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本地剧团「糊涂戏班」艺术总监陈文刚在《恶童日记第三部曲之第三谎言》演出后表示,主办节目的康文署要求删除艺团行政主任罗淑燕简历中「国立台北艺术大学」中「国立」两字,连英文Taipei National University of Art也不可以刊登。「糊涂戏班」称,有关删除指示由康文署职员口头提出。据曾参与2015国际综艺合家欢《少年一心的烦恼》的剧场人表示,曾两次就节目场刊要求补增「国立」两字,同样不获受理。
口头指示避免问责 关卡重重标准飘忽
根据我与康文署文化节目组合作的经验,署方虽然坐拥全港最多的表演艺术资源,对艺术其实不置可否,但对任何可以留为纪录的文字,有着几近洁癖的执着。员工们也深谙什麽情况下写电邮、什麽情况下通电话之道。
我发现,从电话传过来的指示通常没有明文规定可循,却往往是冲撞着艺术精神的行政考量。「行政」,包括避免任何问责危险的考虑,艺术与否又有何干?即使前线员工与艺术界建立了较为互信的关係,他们必须面对上司以及其他审核部门设下的、以他们的地位难以打通的重重关卡。当被问及为什麽要更改「由艺团提供的文字资料」(康文署回应用字),我听得最多的是「必须向观众提供正确资讯」,至于什麽是正确,几乎因人而异。个人经历过的,是署方随意更改我的团队人员的职衔,因为「观众比较容易明白」。
官员深恐爱国不力 反显胸襟狭窄
一句「提供正确资讯」,透露署方对艺术界的不信任,透露他们从上而下向市民灌输想法的心态。从这次「国立」之「不正确」,我们可以一窥今届政府内部那种忙不迭要讨好上级、深恐自己有不爱国之嫌的压力;也反映技术官员离地到一个可笑的程度。今天香港社会对言论自由、审查等问题如此关注,官员们却没有足够的敏感度,估计小小的「清洁行动」可能引起的轩然大波。如果「国立」有问题,那麽将来是否所有「XX国立剧团」「XX国立芭蕾舞团」也要改名才可来港演出?创意城市之基本,不是大白象基建,而是胸襟。
至于事件曝光后,刘江华与康文署的回应,内容空洞得只剩下「撇清」,其因可能就是这种无故更改文字,以证其忠心的喂养者身份之举,实在没有可依恃的法理。
康文署独大 剧场人哑忍
香港没有文化局,梁振英把不设立文化局的责任,诿过业界不接纳他的棋子局长人选,而执行文化事务(也别提发展了)的官员眼中只有「执行」,没有「文化」。作为政府部门,康文署行径即使令人沮丧,其实不难理解。然而,该署垄断製作、场地、宣传资源,业界在别无选择之下,服膺于其操作要求。与康文署周旋的製作人,面对类似情况,一般选择哑忍,因为若因一次冲突影响双方关係,受牵连的除了製作人自己,还有与其合作的台前幕后一众。我写这文也是冒着丢了饭碗的危险。
香港表演艺术界面对的真正难题,是受制于严重倾斜的社会价值观、在议会中的缺席、市民的不闻不问,以及极权势力对文化人的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