻的好文章。Fred Kaplan就是我介绍过的《我们该不该停止担心并去爱上伊朗的核弹?》一文的作者。读了这篇文章,会帮你明白谁是Richard Clarke,谁是Fred Kaplan,《网络战争》一书对美国网络战略思想发展的意义,最有意思的是今天网络战略思想的发展与当年核战略思想的发展的对称性,还有美国的国防战略大构架是如何在知识分子们的公开讨论中搭建起来的。领导法国打赢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法国总理Georges Clemenceau曾说,“战争太重要了,不能只依赖军人去搞”(War is too serious a matter to entrust to military men) 。以下是该书评的大意翻译,我的注解补充以[天行者按:]为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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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ichard Clarke的《网络战争》(Cyber War)也许是过去几年里关于国家安全政策最重要的书。这本书讲的是一个几乎每个人都听说过,但几乎没有人能搞清楚的,而美国政府还没有开始认真对待的威胁。
这个威胁就是书名:网络战争,克林顿和小布什总统手下的白宫反恐主任Clarke将其定义为“以损害或破坏为目的,一个民族国家渗透另一个国家的计算机或网络的行为。“
20多个国家的军方,包括美国,俄国和中国,已成立了专门的网络战部队。这种战争的后果,Clarke和他的合著者Robert Knake坚持,可以“改变世界的军事平衡”和“从根本上改变政治和经济关系。”
然而,他们有说服力地论证了,美国,尽管拥有迄今最先进的进攻性网络战能力,几乎肯定会输掉这种战争,因为我们的经济和军事基础设施高度依赖计算机网络,还因为我们没有做什么来保护我们的网络,阻止网络攻击。
这种情况使人想起了原子时代的早期,科学家们利用新技术建造了一种新式大规模破坏性武器,但还没有一种新的军事战略家来理性地思考这种新武器,也就是说,如何防止核战争的爆发,如果不能阻止的话,如何限制核战争的破坏性。
Clarke希望他的书在网络时代能够起到当年核战略家们的文字在核时代所发挥的作用:Bernard Brodie的《终极武器》(The Absolute Weapon),Albert Wohlstetter的“恐怖的微妙平衡”(The Delicate Balance of Terror),Herman Kahn的《热核战争》(On Thermonuclear War), Thomas Schelling的《冲突的战略》(The Strategy of Conflict),还有William Kaufmann的(至今仍被列为机密,但经常被讨论的)题为“反冲力”(Counterforce)的报告。
他也是明确这样说的。Clarke出书的想法来源于2009年2月他出席的给这些战略家中的一个,Bill Kaufmann的纪念晚宴。Kaufmann是Clarke在麻省理工(MIT)读研究生时的一位教授。(这本书就是献给老师的。)几十年来Kaufmann的几十名学生参加了这个晚宴,当时,这些学生讨论了如何最好地发扬老师的遗产。Clarke决定他将试图把老师的思想原则运用到网络威胁的时代。
在这里,我要指出我也出席了此纪念晚宴。Clarke和我都是Kaufmann在1970年代中期的两个学生。为了避免读者指责我利益冲突,我应该补充一点,虽然我们保持着时有时无的联系,我们从来没有一起社交过。(我不知道他的住家电话号码,他家在哪,或任何其他个人生活信息。)Clarke作为一个名副其实的畅销书作家(因为他的曝光暨回忆录《反对一切敌人》Against All Enemies),出人意料的大众英雄(因为他给9/11委员会坦诚的证词),估计相当富有的安全问题顾问,不需要我来推销他的书。
1983年,我写了一本题为《世界末日的巫师们》(The Wizards of Armageddon)的书,讲的是核战略家们,他们的思想,他们的影响力。所以Clarke和我在探讨他们的学问概念和遗产在冷战后的冲突(网上或其他冲突)中是否还有用,有共同兴趣。Clarke的书论证了它们非常有用。
[天行者按:Armageddon是圣经中基督(Jesus Christ)返回人世最终击败敌基督(Antichrist)的大决战的地方名,所以引申为“世界末日”。与上一帖中的Apocalypse是同义词。世界的末日应该只有一个,基督教对这一天的说法却很多 。除了以上两个,还有Last Judgment(最终审判)和the Rapture(被提上天)。基督教,特别是在其早期,认为世界末日随时会来,所以花了好多时间精力来琢磨它 。Wizard原指基督教以前欧洲土生土长的宗教中神父式角色,在基督教中该词带贬义。今天该词意为巫师,魔术师,奇才。哈利波特在学校里学的就是如何成为Wizard 。]
《网络战争》其实是两本书并成一本书,反映在它的副标题:国家安全的下一个威胁和该怎么办。该书的一部分是对网络战争会是什么样和几十个国家正在为它准备而采取的潜在的自我实现的步骤的可怕描述。(有人指责他夸大其词,他可能有点,但我看不出有任何理由可以怀疑他的基本要点,值得指出的是,2001年前8个月期间布什白宫不相信他关于基地组织的警告。)该书的另一部分是关于如何阻止网络战争的爆发,以及如何限制其损害的冷静有条理的分析。总之,试图做与当年Kaufmann和Kahn等人凝视着核战争的深渊相平行的思维分析。
讲一点历史。40年代末期和整个50年代,美国官方的战争政策是这样的:如果苏联入侵西欧,即使它没有在这个过程中使用任何核武器,美国会向苏联,其东欧盟友,以及共产中国发射整个武库中所有核导弹和核轰炸机。到了1960年,战略空军司令部(Strategic Air Command)第一次将其系统核战争计划正式化,Single Integrated Operational Plan(统一联合行动计划)或SIOP,这个攻击涉及发射3423枚核炸弹和核弹头,共计7847兆吨的爆炸威力,针对654个目标(军事基地和城市工厂的混合),光在苏联,就可以杀死约285百万人口,杀伤40百万。如果总统要发动小规模的核攻击,当时的指挥控制程序几乎使他无法这样做。 (这些数字来自于我在为写《巫师们》一书所做的调研中得到一个绝密的文件,当时的信息自由法仍充满活力。)
这些平民战略家,其中许多人在兰德公司(RAND Corp)工作(当时该公司是空军资助的智囊库),感到震惊。被告知SIOP后,Herman Kahn对战略空军司令部的将军们说,“先生们,这不是战争的计划(war plan),这是战争的性高潮(war orgasm)。”问题不仅仅在于这个计划的非道德性,而在于它的非理性。
当时苏联正在建设他们自己的核武库(即使没有象美国情报机构认为的那么迅速)。如果我们发动了全面进攻,杀死亿万平民并摧毁他们的工业,他们将用他们还有的核武器进行全力报复,或许预计我们会攻击,他们先发制人地抢先进攻。
同样,今天,美国网络司令部(去年秋天刚刚成立)提出了“网络行动的国家军事战略”,强调“主宰”“攻击能力”,以“保持主动”(换句话说,“先发制人”),并确保“战略优势。”
Clarke问了50年代那些核战略家们问的同样问题:如果被我们网上攻击的国家,反击或先发制人地抢先攻击怎么办?我们会遭受至少一样严重的伤害。因此,我们有什么其它办法,以避免投降或自杀的噩梦选择呢?
依Clarke看来,问题不在于中国人或其他任何人,会无缘无故地启动他们嵌入我们依赖电脑的电力网,金融网络和军事通信系统中的“逻辑炸弹”,从而了结我们作为一个现代经济和超级大国,这并不比,50年代和60年代的战略家认为俄罗斯人会突然发动第一次核打击,更有可能。
真正的问题是潜在敌人可能利用他们的网络战争资产在危机中寻求优势,以及美国需要提前做些什么,以抵消这种优势,并避免网络战争严重损害我们的经济,或者蔓延成为炸弹和子弹的战争。
举例来说,假设中国对台湾采取军事行动。Clarke问道:“哪个总统会命令海军进入台湾海峡…如果他或她认为,刚刚发生在芝加哥的停电事件是一个停电可能蔓延到每一个主要美国城市的信号,如果我们卷入的话?”
在这种危机中,核时代的基本概念“威慑”,一种以牙还牙的威胁,不会有什么作用,因为美国的电网更依赖于网络,因此在网络攻击中更脆弱。
Clarke写道,我们真正需要的是“可信的防御”,旨在使潜在的攻击者不能确认他们的网络攻击能否击垮我们或使总统因恐惧而捆住手脚,至少有足够的不确定性足以阻止他们发动攻击。
目前将我们的关键基础设施脱离网络已是不可能的了,但Clarke呼吁采取几个合理步骤。其中包括:要求最大的五六个互联网服务提供商监测逻辑炸弹和其他入侵者的痕迹,紧缩电网的入点,并隔离国防部网络。这些措施将涉及联邦法规,遭到互联网服务供应商的抵制,和所有近来总统(包括,到目前为止,奥巴马)的回避。
他提出了其他值得斟酌的可能性:不首先使用网络攻击的协定(至少在真枪真炮的战争还没爆发前),扩大日内瓦协定关于禁止对纯粹民用目标(如电力网格)的攻击,和一个国际论坛,类似于核军控谈判,旨在减少不信任,禁止某些类型的网络攻击,并要求协助寻找和惩罚谁违反规则的国家或私人黑客的义务。
同时,Clarke呼吁奥巴马总统要搞清楚他的网络司令部的将领们在干什么。冷战初期,战略空军司令部司令Curtis LeMay将军,曾有计划要先下手,如果他看到苏联在从事可疑的行为,不管总统的政策是什么。如果网络司令部通过遍布逻辑陷阱于中国电网来“准备战场”,这个步骤,Clarke认为只有帮助在紧张时刻滑向网络战争(就象德国和法国的总动员计划帮助滑向1914年的升级一样),奥巴马至少应该知道这一点,理解这样做的后果,如果他愿意的话停止这种做法。
[天行者按:美空军将领Curtis LeMay以二战中成功地组织指挥了对日本城市和军事设施的大规模战略轰炸而成名。我在电视上听说,如果将长崎广岛的照片与被Curtis LeMay轰炸的其他城市的照片混在一起,你将分不出哪些是被原子弹摧毁,哪些是被Curtis LeMay的燃烧弹摧毁。1914年没有一个欧洲大国打算干大仗,但都身不由己地被盟友和对手拉进世界大战。6月28日奥匈帝国皇储被刺杀。7月28日奥匈帝国才对塞尔维亚王国宣战。中间奥匈寻求德国的支持,因为俄国与塞尔维亚的盟友关系。德国认为奥匈打塞尔维亚只是地区性冲突,主要由奥匈来打,它只要吓唬住别人就行了。可是俄国为了盟友,7月29日开始总动员。德国不能打无准备之仗,所以7月30日德国开始总动员。法国一看德国开始总动员,也赶紧在8月1日开始总动员。德国眼看自己将会腹背受敌,为了争取主动,8月1日对俄宣战。英国担心德奥远比法俄强大,于8月3日对德宣战。从6月底到7月底,大多数欧洲人不认为会有大仗,伦敦的债卷市场仍稳定。7月30日德国开始总动员,人们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伦敦债卷市场狂跌。]
1961年肯尼迪入主白宫时,他的国防部长Robert McNamara(麦克纳马拉),聘请了几个兰德公司的战略家做他的助手,并让他们给参谋长联席会议准备了一份备忘录,问了96个关于核战争计划的问题。 (这张问题单获得了“96支长号”之称。)
根据得到的答案,他重写了SIOP,至少在理论上允许总统避免攻击城市,并可以为了可能的谈判而“暂停”来结束战争。 (实际上来说,这些努力很可能只是幻想,就象McNamara和其他人最终认识到那样。核武器的破坏力如此严重,设想领导人能够在兆吨当量爆炸,核辐射扩散,通讯联系被电磁脉冲中断的时刻,平静地进行“有控制地升级”,有点不现实。对于网络战争或常规战争来说,可以控制的想法还不算太离谱。)
Clarke对96支长号的历史很熟悉,他问了关于网络战争的20个类似的问题,其中包括:“如果我们有一天醒来,发现美国西半部因网络攻击停电了,我们该怎么办?”及“我们是否只有在被网络战武器攻击时才动用网络战武器回应?”,还有“在和平时期和危机时刻,我们如何表达我们网络武器的意图?有没有办法用我们自己的网络武器来阻止对手的进攻?”
他指出,这些都是“很明显的问题”,但是,他也承认,它们“不容易回答”,这可能是为什么美国的当权人还没开始问这些问题。《网络战争》的中心思想是,现在是开始问这些问题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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