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铁生

【喷嚏图卦20110905】允许家奴讨论,外人不得批评

免责声明: 以下内容,有可能引起内心冲突或愤怒等不适症状。若有此症状自觉被误导者,请绕行。若按捺不住看后症状特别明显,可自行前往CCAV等欢乐频道进行综合调理。其余,概不负责。 欢迎转载,转载请注明来源和链接。 每天一图卦,让我们更清楚地了解这个世界 【1】我热爱丢脸! 9月4日深夜,网名 @丽娜华的MOM 微博账号爆出消息,称等待丈夫李阳回心转意,孩子在等着父亲回家。据悉,李阳夫人是名为KIM的美国人,而其3个女儿名字分别为李丽、李娜、李华。在其微博里,有更为详细及发指的控诉。 @李阳疯狂英语 :疯狂英语信念:I enjoy losing face! I enjoy making mistakes! I enjoy being laughed at. I love practicing English. The more mistakes you make, the more progress you will make! 我热爱丢脸!我享受犯错误!我喜欢被人笑话!我狂爱练英语!犯的错误越多,进步就越大!这些理念改变了几代人! @丽娜华的Mom :我热爱丢脸 = 我热爱打我老婆的脸? @丽娜华的Mom :Love China, love yourself, do not use violence toward me in front of our child. @丽娜华的Mom :It would be easier if love had just disappeared the minute that your hand struck my face, but it did not. Seeing that you were having make up applied for TV appearance while I was in hospital hurts more than your slamming my head on the flo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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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 | <北斗荐书>本期主题:未知死,焉知生?

    本期主题:未知死,焉知生?   荐书人 / 谷卿(暨南大学)     周三下午,看到有人分享了陆遥遥的一篇日志,题目是“尽对人生的最后责任”。这时我才惊讶地知道,陆遥遥君患上了恶性胃癌。我并不认识陆遥遥,也不是他的校内“好友”,只从他人口中听说过几次,知道他曾为北斗提供过稿件,是一位颇有才华和学识的青年。在这样最好的时光,遭遇可恶可怕的癌症,面对生死的考验,真的是让人莫名哀惋和痛心。 我猜想,恶性疾病一定逼迫着陆遥遥君开始思考生死的问题。但看过他的日志,我发现他的母亲竟然已于四个月前离开了人世。这样的遭遇或许早就把其他人彻底打垮了。在死亡面前,一切可爱而值得我们珍视的东西被粗野地扫荡得一干二净。 陈纯在转发常远关于陆遥遥病况的状态时加了一句:“哲学就是练习如何死亡。”是的,死亡为什么可怕,因为从没有人深切地感知过它,没有人在经历它之后还能告诉其他人那是什么样的一种经历,而最糟糕的是,我们每个人又都必须最终直面它——令我们产生畏惧之感的永远不是强大的敌人,而是从没经历过的未来。哲学和宗教,就是让我们预想死亡的功课,让我们为死亡提供可能的设想。王右军说:“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人们总是希望在生命走到尽头、面对死亡的时候,自己能够坦然一点、潇洒一点、淡定一点,可是有几个人真的能在生死面前完全超脱呢? 陈平原教授有一篇文章,叫做《未知死,焉知生》,反用孔子“未知生,焉知死”之意。他在自己某部著作的后记中写道:父亲读过我这篇文章后,感叹道:“你长大了。”我想,一个人渐渐长大成熟,直至老病故去,大约就是在对死亡的体悟愈发深刻的同时,不断地感知到生的真谛吧。 生命如此美好、如此值得留恋。祝福陆遥遥君,祝福那些热爱生命的坚强的朋友!   推荐书籍(点击蓝色字体书目可下载):   1 、《最后的舞蹈》       2 、《死亡的尊严与生命的尊严》       3 、《当绿叶缓缓落下》       4 、《从眉寿到长生》       5 、《此生未完成》       6 、《生生死死》       7 、《一公升的眼泪》       8 、《花田半亩》         (采稿:徐毅磊  责编:徐毅磊)     您还可能想阅读…… <天枢>此刻,时间以死亡终结——从史铁生到钱云会 对不起,本姑娘真的怕死 你的命到底值多少钱 大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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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报道周刊 | 共产主义大楼

  装满共產主义理想的安化楼离这个时代越来越远了。   在北京寸土寸金的东南二环内,中介公司挂出的这栋大楼的出租屋价格远远低于周边楼盘。年轻的租客心急地想着,只要薪水提高就尽快搬出这里;一些与这栋大楼相伴生活了半个世纪的老住户,则盼着在某天早上醒来,能听到与拆迁有关的消息。   时间退回到上世纪50年代末,围绕着“共產主义需要什么样的建筑”,3个被称为“公社大楼”的样板工程在北京破土动工。   关于公社大楼,作家史铁生在散文《九层大楼》里这样回忆当年老师在课堂上的描绘:“总之,那楼里就是一个社会,一个理想社会的缩影或者样板,那儿的人们不分彼此,同是一个大家庭,可以说他们差不多已经进入了共產主义。”   如今在广渠门内大街边显得落寞的安化楼,正是3座公社大楼之一,它曾经承载过意气风发的“首都和全国人民”对于共產主义生活的期盼。   已经85岁的徐钦敏老人始终觉得,那是一种叫信仰的东西。   他的儿女在这里长大,从这里离开;他的老伴儿在这里衰老,在这里去世。半个世纪过去了。   另外两座公社大楼,北官厅大楼与福绥境大楼,一个已拆迁,一个面临拆迁。   安化楼也正在老去。它的墙皮已经斑驳,老式的木框窗户上净是碎裂的玻璃,走廊天花板下拉满了电力电信明线。   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它就将带着那个时代特有的印记,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   早被人称作老徐的徐钦敏仍然守在这座大楼里,并不时向远道而来的探访者描摹楼里不为人知的历史画面,以及他内心“从未泯灭的共產主义理想”。   共產主义需要什么样的建筑   公社大楼的设想诞生于那个高喊“共產主义是天堂,人民公社是桥梁”的年代。那时候,金诚才30岁出头,这个年轻的建筑师刚刚带着家人从上海迁往北京。他并不知道自己会成为公社大楼的设计者之一,他本来的任务是和从上海、南京、广州等地赶来的建筑师们一起,支援建设包括人民大会堂在内的“国庆十大工程”。   1958年12月10日,中共八届六中全会通过《关于人民公社若干问题的决议》,提出人民公社“在城市中应当继续试点”。   共產主义不再是遥远的将来,课题摆在面前:什么样的城市建筑才能适应人民公社的生活?金诚回忆,“十大工程”之外的这一特殊建设任务由当时的北京市委第二书记刘仁亲自负责。   在北京市建筑设计院一间狭小的办公室内,金诚和其他几位同事一起,捧着八届六中全会的文件,围绕着“共產主义需要什么样的建筑”,开起了“一个又一个务虚会”。   “要把职工特别是妇女从繁琐的家庭劳动中解放出来,更好地投入生产,大食堂必不可少,各家各户就不用开火做饭了。”   “职工们都上班去了,孩子谁管呢?最好把幼儿园也盖在大楼里。”   “虽然一切有供应,针头线脑总需要的吧,最好每层有个服务部。”   ……   坐在位于北京西南二环外的家中,已经85岁的金诚精神状态并不好。他得过脑溢血,说一段话后便要大喘几口气,但他依然清晰地记起在那段特殊的日子里,“熬夜讨论是经常的事”。   金诚说,起先设计人员对这种综合楼的模式,心里也没底,“开始我们建议,能不能先搞一个三四层的小综合楼做个试点,成功了再成批复制。”   综合楼的方案上报到北京市委,一位领导看后非常赞赏,表态说,“要搞就搞个大的嘛!”方案随即改为在东城、西城、崇文、宣武4个城区各盖一座公社大楼作为试点,再向全市推广。   最终,西城区的福绥境大楼、东城区的北官厅大楼以及崇文区的安化楼根据同一张标准图相继开工。由于“宣武区底子最薄”,计划中位于白纸坊的公社大楼则没有动工。   在崇文区,安化楼成为当之无愧的“明星工程”。   在老徐的记忆里,为了盖这座大楼,区里专门成立了一个崇文区建筑公司,附近仅有的23路公交车站也特意将站名从“广渠门”改成了“安化楼”,甚至有人传说,“大楼是用人民大会堂的下脚料盖成的”。   在最终建成的3座公社大楼里,安化楼的体量居中,建筑面积为2.03万平方米,共设有288个居住单元;布局为“U”型,主楼9层、附楼8层,每层的走廊内都装有5盏吊灯;入门的大厅则完全按照“公共建筑的标准”设计,门口3扇墨绿色木制大门,大厅有两根大红柱子,地上铺的是红花方砖。   大楼的内部设计同样寄托着设计者们对于“共產主义生活”的期待,本着“大集体、小自由”的原则,主力户型是不设厨房的两居室,层高达3米2.   附楼的一二层是托儿所,三至八层为单身宿舍,也可以改为旅馆。主楼一层大厅是大食堂,大楼的最高层则被规划为俱乐部,“将来可以在这里跳舞、开会”。   金诚还记得,每户的厕所都预备安上浴缸,在北京民宅中从未使用过的电梯也被专门从上海引入,但因为“怕把人养懒了”,特意设计为三层以下不停。   能住进来的都得是优秀人才,太有权的头儿倒不敢住在这儿   从一开始,公社大楼就成为老百姓向往的对象。“好多人都在讨论,什么样的人才能住进那样的楼房啊。”徐钦敏回忆道。   东城区的北官厅大楼拔地而起的时候,史铁生还是个二年级的小学生。他曾在散文里这样回忆小学老师对公社大楼的遐想:“那儿的人连钱都不要挣了。为什么?没用了呗。你们想想看,饿了你就到食堂去吃,冷了自有人给你做好了衣裳送来,所有的生活用品也都是这样——你需要是吗?那好,伸伸手,拿就是了。甭担心谁会多拿。请问你多拿了干嘛用?卖去?拿还拿不过来呢,哪个傻瓜肯买你的?”   老师在台上“眉飞色舞地讲,多余的唾沫堆积在嘴角”,史铁生则坐在台下“瞪圆了眼睛听,精彩处不由得鼓掌”,还暗自庆幸:“我们怎么来得这么是时候!”   打那以后,史铁生便常常和伙伴们爬上尚未拆除的城墙,坐在草丛边张望那“像一片朝霞轰然升起在天边”的公社大楼,“猜想哪是俱乐部,哪是图书馆,哪是餐厅”,有时候也会为了“公共浴室是不是男的和女的一块洗澡”这样的问题争吵不休。更多时候,他们会把推土机假想成“鬼子的坦克”, 呐喊 着冲下城墙,冲向工地,然后缠着看守工地的老头问,“到了食堂,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吗?顿顿吃炖肉行吗?吃好多好多也没人说?”   安化楼破土动工的时候,30岁出头的徐钦敏已是北京机床电器厂的厂长,每天上下班都会从施工的地方经过。对于这座大楼,他有着比别人更深的感情。   徐钦敏本是江苏农村的放牛娃,1938年就参加抗日,参军后在部队学了文化知识。后来在河北的土改运动中,他曾主持过农民斗地主,地主被打死了,他带头喊口号。   他相信,階級斗争的意义就是“消灭階級,实现共產主义”。新中國成立后他先是在肃反办公室工作,后又调到工厂做领导, “一心奔着共產主义干”。   尽管心怀憧憬,但他并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住进这样的大楼,过上“共產主义生活”。   在那个没有高楼和电梯的年代,关于大楼是高干楼的传闻不胫而走。“有一回一个老太太问我,你在这楼住啊?她说,我们都没敢进去看过。我说,你干吗不去啊?她说,人家说原来这个楼是高干楼,我们哪敢进啊,我们不敢进啊。”已经80多岁的王守恒是当年房管所派驻在安化楼的水暖工,他坐在院里的小板凳上,拍着大腿回忆道。   事实上,安化楼的第一批住户大多是就地拆迁户、住房拥挤户和换房户。但搬进安化楼也有必须要满足的条件:能负担得起小间4元、大间5元的每月房租。而当时的平房房租,大概只有几毛钱。   79岁的老居委会主任李秀梅记得,当时换房站问了好多街坊,“好家伙,平房变成了楼房,谁不愿意?但一听房租,就都不言语了。”   显然,并不是什么样的人都能住进这座共產主义大楼的。   姚瑞云是1961年搬进大楼的,她的老伴儿是当年北京大华衬衫厂专程从上海请来的设计师,“设计的衬衫苏联人都喜欢”。76岁的张青也是楼里的第一拨儿住户,老伴儿在百团大战时还当过杨尚昆的警卫员。   老人们说,楼里的老住户还包括那时候崇文区人民检察院的检察长、北京小学的校长和同仁医院的医生。   “能住进来的都得是优秀人才。”王守恒老爷子摇着扇子补充道,“太有权的头儿倒不敢住在这儿,怕招反映。”   后来,老徐也如愿以偿地获得搬进大楼的资格。他用花市大街上30多平方米的平房换来了三楼西侧一间8.7平方米的单身宿舍。   不知道那种天堂一样的生活是否真的存在过   大楼迎来了新住户,却没有迎来崭新的共產主义生活。   3座公社大楼相继建成时,人民公社热潮已近尾声,三年困难时期接踵而至。金诚清楚地记得,一次去石景山区开会,市里的一位领导告诉他“气候要变了”。史铁生也发现,“顿顿吃炖肉”这句话说了没多久,便“老也吃不上炖肉了”。   在经济严重困难的情况下,1960年11月,第九次全国计划会议召开,会议报告批评了城市建设中出现的“规模过大、占地过多、求新过急、标准过高”的问题。   安化楼不得不在装潢上打了折扣。每户的浴缸并没有安装,原本计划的4部电梯也被减为两部。   因为房租较贵,安化楼过了三五年才慢慢住满,而多数的两居室单元都是两家合住,共用一个厕所。直到今天,大楼里好几口人挤在一间房的情况仍不鲜见。   事实上,大楼设计之初,金诚等工程师的想法是“夫妻俩人舒舒服服地住两居室,孩子长大了就送到单身宿舍去”。   史铁生最终也没有走进那座北官厅大楼。他在文章中这样写道:“到现在我也不知道那楼里是什么样儿,到底有没有俱乐部和放映厅,不知道那种天堂一样的生活是否真的存在过。”   金诚回忆,在3座公社大楼中,只有最先竣工的西城区福绥境大楼曾有过很短的集体大食堂生活。这座大楼里有一位叫张瑞祥的老住户,他记得自己的母亲曾经在大食堂工作过,而这位已经去世的老妇留给儿子关于大食堂的唯一记忆是,“谁也吃不饱,管分饭的人就像大耗子,把好吃的先偷吃了”。   在安化楼里,大食堂最终没有出现,幼儿园也无从办起,只有九层的俱乐部短暂地开过,但在1964年前后也被租给了一家医疗器械厂办夜校。   “公社大楼不是不合理,只是太超前。”金诚曾经这样评判自己当年遵循“大集体、小自由”标准所设计的作品。可是这位老人发现,时间不断推移,按照“理想化的共產主义生活”设计的大楼却似乎离快步向前的时代越来越远。   他还清楚地记得,当年3座公社大楼建成后,曾有几位同事住进了福绥境大楼,但后来就相继搬出了,主要的原因是“没有厨房”。   而安化楼的居民从搬进来的第一天开始,便只能在门口支个煤炉子生火做饭。一到饭点,整个楼道便充斥着浓重的烟雾,有时候还会形成明显的分界线。   “走路都要这样,就像电视里教的火灾逃生。”徐钦敏弓着背演示,“楼道里的墙全都熏黑了。”   这样的日子一直过到了1964年。那时候北京已经有了煤气灶,房管所便在每层各辟出了3间房当做“公共厨房”,大家也就此过上了一起烧水做饭的生活。   具有“集体主义”意味的是,每个公共厨房只有一个水表,水费要按照各家的人头均摊。而值日牌则挂在灶台上方,各家轮流做清洁。到周末还要每户出一人,进行大扫除。   楼道狭长,做一次饭往往要来去好几趟。老人说,冬天时端着菜从厨房到房间,菜便凉了。但在那个物质匮乏同时纪律严明的时代,人们对大厨房生活,并无怨言。   日子继续过下去,厨房像是放大镜,映着大楼里的历史变迁。   “文革”期间,厨房成了批斗的地方,小将们把“走资派”关进厨房,“打出了血”。过去并肩做饭的邻居开始相互回避,“生怕对方是黑五类”。   改革开放后,楼里住户日杂,年轻一代宁愿在阳台摆个桌子放电磁炉也不愿走进大厨房。附近的房屋中介业务员说,要是安化楼房间里能有厨房,房租起码高上500元。   老徐隔壁的邻居上世纪80年代进楼,那时轮班值日制度早已不复存在,值日牌不知道被谁丢进了垃圾桶。大厨房甚至成了楼道战争的主战场:有人烧水丢了水壶,有人撞见自家煤气灶被别人拧开做饭,还有人做了锅红烧肉,肉还没熟,一错眼珠连锅都被端走了。   大厨房里按人头收费的公共水表,更是最大的麻烦导火索:交水费时少报人头,在厨房里玩儿命用水,更有甚者,直接把自家的洗衣机推到厨房。   为了缓解居民的怨气,2008年,房管所停用了公共水表,改为在厨房里的公共水池安装了一字排开的水表和水龙头,供各户自用。共住一个单元的两户人家也分了表,在墙上用红油漆刷上房间号,再标上“大”和“小”加以区分。   然而换了水表后,一些水龙头被挂上了密码锁,另一些阀门则层层包上了塑料袋,还有的住户索性把自家的水龙头卸下来,再把水管封死,“还不是怕别人家偷自己的水”。   公共厨房里没有抽油烟机,弥漫着一股复杂而刺鼻的味道。厨房的地面被油垢覆盖,踩在上面有明显的黏稠感。蹲下身,角落处能找到一些指甲盖大的蟑螂,仰着身黏在油垢里。   “现在厨房可比厕所脏多了。”正在做饭的老徐把苦瓜扒拉进锅里,低着头说。   去找中央黨校的老师聊聊   老徐记得,大楼里最初的时光,不是这个样子的。   “老主任在长长的过道里喊一句,扫除啦!你就看吧,一个个儿的人头都从门里冒了出来。”他把热好的苦瓜放下,带着浓厚的江苏口音模仿起当年李秀梅喊人的样子。   那时的广渠门内一带,还只是成片的菜园子和乱葬岗,但大楼里似乎别有洞天。   楼里的孩子们拿电梯当玩具,刚把他们送到九层,一开八楼的门,便又在那儿候着了。但也有孩子会因为楼太大且各层长得都一样而迷路,便抱着书包蹲在楼道哇哇大哭。   大人们则喜欢聚在九层的活动室里下棋,除了围棋和象棋,还经常玩一种从苏联传入的克朗棋。每逢国庆节,楼里楼外的街坊们便都上到九层,“那天安門的烟花,看得真真儿的”。   但这份平静的时光为期不长。“文革”中,住在楼里的红卫兵小将们将大字报贴满全楼,连各家的凳子也不放过。姚瑞云记得,自己年轻时在上海照相馆拍的漂亮照片被烧毁了,每层都有的5盏大型玻璃吊灯也被砸烂。很快,楼里一些成分不好的人被揪了出来,其中还包括一个曾经的军统特务。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被撕碎了。”徐钦敏回忆,正是从那时候开始,“大楼里的人互相之间开始不闻不问,谁也不敢接近谁。”   做厂长的老徐没有躲过那个年代。在单位里,人们在他身前点上火堆,烤得他浑身冒汗;往他打仗时留下子弹的胯骨猛踹;带着他游街,有时候走到安化楼附近,楼里的小孩就跟在后面看热闹。   邻居们说,老徐的大儿子当时才12岁,因为不堪学校里同学的辱骂,在家里的木板床上自杀。在牛棚劳教的老徐疯了一样地赶回家,当街拦了一辆大公共,送昏迷的儿子去医院。但孩子最终也没有醒过来。   安化楼不只出过这一条人命。五层一个被认定是“黑五类子女”的小伙子,跳楼而死。另一个女孩子,也从楼上一跃而下。   上世纪70年代末,老徐获平反。80年代末,老徐退休。市场经济的大潮里,楼里的下一代也长大了。   一个叫狗子的孤儿靠给小卖部搬货维持生计,后来帮人贩卖水果,再后来自己开了运输公司,搬离了安化楼。另一个老徐从小看大的孩子,靠在旧货市场卖古董买了一幢楼。   老徐曾经对他们说:“你们99%不如我,只有1%比我厉害,就是会捞钱。”   10年前,大楼对面的平房群变成了一个叫“富贵园”的高级住宅区,房价节节攀升。但安化楼仍然属于房管所的公房,不允许买卖。   一些老住户搬进了对面的小区,但离开的人从不放弃楼里的公房,给房管所交的租金每月100多元,但转手租出去却是十几倍的价钱。如今,楼里三分之二的住户都是二道或三道租客。   “现在楼里的人就像是山药蛋。山药蛋你知道吗?就是一个一个互相不挨着。”老徐叹气道。   没人说得清从什么时候开始,楼道里挤满了旧纸箱、拖把,以及舍不得扔的破家具。原来两辆自行车能并排通过的大楼道,如今已经容不下两个人错身。据说,1998年安化楼大清理时,总共从楼道里拉走了100多车垃圾。   “这破庙似的楼从来没人整修过,房租倒从5块钱涨到了100多。”大厅里,一个穿着跨栏背心的老爷子已经摇着扇子抱怨了半天,正跟旁边蹲着的一个二道租客念叨,“不对,华国锋的时候落过4块钱。”   “为什么落啊?”年轻的租客将身子往前倾了一下。   “为什么落,我哪知道为什么落?你告诉告诉我,现在物价为什么涨啊?”   老爷子合起折椅,拍拍屁股扭头就走,“放炮完毕,走人!”   老徐则在一旁闷头看着报纸。他订了5份报,每天看,但很多时候还是觉得自己“怎么都跟不上形势”。   他眼看着,大楼明明是公房,却被一些租户私卖出去,到房管所托托关系就能转让出租权。他也想过调查一下,“举报他们”,但最后还是觉得算了,“到头来枪口还是对着我自己”。   想不通的还有国家大事,“当初号召我们打倒大地主刘文彩,可现在那些‘地主’,比刘文彩大多了。”   因为怕自己“得了精神病”,老徐还曾特意去看过两次心理医生。   医生告诉老徐,解决不了他的问题,建议他“去找中央黨校的老师聊聊”。   “我们离死都不远了,还管这些干嘛呢?李主任你说呢?”老徐站了起来,问旁边的李秀梅。   “早被淘汰了,还什么主任不主任的。”李秀梅看有外人在,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尽管20年前就已经退休,她还是保持着每天下午给老住户们分发报纸和信件的习惯。7月末,她还组织了一次楼里老黨员的集体活动,每个人为黨的生日写一句祝福。   大楼的共產主义气质吸引了我   老人们偶尔会聊起,当年另外两座公社大楼,如今变成了什么样子,又发生着怎样的故事。   东城区的北官厅大楼早在2001年就在危房改造中被爆破拆除。据说,爆破在夜里进行,许多搬走的老街坊都专程回来跟老楼告别。出乎意料的是,大楼竟然有一个角没有炸掉,后来又用铲车铲了3天才拆干净。老人们执拗地认为,这是因为建大楼的材料是“全中國最好的”。   从2003年开始,位于西城区的福绥境大楼也传出了拆迁的消息。有人说拆迁是因为大楼被列为北京市第一重大火灾安全隐患,也有人说是因为“影响了白塔寺的风貌”,但更多的被拆迁者则相信,真正的原因是金融街的北扩。   如今的福绥境大楼里还剩下不到30户的坚守者。狭长阴暗的楼道里,很多房间已经被砌上了红砖,彻底封死。大楼旁的福绥境小学,如今也被并入官园小学。这座大楼甚至被人们叫做“鬼楼”,一到周末就有学生们到空荡荡的楼里去“探险”。   去年,这座早已不在新闻中出现的老楼曾重新进入人们的视野。中央美院的一个学生以这栋大楼为蓝本完成了自己的毕业设计,主题是将其改造为专为“蚁族”群体而设的青年旅社。   让人印象深刻的是,翻新的公社大楼里专门设计了一个发泄室,以及一个黨支部办公室。   “我希望为城市里的弱势群体做一点东西,而福绥境大楼的共產主义气质,吸引我把它当做改造原型。”设计者胡伟楠这样解释他的初衷。   不过他也表示,在金融街北扩的背景下,这个方案也许只是“又一个乌托邦”。   正是因为这个作品,胡伟楠已经被一家著名的建筑师事务所相中,而他将要投身的设计项目,是一个高端别墅群。   关于福绥境大楼的故事,安化楼里的老人感同身受。大楼建成时,周边还是土路,现在已经变成了被称为“第二长安街”的两广路;楼旁的坟头和菜园则变成了每平方米售价4万元以上的商业住宅区。   老人们抱怨,曾经是地标的九层大楼,如今只是个“矮胖子楼”,跟环境和时代都格格不入。   王守恒记得,自己女儿上学的时候,别人问她家住哪儿,她都会大声说,“安化楼啊!”到了孙辈,小外孙女却说什么也不愿意带朋友进楼了。   尽管大楼门前的公交站牌上仍保留着“安化楼”的站名,但它的确正在被人们遗忘。一个年轻的租客说,打车回家,总要告诉司机师傅“去富贵园小区对面”。   偶尔,这座大楼也会被人想起来。北京奥运会前夕,灰色的大楼被刷成了粉色。前几年,一部葛优主演的电影《卡拉是条狗》也在大楼里取景。谈起在这儿取景的原因,李秀梅轻声说:“破呗。”   去年,一位建筑师曾经探访过这里。离开之后,他在一篇手记中写下了这样一段话:“当这一切消失,他们最不容易调适的,将不是房价、房租、平米数,甚至不是地理位置,而是在大家一样贫穷也就等于一样富有的年代里才能享受的优越感,将一去不复返。”   黄昏时分,斜阳笼罩着安化楼,拖出了长长的影子。   大楼老了。   门前多了一个可供轮椅通过的无障碍通道,电梯不再是三层以下不停,外墙贴上了“大楼容易造成外墙灰皮脱落现象,敬请此楼及附近居民不要在此停留”的告示。   设计大楼的人老了。   金诚伤感地说,能一起聊天的老同事越来越少,“前一天打完电话,后一天也许人就没了。”当年具体分管安化楼设计的建筑师叫张念真,已经在去年去世。   大楼里曾经的年轻人也老了。   王守恒的耳朵上已经戴了助听器;李秀梅的老伴儿去世了,陪了她很多年的狗也在前年老死了;徐钦敏的妻子去年死于突发脑溢血,他自己也曾写好一封遗书,要求死后将遗体捐给医院或护士学校做研究。   晚上7点,老徐准时回到自己的小屋。他从微波炉里取出前一天蒸好的鲤鱼,坐在写字台前吃晚饭,并时不时地扭过头,关注电视机里的《新闻联播》。   这个狭小的房间从来没有装修过,墙壁是蜡黄色,窗户玻璃裂了缝,墙上的钟也已经停掉不走。电视机顶上,摆着老两口的合照。   1960年底的一天,意气风发的北京机床电器厂厂长徐钦敏带着他的妻子、刚出生不久的儿子和一张木板床搬进了公社大楼。这个年轻的共產黨员相信,美好的新生活就在眼前。(本版图片由张嘉妍摄)   本报记者 林衍 《 中國青年报 》( 2011年08月31日   12 版)   来源:中國青年报   链接: http://zqb.cyol.com/html/2011-08/31/nw.D110000zgqnb_20110831_1-12.htm   作者:林衍 中国报道周刊 , 2011-08-31. | 添加评论 | No comment 原文地址 共产主义大楼 通过Google Buzz关注 中国报道周刊 通过Twitter关注 中国报道周刊 通过RSS 全文订阅 通过电子邮件 全文订阅 文章分类 中国观察 . 欢迎大家投稿, 点这里 发送投稿邮件 相关日志 论八大矛盾 (0) 让马克思的科学共产主义学说走下革命神坛 (1) 致李讷——让我说你什么好 (16) 纳粹极权主义与共产主义的持征 (2) 每个中国公民都有权力追问南街村更多秘密 (6) 欢呼中国共产党思想政治工作会议 (3) 最大的危险将来自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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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怀宏 | 送铁生远行

    今年的冬天很冷,临近岁末的几天更冷。在这年的最后一天,突然传来噩耗:史铁生走了。这离他满六十岁只还有四天,他是在 1951年1月4号的一个大雪天出生。但这个冬天虽然寒冷,到现在还没有下过雪,而只有时时怒号的朔风。 凝视着他在1996年送我的《务虚笔记》扉页上用钢笔写下的有力笔迹,我当年在旁边用铅笔注了几句话: “史铁生,死贴着生,死始终贴着他的生命。他是从死到生,从死中来,从死中生。死生之间,是一段铁,他的生命命定是铁,他的生命必须像铁。铁冰冷而坚硬,铁是生命的痛苦,也是生命的意志。” 用他自己的话说:他是在他 “最狂妄的年龄犯了病”, 那是他的 21岁,是在1972年,也是中国最狂妄的年头。 他那时突然就病了,不知道这病是怎么来的,甚至好久不知道这病到底是什么病,但从此他就瘫痪了,两腿就不能行走了。他开始一直盼着身体好转,事实却是身体一直变坏。 后来,又不断添上一些别的病,好像什么凶险的疾病都要找他试练一下。他必须每周透析才能维持生命。和后来不断加剧的病痛折磨相比,已经过去的那些被病痛纠缠的日子可能还要算是“健康安逸”的日子。死神一直在窥伺着他,或者说伺候着他。 但他还是顽强地活着。三十多年来,他一直在坚持写作,写下了健康人也难于完成的数量众多的作品,而远为重要的是其作品精神的质地、艺术的质地,是其中闪闪发光的对于美和信仰的渴望。 当有一种气氛使人们甚至羞于说爱、羞于行善,但倒是相当重视延年益寿的时候,他说:“靠爱去延缓死亡。”有一个印象永远地铭刻在我的心里了:当一个爱读他的书的少年吴子尤想见他的时候,他马上就答应了。我们接铁生过来之后,自动退后,看着坐在轮椅上的他和病床上的子尤促膝交谈:一个是饱经沧桑的重病患者,一个是染上绝症的花季少年。他们的确比我们离死亡更近,但是谁敢说他们比我们就离生命更远呢? 我认为,史铁生的作品不仅是 20世纪中国最重要的艺术收获之一,也是最重要的思想和精神收获之一。而后者是许多杰出的中国艺术家并没有达到的。他也是最近这个世纪之交的一个精神象征。如果没有他,没有他的极具艺术力的描述和思考,前面的许多血泪就可能是白白地流了。他提供了对刚过去的一个过渡时代的深刻认识,而他对新世纪、新世界、甚至新的技术手段也充满好奇,同时又深知它们的限度。 他 对历史动力和主角的探索涉及到历史哲学的核心问题,他有关 平等 自由的思考涉及到社会政治哲学的核心问题。而他不仅用心在思考,也每日在用身体体会的灵肉关系 问题 ,则是精神信仰的核心问题 。 他也许是至死不悔的一个理想主义者,但他的理想主义是偏重于精神信仰的,而不只是执着于国家社会;而他的精神信仰也是不咄咄逼人或教训人的。他始终反对暴力,反对迫害与压制,始终希望我们满怀同情、细心和耐心地倾听尘世间怀有各种各样隐痛的诉说。他执着而又宽容,愿意倾听各种声音;但又温和而坚定,决不放弃自己的向善原则。 他并没有留下确定的信仰和教义,但却留下了一个精神探索者的永恒形象。 他以他的残躯,却努力助我们保持一个健康而坚强的道德和精神的格准。 他一直好像在同死神角力,现在死神似乎赢了。死神终于从我们手里夺走了这个铁汉子。 我过去就常常想,他的存在——现在就只是他的作品存在了——就意味着我们对人间总是怀有希望。他存在着,就意味着我们的精神不坠,他存在着,就意味着我们的理想不灭。所以,在他走了之后,我们就更需要读他的作品了。没时间或者不易读懂《务虚笔记》等长篇, 那怕只读一两个短篇像《我与地坛》也行。只要我们阅读他,他就会永远地活着。就像一句老话所说: “ 一粒麦子 不落在地里死了,仍旧是一粒。若 是死了 , 就结出许多子粒来。 ”但这需要我们自己成为那能够让麦子变成种子、让逝者复活和生长的大地和土壤。无论如何, 我 个人还是深信,在现在这冰冷的死亡的事实之后,将还有一个未来的生命的事实。 我等着,等着这个冬天的第一场大雪。在我的心里,这场初雪是属于铁生的,是他来看望我们。当大雪降临的时候,风不再怒吼了,一切都安静下来了,天空中只有大片大片的洁白。 那将也是我们的祭奠。       写于2010年的最后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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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 | <天权>情之所钟,正在我辈

时间似一股静默而强大的力量,带来一切也摧毁一切,“天地无情,视万物为刍狗。”人本是孤独无依的,只能独自面对心灵的空旷和寂静,惟有现世的情感能带给人安慰。但情感往往也是矛盾的,表面看来似乎情感越强烈,人越容易找到依附而逃脱孤独,事实却恰恰相反,情感有时像鸦片,只能带给人短暂的欢愉,它终将要把人生的痛楚变本加厉地还给你。 情之所钟,正在我辈 文/刘雨青(复旦大学) 周日的下午,我一边誊抄一边在读余嘉锡先生的《世说新语笺疏》,读完《伤逝篇》的时候,我抬头窗外已然黄昏,二教的小教室里已没有什么人了,只有金色的阳光穿过从茂密的枝叶落在我手边,我合上书放下笔,长久地注视着窗外夕阳照耀下的世界,灿烂的光线把一簇一簇碎花般的叶子照得发亮,如同被阳光宠爱的儿女。世界在这一刻变得无限温柔、安详和宁静,它似乎将某种伟大的难以言喻的力量呈现在眼前,我能够感到它从我的眼睛里一直照到内心里去,照见一种几乎难以承受的悲哀和感动。 我不知道“时光”一词由何而来,但将“时”与“光”摆在一起,显得如此高妙,落在我手边的阳光分明让我感到了时间永恒而人生短暂的巨大落差,在宇宙的无穷之势下,人间一切苦乐都变得渺小和苍白。便连人的生与死都将被时间吞没,而况乎悲欢? 因而,在这种矛盾宿命的背景下,人似乎并不是天之骄子,上帝给予人智慧,情感仿佛是一种酷刑。对于草木而言,兴衰荣枯都只是一种自然的来去,华枝满春,木业飘飞,无所谓悲伤也无所谓恐惧,它们在大地上生根发芽便仿佛与宽广的大地一样融合成自然生长的一部分,由生至死,波澜不惊。人之生死其实与草木无异,无从逃脱与万物共同消长的命运,但是人却偏偏比草木多了情感,多了爱恨,多了在注定的死亡面前的孤独与苦痛。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一个人无论伟大抑或平凡,一生中都必将独自面对生与死的问题,因而,在时光的长久与生命的须臾之间,人们往往会陷入人生终将消逝而无忧价值的挣扎之中。现实终究是残酷的,而人永远无法超越现实而获得永恒的幸福。老子曰:“圣人无情。”那是否说明人若摆脱了现世的情感就能实现精神上的完满?事实是,解脱之法怎么可能如此简单。如果没有了思想与情感,人却也不复人也。佛道两家虽劝解人意识宇宙无常而实现心灵的超脱,达到心境虚空的境界,然而对于真正的人而言,此至善之境界只能不断接近而已。“圣人”若“无情”,那大概只能是“圣”而不能称其为“人”了罢。 孔子曰:“未知生,焉知死。”我想,反过来也亦成立“未知死,焉知生。”我想起史铁生写在《病隙碎笔》中的话:“通常所谓的死,不过是指某一生理现象的中断,但其实,宇宙间无限的消息并不因此而有丝毫减损,所以,死,必牵系着对整个宇宙之奥秘的思悟。” 宇宙的本质与人生的意义,或许离死亡越近的人才越能明白。 王戎丧儿万子,山简往省之,王悲不自胜。简曰:“孩抱中物,何至于此?王曰:“圣人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锺,正在我辈。”简服其言,更为之恸。(《世说新语伤势4》) 刘孝标注引王隐《晋书》曰:“戎子绥,欲取裴遁女。绥既蚤死,戎过伤痛。不许人求之,遂至老无敢取者。” 《世说》的最为动人之处无过于这种真切的情怀毫无保留地表达和释放。“情之所锺,正在我辈!”圣人忘情,那是圣人事,我无法不为与亲生骨肉生死相隔而悲痛,若欲我忘情,我宁愿选择最俗世的心境。如此情真意切,感人至深!于是,我们仿佛也可能理解,王戎为何在儿子死后,不许他人娶走儿子生前未过门的妻子。有时候,固执的行为反而使人物的心灵变得悲壮而可爱,这时一切道德的标准都没有在死亡面前的同情与怜悯来得重要,因为我们都有做出这种行为的可能,古今万变,而情意相通,同样的悲伤而产生的理解之同情能超越时光与生死抵达人的心灵。仅只寥寥数语,无需阐释,无需渲染,言语之空白未尽处,你我都懂。 在死亡面前,对于人而言再没有什么比情感更重要,时过境迁,亡人不复生矣!还有什么不能抛弃?礼数、仇怨、身份、荣辱哪一样胜得过死亡?也只有这种生之终结,能够释放人心底的怜爱与关怀。而生在死的映照下,方显出人之有情的可贵。因而人生既可悲又可爱,既无所谓意义又弥足珍贵。 《世说》的伤逝篇中最感人的仍是“黄公酒垆”的故事。 王浚冲为尚书令,着公服,乘轺车,经黄公酒垆下过,顾谓后车客:“吾昔与嵇叔夜、阮嗣宗共酣饮于此垆,竹林之游,亦预其末。自嵇生夭、阮公亡以来,便为时所羁泄。今日视此虽近,邈若山河。” 骆老师在课上说,黄公酒垆是世说里不断出现的具有象征意义的名词,人生而复死,从前在这里喝酒的人早已离散,往昔欢乐的时光也只能在记忆中追寻,纷乱的世事中一切都在变化惟黄公酒垆在时空中静止不变,似乎永远不会被时间侵吞,因而它强烈地对比出生之脆弱与宇宙之无常。余嘉锡先生则将黄公酒垆解释为黄垆,案曰:“然则黄垆所以喻人死后归土,犹之九京之类也。此疑王戎追念嵇、阮云亡,生死永隔,故有黄垆之叹。传者不解其意,遂附会为黄公酒垆耳。”两种说法尽管不同,各自都有道理,似乎也不必较真,或许两种含义二者皆有之更能接近文的愿意与人的心灵。既有悼亡之念亦有无常之感,而骆老师的说法已然从人的质朴情感上升到宇宙时空“曾不能以一瞬”的哲学高度了,何以见得曲意附会呢?       一千年的言语文字,因为饱含情感而看来并不遥远。“今日视此虽近,邈若山河。”这样的心情不用言说,人生百年回首来时路,谁无此心谁无此叹。刘希夷执笔写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李清照临舟忆旧:“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贺铸雨夜幽思:“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便连通达豪迈的苏东坡也忍不住心伤写下“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时间似一股静默而强大的力量,带来一切也摧毁一切,“天地无情,视万物为刍狗。”人本是孤独无依的,只能独自面对心灵的空旷和寂静,惟有现世的情感能带给人安慰。但情感往往也是矛盾的,表面看来似乎情感越强烈,人越容易找到依附而逃脱孤独,事实却恰恰相反,情感有时像鸦片,只能带给人短暂的欢愉,它终将要把人生的痛楚变本加厉地还给你。  我有个在北外念书的同学,有次和我在电话中聊起她最近很喜欢在网上和网络机器人聊天,她说她有一次打了“I fell in love with someone.”发过去,机器人的回复是“Hope you will not be hurt too much.” 她当时就惊呆了,想这机器人还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来。继而仔细一想又觉得哭笑不得,计算机或许只是理解了“Fall”的含义罢了。哲理不在计算机的回答,而在这句 “Fall in love”的表达。fall的原意即跌倒,摔落,这是何等形象的描述,不论是爱情友情亲情,寄住在他人身上的情感,既不能说是自己有意而为之也不能说是被迫,只是人一失足掉进了爱里,并且随之而来的可能是hurt可能是borken,可能是endless pain。 欢愉也好,苦痛也罢,终究也只能是情感,让死亡不仅仅是生命的消失而已,它让人生有了令人长久地怀想的美丽。 “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诗句背后是什么揪住了你我的心?就不必说了罢。 (采编:安镜轩 责编:刘一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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