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牧

路透社 | 中国畜牧业“十二五”规划出台

路透上海9月22日电—中国农业部提出,到2015年畜禽规模养殖比重提高10-15个百分点,畜牧业产值占农林牧渔业总产值比重达36%. 农业部日前发布的畜牧业”十二五”(2011-2015年)规划还提到对畜牧业的金融支持,鼓励地方设立畜牧业贷款担保基金、担保公司,为养殖加工龙头企业融资提供服务. 中国证券报援引民族证券食品业分析师刘晓峰表示,”这对行业、相关上市公司都是利好,”. 刘晓峰认为,从产业链上讲,养殖是上游生产相对投入大、风险高的一环,企业不愿意投入过多资金.如果有担保服务,企业能把资金作为担保贷款贷出更多资金.这对企业突破资金、规模瓶颈大有好处. 除了首次提出金融支持政策,财政补贴力度也将继续加大.规划提出,扩大生猪调出大县奖励资金规模和范围.刘晓峰指出,生猪生产大县的相关上市公司获得政府补贴的资金会进一步增加.

阅读更多

自由亚洲 | 中国维权律师滕彪、江天勇获“中国杰出民主人士奖”(图)

美国旧金山“中国民主教育基金会”评选中国维权律师滕彪、江天勇为年度“中国杰出民主人士”,10日举行颁奖典礼。但两位获奖者的行动自由目前正遭中国政府限制,而无法前来旧金山领奖。 Photo: RFA 图片:分别代表滕彪、江天勇领奖的华泽(右四)葛洵(右五)与“中国民主教育基金会”部分理事合(记者CK ) 虽然两位获奖者不能亲自前来领奖,但颁奖典礼仍进行得隆重而热烈。在“中国民主教育基金会会长”林牧晨致辞后,副会长方政宣布两位获奖者的获奖理由。 方政在宣布滕彪的获奖理由时说:“2003年发生的孙志刚事件,把滕彪推上一个公众瞩目的位置,当时已成为中国政法大学教师的滕彪,与读博士时的两位同学许志永、俞江,联名向全国人大常委会递交了《对收容遣送制度进行违宪调查的建议书》,这就是‘三博士上书’事件。不久他与许志永等人成立‘公盟’,在‘公盟’的旗帜下,聚集了许多律师志愿者和公民志愿者,他们代理了大量典型案件,涉及面有宗教自由、言论自由、计划生育、强制拆迁,等等,可以说现在中国公民社会的建立与推动,这一批维权律师起到的作用非常巨大。” 在宣布江天勇的获奖理由时,方政说:“江天勇2004年在北京开始从事律师工作,承办的案件大多与基本人权有关,包括为因宗教信仰被迫害者辩护,代理劳教受害者控告政府,为藏族等少数民族受害者辩护,代理反就业歧视等案件。并且作为志愿律师,为多个人权捍卫机构和公益机构提供法律支持。” 方政在宣布滕彪和江天勇获奖理由时还特别提到,作为维权律师,两人遭受警察约喝茶、监控、绑架、秘密关押、殴打,成为生活常态。 由于滕彪和江天勇都被中国政府限制行动自由而无法前来领奖。滕彪的友人、笔名为“灵魂飘香”的纪录片独立制作人华泽女士,江天勇的友人、前“美国中国学生学者自治联合会”理事会主席葛洵,分别代表两人领奖。华泽代表滕彪发表了获奖感言,葛洵则宣读了江天勇向颁奖典礼发来的获奖感言。 旧金山“中国民主教育基金会”由黄雨川等一批旧金山华人于1986年创立,每年评选“中国杰出民主人士”,25年来共77人或集体当选。对于今年的两位获奖者,会长林牧晨在颁奖典礼上致辞时表示:“民主的根本保障在法制。本届的两位获奖人都是法律工作者,这反映出中国的焦点就在一个字:法。民众各种各样的维权运动,他们要求法制,但恰恰应该是作为一个法制机构的政府,促成了许多无法无天的现象。” 以上是特约记者CK 发自旧金山的报道。

阅读更多

自由亚洲 | 江天勇、滕彪获选“中国杰出民主人士(图)

由美国旧金山“中国民主教育基金会”评选的年度“中国杰出民主人士”名单揭晓,维权律师江天勇、滕彪获选为“中国杰出民主人士”。     “中国民主教育基金会”理事会9月1日在旧金山中国城举行记者会,宣布维权律师江天勇、滕彪获选为年度“中国杰出民主人士”。   “中国民主教育基金会”会长林牧晨在介绍江天勇的时候说:“江天勇是中国的维权律师,他曾参与爱滋病感染者救助维权、山西黑砖窑案件、北京律师协会直选、法轮功个案等多起维权行动,也因此一直处于被监控、骚扰和威胁之中。他代理的有名案件包括:陈光诚案,高智晟案,陕北油田案,广州太石村案,胡佳案,特别是2008年代理了法轮功案件。最近发生的‘茉莉花革命’,有许多维权律师被监控骚扰,其中一人就是江天勇。2011年2月19日江天勇被警方逮捕后遭殴打,他是在维权运动第一线很有名的律师。”   林牧晨介绍另一名得奖人维权律师滕彪时说:“他参与了2003年4月发生的孙志刚事件,把他推上了公众瞩目的位置。孙志刚事件标志着什么呢?媒体称这一年是中国维权运动的元年。正是从这一事件开始,滕彪成为中国维权运动的标志性人物之一。不久他和许志永等人成立了‘公盟’,聚集了许多律师,他们代理了大量典型案件,他们的行动对于中国法制的制度性变革,起了很大作用。正是这个原因,滕彪被监控、被殴打、被跟踪、被绑架、被失踪成了生活常态。”   颁奖典礼将于9月10日举行。由于江天勇和滕彪目前处于被中国政府严密监控状态,他们出国遭到拦截,可能无法亲自到旧金山领奖,将委托友人代领。   颁奖仪式后,“中国民主教育基金会”将举行名为“民主与革命”的讨论会。林牧晨说:“为什么叫‘民主与革命’呢?因为国内现在已经到了官民对立很严重的地步,很多敏感的人已经闻到一种革命的味道。再加上北非‘茉莉花革命’的影响,国内很多民众维权运动已经走向比较激烈的状态,预示着风暴即将到来。所以我们觉得大家应该讨论一下,对中国的民主变革的未来有一个清醒的估计。”   旧金山“中国民主教育基金会”成立于1986年,从1987年开始,每年评选上一年的“中国杰出民主人士”,今年已经是第25年。   以上是自由亚洲电台特约记者CK发自旧金山的报道。

阅读更多

王霄:回到胡耀邦(上)

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90周年的时候,作为一个有37年党龄的党员,我和其他许多真正爱党忧党的同志一样,在考虑为党做些什么。最后决定写一篇文章,谈一谈胡耀邦。于是有了本文。 这个想法的缘起,是最近读的两本书,一本是祝华新先生的《政治旋涡中的人民日报》,另一本是胡德平先生的《中国为什么要改革》。读后产生了一个印象:胡耀邦才是中国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起码是第一位;形成一个结论:我们需要回到胡耀邦。 先谈第一点。这一点认识似乎来得突兀,但在脑海中搜索自己当年的亲历,把那记忆的碎片串连,竟与这一认识是每每印证。 如果要更慎重与严谨,就应该查阅更多的文献。我这才注意到中国竟然没有出版过《胡耀邦文集》或《选集》。有一部150多万字的《胡耀邦思想年谱(1975~1989)》,应当很权威,特别是它在蒐集胡耀邦相关文献时,还介绍了同期中共其他领导人的相关言论或者时代背景,因此可以更方便、更准确地判定胡耀邦思想的独特之处与历史地位。可惜的是它是一本港版书,一时间难以觅到。好在网络上关于胡耀邦的文章很多。我在作了泛泛浏览之后,益发坚定了这个认识。 同时,从阅读中看到有不少前辈已经提出要系统地研究和宣传胡耀邦的改革开放思想,并且从历史见证人的角度这样做了。比如何方先生说: 我有个意见,就是应该研究和宣传胡耀邦的改革开放思想,这方面似乎大家注意不够。据我了解,最早提出和实践改革开放的,是耀邦同志。十一届三中全会着重解决的是把阶级斗争为纲转到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上来,公报中虽出现两次“改革”二字,但并不是后来理解的改革,“开放”二字则一次未提。耀邦同志在十二大报告中已有13处提到“改革”,但还未和“开放”并提。全面论述“改革”的,是耀邦同志1983年1月20日在全国职工思想政治工作会议上的讲话提纲。据朱厚泽同志说,最早把“改革开放”连在一起提的也是耀邦同志,朱还在贵州省委传达过。另外,有关和平与发展的问题,也是耀邦同志提得最早。总之,耀邦同志的思想和贡献很值得我们继续挖掘和研究[1]。 就此而言,胡德平先生的《中国为什么要改革》是一个努力和丰硕成果,但我认为这本书尚未能完全、完整地概括胡耀邦的思想。我愿意就此做一个更进一步当然也是简单的论证。然后,我再谈一谈第二点认识,即我们为什么要回到胡耀邦。 一 人们一般把文革结束后的1977年至1989年的十二年看作中国改革开放的第一阶段。我认为这一阶段又以1978年底的“两会”——中央工作会议和十一届三中全会为标志[2],划分前后两个时期,77、78两年可以称之为拨乱反正、思想解放和改革酝酿时期(我赞成叶选基先生的看法,这一时期不是所谓徘徊时期),后十年可以称之为继往开来、改革开放全面启动和曲折反复时期。在这两个时期——当然后期截止到1987年胡下台——胡耀邦都发挥了重要的、全局性的、甚至某个方面决定性的作用。概括起来说,包括: 1.提出“继续革命的主要任务是发展生产力”,为全党工作中心转移打响第一枪;组织发动真理标准大讨论,为中国进入改革开放新时期扫清思想障碍。 2.推动并主持了全面的平反冤假错案和落实政策,改变了全国数百万人的命运,使受株连的一亿人得到解脱,在党内和社会上恢复了公平正义的主导价值。 3.支持农村改革试验,并主导其在全国推开。 4.主导了全面改革的起步和规划。 5.全面提出对外开放的思想和工作部署。 6.深刻揭露四人帮的本质,倡导政治改革,提出民主建设蓝图。 7.主持制定《中共中央关于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指导方针的决议》,推动科技、教育、文艺、新闻工作的改革与发展。 8.主持了外交工作和党际交往的指导方针的重大转变,开创了外交工作和党际交往的新局面。 9.积极推进党的统一战线、民族工作和宗教工作的改革创新,创造了多党合作、民族关系的新局面。 10.推动新时期党的建设和改革,为加强和改善党的领导、反对腐败、维护党的民主集中制、发扬党的优良作风、实现干部新老交替做了开拓性工作。 以上10个方面,人们比较熟悉、形成共识的是第1点中的真理大讨论和第2点。本文第二部分,我将就以上十个方面做一简要叙述。不过,虽然力求简要,由于涉及大量而丰富的内容,这一部分仍然是较长的。有些读者可以直接跳过这一部分进入第三部分,如果要读,可以重点看一看这一部分中的第1点、第2点、第4点和第6 点。 二 胡耀邦改革开放的思想内容十分丰富。为了简要,下面罗列和归纳的仅是十个方面中我认为最重要和仍有现实意义的内容。 第1点:提出“继续革命的主要任务是发展生产力”,为全党工作重心转移打响第一枪;组织发动真理标准大讨论,为中国进入改革开放新时期扫清思想障碍。 这一点概括的是胡耀邦当年在思想上、理论上拨乱反正的两个最重要的成绩。人们往往重视了后一个成绩,对于前一点还重视不够。 中共在文革后进入的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新的历史阶段,按照党的基本路线的说法,包括三个要点:一是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二是坚持改革开放,三是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其中的头两点,都与胡耀邦有直接的关系。 今天回顾文革刚刚结束时中国的政治局面,不能不说虽然有了粉碎四人帮这样一个政治上的突变,但在巨大的历史惯性下,党内和社会上存在着极其沉重的思想禁锢和政治障碍。不但“凡是派”(按:这里说“凡是派”只是说这些人的思想和政治特点,不是说他们有一个帮派,更不是说他们是坏人)还坚守着强大的思想壁垒、沿袭着既定的方针政策并有着明显的政治优势,而且要求改变的大多数人的思想也是相当混乱、迷茫、僵化和胆怯的。中国能否真正踏上与毛泽东时代不同的发展道路,开启改革开放大门,首先的、关键的也是艰巨的、复杂的任务,是要在党内外进行一系列的拨乱反正和突破,“实质上是反对教条主义以及要纠正毛泽东同志晚年所犯的错误问题,是从理论界争论发展到端正思想路线的政治大问题”(叶选基语)。而这一重任,历史地落在虽然以好学著称、但并非以理论家名世的胡耀邦身上,并非偶然。我认为有两点原因,一是,在他本人来说,有两个极为突出的特点,首先他具有善于学习、勤于思考和勇于追求真理的思想品格,有多年积累的马克思主义基本理论素养和中外文化底蕴,厚积而勃发,这一点在党的领导干部中十分突出;其次他具有深厚的忧国忧民、以天下为己任的崇高信仰和政治家的非凡眼光、非凡胆魄[3]。二是,他于1977年3月任职中央党校常务副校长也是一个历史的机遇。任命他担任此职的、他的老朋友华国锋,大概没有想到他在这样一个“冷板凳”上,会做出后来一番惊天动地的业绩[4]。 胡耀邦一到党校,5月就提出“将林彪、‘四人帮’颠倒了的东西再颠倒过来”并以此为己任(这种“颠倒了的东西”,用胡耀邦的话说,包括“思想是非、理论是非、路线是非”和“组织枷锁”,这是最早的“拨乱反正”口号),以马克思“科学入口处好比地狱入口处”的大无畏精神自励,主动冲进“北京政治旋涡”(胡耀邦语),组建“理论动态组”,7月创办了《理论动态》内部刊物。胡耀邦给它的定位是“要前卫”,“在思想理论战线当个排头兵”。在五天发一篇文章的这个小小内部刊物上,胡耀邦常常亲自出题、组织讨论、反复修改、最后定稿。在胡耀邦任职党校时期,《理论动态》一共出版了345期。它“如投枪,像匕首,短距离接触,力求解决实践中出现的重大思想理论问题”[5],成为当时中国体制内思想最解放、言论最大胆、立场最坚定、是非最鲜明、联系实际最紧密、理论功力最坚实的思想阵地,从此发起了充满风险而又气势恢宏的理论上拨乱反正的系统战役,并成为许多高层领导的思想源头和理论界重要文章的创意源头,引发了强烈的政治共振和波澜。从北京西北角发出的声音,终于搅动并改变了全党全社会的政治局面。 对于理论上的拨乱反正及其功绩,胡耀邦自己也是欣慰的。他后来说:“我死后,要写上一句,生前办过《理论动态”[6]。 1977年7月15日创刊的《理论动态》的第一篇文章,是胡耀邦亲自组织并修改定稿的、由时任党校哲学教研室主任吴江撰写的《“继续革命”问题的探讨》。这篇文章针对当时刚刚出版的、系统宣传毛泽东“继续革命”极左理论的《毛选》五卷,大胆提出“继续革命不能光搞阶级斗争,还要搞技术革命、生产力革命”,也不等于只反右,而是有什么反什么。 这篇文章修改后以《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伟大任务》为题,以“乌疆”之名发表于同年9月17日的《人民日报》,将胡耀邦和中央党校的观点诉诸全国: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就是运用国家政权,大大发展社会生产力,“以增强社会主义物质基础”。文章批评将继续革命仅限于上层建筑领域,认为这是对继续革命的篡改。乌疆的文章把毛泽东以阶级斗争凌驾于经济建设之上的“纲目”论颠倒过来,提出判断上层建筑(包括党的领导)的功能,归根到底,要看它对社会生产力的发展是起促进作用还是起促退作用。“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胡耀邦还不便于完全否定‘继续革命’,但实际上已经把这个理论本末倒置,把共产党治国理政的基本思路拉回到发展生产力这个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立场和主流民意上来。[7]” 在这篇文章7月15日首发后,第二天在党的十届三中全会上恢复工作的邓小平,特意让中办电话转告党校,他基本同意文章提出的观点。 经由这篇文章引领的系列文章所形成的思想突破,终于促成了全党的共识,并由1978年底的“两会”确立了将党的工作中心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而所谓“继续革命”的理论,也被1981年《关于建国以来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所抛弃。 胡耀邦后来说:1977年7月吴江文章“提出这个论点是不容易的,可以说这是理论上拨乱反正的第一个行动。[8]” 真理标准大讨论情况人们都熟悉,不赘。 第2点:胡耀邦推动并主持了全面的平反冤假错案、落实政策和处理历史遗留问题,改变了全国数百万人的命运,使受株连的一亿人得到解脱,在党内和社会上恢复了公平正义的主导价值。 这一点人们也熟悉,详细情况不赘。回顾它的时候,人们除了赞扬胡耀邦的道德勇气外(连邓小平也为胡耀邦的胆略惊讶),也指出由此集合了中共党内和社会上的改革队伍的骨干力量(缪一轮语)。但是,我觉得特别需要指出的是,胡耀邦通过这种改正、平反、落实政策,表明了执政党具有勇于认错、真诚忏悔和敢于自新的能力,具有崇高的政治伦理和责任感,因此也就具有了继续执政和承担改革开放历史使命的政治资格,从而不但实现了与党内和社会的和解,而且为下一步的改革开放和政治刷新创造了最重要的政治条件。因为改革本身就是一种除旧布新,如果不能对历史和现实的积弊予以正视甚至检讨,并且承担责任,那么就不会有真正的改革。说到这一点,我们也看到,许多中共当时的领袖,之所以不能够如实地否定历史上的错误,正是因为牵连到自己,比如反右。否定别人总是容易的,否定自己就很困难。 胡耀邦的难能可贵就在这里,作为长征一代老干部,经历过那么多回合惨烈而污浊的党内斗争,仍然保有一颗赤子之心,对社会底层的疾苦时刻感同身受,具有深切的同情和挺身而出匡复正义的火热情怀。他不同于某些政要权贵,从江湖回到魏阙,好了自己的疮疤就忘掉平民的伤痛,只看到自己是屈打的忠臣,却认定别人才是真正的异己分子,甚至向当年的难友重新举起了打人的“棍子”。在耀邦眼里,棍棒落在贵族、平民身上,都是一样的伤痛;冤假错案受害者的挣扎呼救,是不分社会等级的“吁天权”。他的态度是“有错必纠”,以“我不下油锅,谁下油锅”的大无畏,排除万难,从“神州大地的一口口‘油锅’中,抢救出千百万快被炸透了的苦难者”(戴煌语)[9]。 真正的改革需要一种伟大文化和崇高道德的指引。平反冤假错案“在亿万群众的心灵上开启了正视是非善恶的良知之门”[10],而“正义的早日还原,是一个社会凝聚力的基础,是一个民族在国际竞争的舞台上自尊自信自强的底气,未尝不是一个国家的‘软实力’。古今中外有识之士常常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几十年如一日为沉冤奔走呼号,正是为了还正义一个公道,为民族保留一股正气、一线血脉。[11]”换言之,只有中共高层有像胡耀邦这样的领袖,才会有真正的、以崇高的信仰为基础和指引的真正的改革,这种具有道德正义性质的改革也才能得到人民的衷心拥护。没有胡耀邦这样的领袖,中国的改革开放即使有,也会一开始就扭曲,或者是一种权宜之计,或者是一种单项的、腐腿的改革,或者会在进行中变味。那种担心“因揭露历史真相而动摇国本”的顾虑,其实不过是掩盖错误、逃避责任、维护利益、迟滞改革的一种借口。胡耀邦向所有的中国共产党人证明,实事求是、有错必纠只会得到人民的谅解,并使共产党获得继续执政的合法性。 第3点:支持农村改革试验,并主导其在全国推开。 中国改革始于农村改革,农村改革始于1977年,包括两个方面:一是安徽省在省委书记万里的领导下,实行先是落实生产队自主权后是包产到户(即后来的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农村政策,二是从中央到地方某些领导人对以大寨道路为特征的极左农业模式的否定。这两个方面,互为联系,在当时都有石破天惊的意义,也都遇到了极大的阻力和风险,交织着党内从高层到基层的激烈的斗争。反对者不但有纪登奎、陈永贵这样的有左倾思想的领导人,也有诸如华国锋、李先念、王任重这样的开明领导人,以及全国大多数的省委书记和国家主管部门的领导人。这场斗争,持续了四年多,最后以1982年初中共中央发布的第一个一号文件宣告改革胜利。 当时这场斗争的形式,也是很丰富的,简单归纳,表现为一方面地方大员如万里、赵紫阳、周惠在个别地区的实践性突破(胡耀邦后来说:“包产到户,万里第一,紫阳第二,周惠第三”,不过从现有资料来看,习仲勋在主政广东时,也在1978年支持了广东部分地区的包产到户),另一方面表现为在中央高层如邓小平、胡耀邦和后来调入中央的赵紫阳、万里以及杜润生对地方实践突破的肯定,并扩大到对大寨道路所代表的左倾农业模式的批判和否定,一点一点撬动坚固的传统壁垒,从小到大拓展农村改革的广度和深度,最终形成全国包产到户的革命。在这两个方面的敏感斗争中,1977年12月上旬出任政治局委员兼组织部长兼中央党校常务副校长,1978年12月下旬改任中央秘书长兼宣传部长,1980年2月出任中央政治局常委、总书记(此总书记不是后来的总书记,不是中共一把手,而是类似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邓小平的总书记,主持中央书记处工作),1981年6月出任中央委员会主席,1982年9月在党的十二届一中全会上当选中央委员会总书记(此总书记是党内一把手)的胡耀邦,从开始时并不分管农业,到后来担任党的主要领导人,虽然身份不同,都起到了重要的、在某种意义上说是决定性的作用。可以说,中国改革的启动,胡耀邦不但在全党层面做了大量廓清障碍和单项突破的工作,而且直接组织制定了中央关键性文件的起草,从而发起了全面的、多方位的改革。 万里1977年开创的农村改革,在中央和全党引起了长达四年多的激烈争论。即使是1978年的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加快发展农业若干问题的决定(草案)》和《农村人民公社工作条例(试行草案)》,也不敢对此表态支持,反而是强调两个“不许”,即“不许分田单干,不许包产到户”。措辞之严厉,让下面有意改革的同志很是为难。 万里和赵紫阳的农村改革得到了胡耀邦的支持。万里多年后说:当时工作动辄得咎,如果没有耀邦同志(在中央)支持,那就不好办了。当时民间的顺口溜,除了“要吃米,找万里,要吃粮,找紫阳”外,还有一句:要解放,找耀邦[12]。 1979年3月15日,《人民日报》头版头条刊登一封读者来信并加编者按,否定包产到户,要求已经搞了的地方要“坚决纠正”,并在头版配发吉林省纠正“错误做法”的报道。胡耀邦对人民日报的做法予以批评,要求赶紧改正补救。并同万里、赵紫阳通电话,对他们的做法表示支持。胡耀邦认为,“三中全会两个农业文件既然是‘试行’,又是‘草案’,理所当然地应该在‘尊重生产队自主权’的原则下,容许有所突破,有所创新。[13]” 此时需要一提的是华国锋。1979年3 月,在听取七省农村工作座谈会汇报的政治局会议上,华国锋虽然强调了坚持农村集体化的道路不变,但是对安徽的包产到户没有一句批评,并说可以试验。邓小平在会上也只是含混了说了一句“贫困地区总得放宽政策”。应当说当时中央主要领导华国锋和分管领导王任重虽然不赞成包产到户,却表现了思想与政治的开明,能够倾听不同意见,“多讲道理,允许自由讨论,并没有上纲上线”(杜润生语),对观点不同的人也不歧视。会后,中央批转的座谈会纪要即中央31号文,虽然从两个不许增加到“三不许”,即“不许包产到户,不许化小核算单位,一律不许分田单干”,但也首次提出:对于群众已经搞了包产到户的,“如果一时说不服,也不要勉强纠正,更不能搞批判斗争”。 1979年9月,已经调任中央政治局委员的赵紫阳被授权对三中全会农业文件进行最后的修改,他和时任政治局常委、总书记的胡耀邦合作,在最后的文本中,将三个“不许”改为一个,即不许“分田单干”,但巧妙地接着说:“除某些副业生产的特殊需要和边远山区、交通不便的单家独户外,也不要包产到户。”这实际上是允许例外。 这份文件,就为农民改革挤开了一道门缝。从这道门缝,某些地方领导、广大农民和当时的一些媒体如《人民日报》,合力把这道门缝越挤越大,终于为被毛泽东污名化的包产到户正名,最终登堂入室。 杜润生后来说:胡耀邦“是个思想解放的人,是最积极推进农业改革的领导人。” 1980年4月,邓小平才正式对包产到户表态支持。但此时党内高层仍然对此存在重大分歧。在同年9月,由胡耀邦主持召开的全国各省市区第一书记座谈会上,多数人依然抱牢人民公社体制,不同意在会议文件草案中写上“只要群众要求就允许包产到户”的话,依然主张“包产到户”仅限于贫困地区,其他地区则明确不准。会后,在胡耀邦、万里的主导下,由杜润生执笔,巧妙地整理出座谈会纪要《关于进一步加强和完善农业生产责任制的几个问题》,即著名的75号文件。其中提出: 困难地区可以搞包产到户,不困难的地区愿意搞的也可以搞,不愿意搞的不要勉强搞,不要搞一刀切,不要搞一言堂[14]。 座谈会后,胡耀邦、万里到全国游说诸候实行农业改革。比如,湖南、河北都是在胡耀邦的督促和批评下,才开始包产到户的。 在此期间,胡耀邦也指导进行了农村改革第二方面的开拓性工作:否定大寨模式的片面性。可以说,在这方面,胡耀邦发挥了更大的、关键性的作用。 十一届三中全会的两个有关农村的文件中虽然提出两个“不许”,但是在会后,中央秘书长胡耀邦主导对会议文件作最后修订时,还是尽其可能,采取了迂回进攻、釜底抽薪的做法,对实行了14年的“农业学大寨”一是不提或少提(《决定》只提了一次,并且接着又补充说,大寨要对自己一分为二。而会议公报一句不提),二是纠正了文革中过火的做法,重申了生产队的自主权、社员分配、自留地、家庭副业、集市贸易、社队工商业等经济政策,“明显地是针对大寨经验另寻出路”(祝华新语)。 三中全会前后胡耀邦在许多场合都“反对农村的‘穷过渡’、‘一平二调’,强调按劳分配,不能把自留地、家庭副业、集市贸易当资本主义来批判”,指责学大寨修建“人造平原”,搞农田水利大会战是“劳民伤财”。陈永贵对此很不满意,多次骂道:“胡耀邦,胡乱邦![15]” 1980年6月,在胡耀邦支持下,《人民日报》揭开了昔阳的一块疮疤——“西水东调”工程,并发表经过胡耀邦审阅的社论《再也不要干“西水东调”式的蠢事了》。 这一时期,胡耀邦还指导了党内和社会上对一系列农村改革和经济改革中的虽然具体但关系重大的是非问题的讨论,拨乱反正,并且有理论上思想上的突破,为中国改革开道。比如,从1980年至1982年,《人民日报》多次对农民从生产领域进入流通领域的长途贩运问题进行讨论,最后形成明确的结论,主张《不应把商贩叫做“二道贩子”》。在这个讨论中,胡耀邦曾经明确指出:“我们要发展商品经济,就需要长途贩运,需要搞活流通,无论短途运输还是长途运输,都应该鼓励。以后别用‘二道贩子’,改用‘运输户’,有搞短途运输的,有搞长途运输的。[16]” 1981年,胡乔木给广东省委写信,严厉批评广东出现的农民雇工承包集体鱼塘,并将信抄送胡耀邦、万里和国家农委,同时派出调查组前往广东。主政广东的习仲勋也派出工作组进行调查。在两个调查组得出截然相反的结论时,胡耀邦明确支持广东省委的做法和意见,说:农林牧副渔都可以承包。后来并以中央名义认可广东的做法。 1982年初,由杜润生领导的新成立的中共中央农村政策研究室起草,中央发布了著名的第一个“一号文件”,首次正式认可了土地家庭承包经营制度: 目前实行的各种责任制,包括小段包工定额计酬,专业承包联产计酬,联产到劳,包产到户、到组,包干到户、到组,等等,都是社会主义集体经济的生产责任制。 至此,包产到户终于获得了合法地位,中国农村改革进入了全面推进的第二阶段。这一年,中国各省市区,除了黑龙江外,都实行了包产到户的改革。1983年,黑龙江也易帜了。 一年后即1983年1月,在中共中央下达的第二个“一号文件”中,把大包干、包干到户、包产到户等统称为“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这是胡耀邦起的名字),并将其肯定为“伟大的创造”。 农村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实行,从根本上废除了“一大二公”的人民公社体制,开创了农业发展的新局面,不但解决了我国十几亿人口的吃饭问题,并由此推动了工业、商业和城市经济的改革,引起了整个经济体制和上层建筑的一系列改革。从1982年起,在胡耀邦提议和主持下,中共中央连续五年颁发了关于农村工作的“一号文件”。在胡耀邦领导下,中国农村进入了改革开放发展最快、最好的时期。 第4点:胡耀邦主导了全面改革的起步和规划 从农村起步的改革不但导致全面的经济体制改革,而且推展到全面的改革。1983年1月20日,胡耀邦出席全国职工思想政治工作会议并作题为《四化建设和改革问题》的重要讲话。这个讲话又称为“二十八条”,因为胡耀邦一共讲了28个问题,系统而全面地阐述了改革的必要性、方针、目标、任务、途径。胡耀邦说: 要搞四个现代化,必须进行一系列的改革,没有改革就不可能实现四个现代化;改革要贯穿四个现代化的整个过程。 改革的总方针是从实际出发,全面而系统地改,坚决而有秩序地改。什么是全面而系统地改?全面,就是一切战线,一切地区,一切部门,一切单位,都有改革的任务,都要破除陈旧的、妨碍我们前进的老框框、老套套、老作风,都要钻研新情况,解决新问题,总结新经验,创立新章法。大规模的改革是一件很艰巨复杂的事情,需要深思熟虑,实事求是。中央决定有步骤地进行,经过典型试验,保证我们不会来回折腾和产生混乱。 关于经济改革的方式和途径,胡耀邦的观点是要把当时农村改革的有效经验借鉴到城市改革中来,提出以承包为重点的企业经营责任制。 胡耀邦在讲话中强调了机构改革的必要,指出要改变机构臃肿,互相扯皮,干部老化,效率很低的问题;提出要精简机构、缩减人员、调整班子、提高效率。强调改革势必触动上层领导部门,特别是中央各经济部门和省市,各级领导都要进行领导方法的改革。 胡耀邦还谈到其它各个方面改革的必要性和重点改革任务,他说:我们所面临的改革是一次全面性的系统改革,因此,除机构和经济方面的改革外,政法、外事、劳动、人事、宣传、科技、教育、文化、新闻、出版、卫生、体育,以及各人民团体,总之一切部门,都有改革的任务。 我们改革的总目标,是走自己的路,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我们的思想要随着历史的发展而发展,凡属符合人民利益和时代要求的新思想、新创造、新经验,我们都应当吸收,凡属不符合新的历史任务和实践要求的老框框、老套套、老作风,我们都应当敢于抛弃。勇于改革是革命者的品格。中国旧民主主义的先行者们,尚且具有那种至今使我们感奋的改革勇气和进取精神,我们难道不应当具有更宏大更坚韧的改革勇气和进取精神吗?在新时期,我们一定要在全党同志中确立社会主义社会还要在各方面进行改革这样一个具有重大意义的指导思想。 在这个讲话中,胡耀邦还最早提出了衡量改革的三个“有利于”标志: 总之,要以是否有利于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是否有利于国家的兴旺发达,是否有利于人民的富裕和幸福,作为衡量我们各项改革对或不对的标志。[17]” 1984年,由胡耀邦、赵紫阳主持制定了《中共中央关于经济体制改革的决定》。其中明确提出了整个社会主义阶段必须充分发展商品经济的正确观念。邓小平在中央全会讨论这个决定时说,“我的印象是写出了一个政治经济学的初稿,是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和中国社会主义实践相结合的政治经济学。”从这件事上也可以看出这个决定主要是胡耀邦和赵紫阳的贡献。 1986年 9月,在胡耀邦主持起草的《中共中央关于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指导方针的决议》中,首次提出了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总体布局是: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坚定不移地进行经济体制改革,坚定不移地进行政治体制改革,坚定不移地加强精神文明建设,并且使这几个方面互相配合、互相促进。 吴象说:“胡耀邦担任总书记的1980~1987年,是改革取得突破,不断开创新局面的时期,是经济蓬勃发展、社会全面进步的时期,尤其农村生机盎然、农民扬眉吐气的时期。” 在改革开放中发展国民经济,胡耀邦还有一个重大的贡献:提出1981年到20世纪末的20年内,争取我国工农业生产总值翻两番,人均达到八百美元的小康水平的奋斗目标。这是他看到湖北省委书记陈丕显提出湖北工农业二十年翻两番的目标受到的启发而提出的。他找过好些省市领导和部长们商量、研究,自己也经过仔细计算,怎样才能达到,然后1980年初去向邓小平建议,邓小平当时就同意了。过去人们一般认为翻两番的目标是邓小平提出的,实际上最早是胡耀邦提出的,而且提出后遭到了大多数人的反对,邓小平也曾经一度不再赞成,胡耀邦被批评不懂经济,并被收回经济工作领导权。后来在事实面前,也经过孙冶方的论证(《20年翻两番不仅有政治保证而且有技术保证》是病危住在医院的孙冶方最后一篇文章),胡耀邦坚持的“翻两番”的宏伟目标,终于成为高层的共识,1982年9月胡耀邦在党的十二大上正式宣布了,鼓舞了各族人民,全国经济建设得到了更快的发展。1983年就达到了“六五计划”规定的1985年的主要指标,社会总产值比上年增长13%;1984年全国工农业总产值又比上年增长14.2%,1985年更增长了16.4%。到上世纪末,这些目标提前超额实现,实在是出乎任何人的预料[18]。 下面,仅简单归纳胡耀邦有关经济体制改革的思想,他的其他方面改革的思想放在后面论述。 1.胡耀邦强调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经济改革和对外开放,目的是为了让人民富裕。 早在1969年,罢官挨批的胡耀邦就给毛泽东上书,提出全民所有制企业必须要改,要有实际内容,不再拘守“空空洞洞的全民所有”,“反而落得个全民皆无,或者全民皆困”。他主张给地方、集体共享全民所有的资源,发展地方经济和社队企业,“实实在在地比较迅速地使全民皆有,全民皆富”[19]。 1979年胡耀邦发起“社会主义生产目的”大讨论。在这次讨论中,形成的共识是“社会主义生产的目的是满足社会不断增长的需要”。胡耀邦在当年10月9日的一次讲话中说:“二十几年来经济工作的基本经验教训,主要是:一、没有真正集中主要精力搞经济;二、方针不对头,没有弄清社会主义生产的目的;三、管理体制高度集中,严重束缚了生产力的发展。”后来有人说,这是全面改革开放前夕一次与“真理标准大讨论”具有同等价值的理论探讨,可惜当时它的价值没有被人们全面认识,甚至被中止了,只是在今天才感到它的重要意义。 胡耀邦后来在多个场合以多种方式,强调“国家要富强,首先人民要富裕。能不能使人民富裕起来,是检查我们各地各条战线工作的最重要的标准。[20]”胡耀邦说:“管子提出‘治国之道,必先富民’。后来,司马迁在《史记》中把这句话改为‘治国之道,富民为始’。这个战略思想是对的。要想办法使人民用智慧和劳动的双手富裕起来,国家也就强大了,就能立于不败之地。[21]”甚至胡德平认为,如果仿子贡问政,胡耀邦的“三个有利于”必不得已而“留一”,于斯三者何先?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民富。耀邦同志的‘三个有利于’思想是有层次的,全面说怎么说,比较说怎么说,最后说怎么说,这些想法的不断积累就形成了耀邦同志藏富于民、富民为先的治国理念。” 这一点甚至后来成为胡耀邦的一个“罪状”:1987年生活会上有人批他说:胡耀邦一条富民政策就概括了我们的一切了,还很得意,到处讲[22]。 1984年3月29日,《人民日报》根据耀邦同志多次讲话精神,发表了评论员文章——《我们的政策是富民政策》。“这篇文章是在整党期间发表的,无疑把整党与富民紧密结合起来,而不是把‘富’作为资本主义去批,这是他关于建党思想的一大进步。因为他认为,人民富裕的过程,向国家缴税的过程,也就是为社会增加财富,使国家富强的过程。耀邦同志认为国富而民穷是可能的,民富而国富则是必然的。小河有水大河满,小河无水大河也会干。[23]” 让人民富裕,是胡耀邦那一代领导人他们发起改革的初衷。“他和习仲勋、万里等老一代共产党人对人民群众普遍有一个还债情结,兑现建国前党对人民的承诺,这也是这些老人在经历几次政治风波后的心理反映。胡德平分析说,这种情结说到底,关系到共产党人的良心问题,关系到执政者的理想问题,关系到共产党不应有特殊利益而只能有人民利益的问题。”而“写出‘辉煌六十年’这一标语的人,他是决没有还债情结的。[24]” 2.清晰的改革任务、原则、路径 这方面的内容很多。 在胡耀邦眼里,改革任务非常清晰,就是改掉“高度集权的计划经济体制和政治体制”,改掉以“一大二公”为标准衡量社会纯净度的社会主义模式。 改革什么都可以改,就是不能改变人民群众的主人公地位。在推动改革的过程中,胡耀邦特别看重人民当家作主的民主权利,希望工人阶级作为改革的主力军,在改革最前沿发挥主导作用。在此指导思想下,他重视工人在企业改革中的民主管理权利。 改革也不能改变党和政府对人民群众社会保障的承诺。1986年提出劳动用工制度改革的时候,他就率先提到养老、医疗等社会保障问题。他说,改革有进攻也要有防守,要攻防结合,老进攻没防守,生活没保障,老百姓现状都无法维持,改革是改不下去的。 改革要有新思维、新方式,要突破常规。这一思想体现在他1983年2月深圳题辞上:“特事特办,新事新办。立场不变,方法全新。”他不但以此表达对特区事业的全力支持,而且指出了我们党为人民利益服务、富民为先和让人民当家作主的立场不能改变。 胡耀邦认为,中国要走通过内需来拉动经济发展的道路,社会主义生产的目的是富民,既要抓生产,又要提倡适当的消费,但消费不同于浪费,也不是高消费。消费需要支付能力,它的基础是人民的富裕。经济发展不能通过第一部类推动第二部类,而应该用第二部类也就是通过富民、提高人民的消费能力推动第一部类,最终达至各产业行业的共同发展。在当时,他把拉动内需、重视消费同最大限度满足人民群众物质和文化生活需要联系了起来。50年代胡耀邦担任团中央书记的时候,就发起过青年人服装美化的活动。到了80年代,他也注重老百姓生活中老三大件向新三大件的转化。 胡耀邦1969年给毛泽东的上书中就主张农民举办适合自己特点的企业。改革开放初期他在农村改革中又很早就主张农民以各种形式,充分利用各种资源,发展副业,发展多种经营,发展社队企业。1979年11月,他说:“我们该如何把地方工业、特别是社队企业搞上去,从而促进整个国民经济的高涨?看来,只是大喊大叫大力发展,切实整顿还远远没有抓住要害。[25]”在当时多数中央领导对社队企业并不看好的情况下,由于胡耀邦为首的一批领导人的支持和农民自己的创造,社队企业迅速发展,到1985年其产值居然已经三分天下有其一,邓小平赞叹“没有想到”。当年这些社队企业中经过改制,发展出至今许多行业的领头企业。胡耀邦也提出农村要发展专业户,是我党继农村承包责任制之后的又一大政策。他所讲的发展专业户,不仅要发展种植、养殖专业户,而且要在经济发展的全过程中,发展交通运输、储存、加工、流通等领域的专业户。实际上是在发展专业户的概念下,全面发展民营经济,这些都是很重要的思想,当时都提了出来[26]。 胡耀邦重视就业问题,提出了新的就业理念和方式。1979年后随着上千万当年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回城,已经担任中央总书记的胡耀邦接受中央安排给他一个任务:解决这些人的就业问题。这也是胡耀邦这一时期分管的第一个经济工作。胡耀邦提出大力发展服务业、多种所有制渠道就业的思想,为集体所有制、服务业恢复名誉,鼓励这些青年人自己创业。在中央政策的支持下,数以百万讲的城镇青年进入服务业,不但解决了就业,而且发展了服务业。“从知青就业问题出发,他直言不讳地谈到四个现代化中,国营企业生产效率和用工流向的问题;社会总劳力在国民经济生产各部类如何重新分配的问题;广开就业门路和支持青年人搞活经营的问题;全民所有制企业和集体所有制各自优势比较的问题;摆脱过时观念和树立光彩就业观念的问题;最终归结到对党中央提出的经济体制改革的宏观战略思考上。[27]”胡德平由此认为知青回城就业问题是城市改革的序幕和第一推动力。 胡耀邦高度重视科技工作,注意调动广大科技工作者的重要性,发挥科研人员在现代化建设中的作用。1975年胡耀邦主持中国科学院工作时,就以支持科技工作而受到批判,但他在被批判中,仍然坚持科技是第一生产力的观点。1983年3月,胡耀邦在中共中央召开的马克思逝世100周年纪念大会上的报告中,特别把强调正确对待知识和知识分子作为报告的两个主题之一。他号召全党一定要反对把马克思主义同人类文化成果割裂开来、对立起来的错误倾向,确立尊重科学文化知识的正确观念,努力掌握现代科学文化知识;一定要反对把知识分子同工人阶级割裂开来、对立起来,看成“异己力量”的错误倾向,确立知识分子是工人阶级一部分的正确观念,百倍地加强工人、农民和知识分子的团结;一定要反对把坚持党的领导同实行内行领导割裂开来、对立起来的错误倾向,确立要领导就必须内行的正确观念,大力加强干部队伍在革命化前提下的知识化、专业化。 胡耀邦支持并倡导城市人民包括体制内科技人员和国企职工创办民营企业包括高科技民营企业。1980年由胡耀邦主持制定对北京建设方针的四项重要指示中,提出北京要发展的工业中包括高精尖的轻型工业和电子业。书记处四项指示公布以后,风生水起,首都的科研人员率先做出了积极的反应,成立了国内首家民办科技机构。1983年,在这个机构遇到困难时,中央书记处分管领导方毅、胡启立表态支持这些开风气之先的科技人员,最高领导胡耀邦也批示要研究制定相应的方针政策予以全面的指导和促进。中央领导的支持轰动了整个中关村,科研工作人员沸腾了,离开原体制、活跃在中关村科技市场的人越来越多,终于开创了整个中国的民营科技企业,成为我国现代化建设的一支生力军。 无论是农村,还是城市,无论是生产领域,还是流通领域、科技领域,在推动改革开放的过程中,胡耀邦对于大量出现的自谋出路、自主创业、乡镇企业、长途贩运、私营服务业和个体工商户,一直很赞赏、很爱护,并把它称为“光彩事业”而大力倡导。现在看,民进国退是中国改革的最主要的特征和最重要的经验。正如胡耀邦所说:“什么怕失控、失灵呀,根本的问题是有些同志,就是抓住瞎指挥权不放,或者是抓住谋私的权不放。[28]” 胡耀邦提出要扩大国内的横向经济合作。1984年初他在广东汕头指出,所谓开放,“对外不只是一个外,对外有两个,一个是外国的外,外省外区也叫外。你们要研究国内的外,与上海、镇江、苏州、无锡、汉口交流。[29]” 1984年初,胡耀邦同志在黔亲自促成了“四省区五方经济协调会”。这是我国西部地区第一个跨省区、高层次、定期进行的经济交流合作活动。 胡耀邦认为发展经济要特别重视环境保护。1981年2月3日,旧历除夕,胡耀邦在中南海勤政殿值班,望着满天的烟火,他对身边的秘书说: 你看看北京的夜空,乌烟瘴气。北京如此,全国也一样。我们国家人口多,生态环境是个大问题,治理生态环境,还是我们今后一项十分繁重的大任务哩[30]。 1980年在对北京进行了数天的专门调研中,胡耀邦对北京领导说:“我们根本不反对发展生产,不发展生产还叫什么共产党员?(问题是)怎么个发展法,你往什么方向(发展)嘛!”其后,胡耀邦领导的中央书记处对北京建设的四项指示中,提出对环境的要求是:“要把首都变成全国环境最清洁、最卫生、最优美的一流城市。”到1983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对北京建设规划的批复,对北京的环境保护又提出更高要求和新的任务:“要认真搞好环境保护,抓紧治理工业‘三废’和生活废弃物的污染,首先是解决好大气、水体的污染和噪声扰民问题。”要求“对于污染严重、短期又难于治理的工厂企业,要坚决实行关停并转或迁移。”难能可贵的是,中央的批复中还提到生态建设问题:“要继续提高绿化和环境卫生水平,开发整治城市水系,加强风景游览区和自然保护区的建设和管理。从而把北京建设成为清洁、优美、生态健全的文明城市。” 中共中央和国务院在改革开放之初就提出环境保护、治理环境污染和生态建设等问题,并希望首都带头,应该说是极有远见的。胡耀邦重视绿化,并把它和中国发展结合起来,在他看来,全国的绿化和污染治理都到了刻不容缓的时刻。他认为全国大规模的绿化,对生态环保、农民致富、山河治理都是一种共生共荣,互相促进发展的关系[31]。1984年,胡耀邦在视察甘肃时,指出这个省农业经济发展的战略应当从单一重视粮食生产调整为:“种草种树,发展畜牧,治理山河,治穷致富”。笔者当时正在甘肃省委工作,胡耀邦的这个指示在全省所引起的震动,至今记忆犹新。 胡耀邦提出中国特色的城市化道路应当是与农民个体商品经济与乡镇企业发展结合起来,发展小城镇,采取集体所有制方式投资。1979年6月他有一个批语: 随着农业和农村形势的不断好转,我们需要把全国的小城镇建设成为政治、经济、文化的基层中心。建设这种基层中心,不是靠国家投资,而是引导各方面采取集体所有制形式予以解决。但这要有计划,有领导[32]。 1982年胡耀邦已经预计到中国将有1亿农民脱离农业进入城市化过程,1983年他提出一个主张:农民“离土不离乡”,从专业户、社队企业发展到建设小城镇。同年7月14日,中央对北京总体规划方案的批复中,要求北京:“要按照节约用地、少占或不占耕地、统筹安排、配套建设的原则,认真组织编制村镇建设规划,逐步建设起一批农工商结合发展的、具有一定现代化水平设施的农村集镇。”这个要求是有普遍意义的。1983年2月13日他在广东湛江说:“农民可以到城镇修房子,为什么不可以?一千年前景阳冈,没店怎么住啊?让手工业专业户到小城镇修房,二三十里的地方有个小镇,里面有电影院、茶馆什么的,便有了个落脚点。否则几十里地什么也没有,青年人没地方玩,便去赌博去了。[33]”1984年,胡耀邦认为“随着经济的发展,建设小城镇将是改变城乡关系、改变劳动力结构和产业结构的一大措施。”指出:城市化不必在现有城市铺摊子,摊大饼,“中国人口那么多,城市容纳得了吗?人都挤到城市怎么成?一定要建设好农村,要建设发展乡镇、小城镇。乡镇逐渐形成规模,星罗棋布,将众多农民吸引到小城镇,以城市带动星罗棋布的乡镇,带动农村,形成网式的格局,也许是解决中国众多人口的一个方向,一个发展模式。[34]” 胡耀邦重视城市居民的住宅建设。1979年他指出当前城市工作的三个问题之一是住宅建设。1980年对北京发展的四项指示中也提到居住问题。此后北京的住宅建设掀起高潮。1983年中央对北京建设规划的批复中,要求“在严格控制城市人口的基础上,到1990年应基本解决无房户和居住严重困难户的住房问题。”中央对北京市建设的两次指示,对其他城市都有指导作用。1984年召开的十二届三中会合,就把这两次指示的精神写入全会的决议之中。胡耀邦关于小城镇建设可以采取集体投入和个人投入相结合的方式,城乡统筹一体发展的思路,对于今天我们的住房改革与建设,也有启发意义。

阅读更多

爱思想 | 党国英:新世纪中国农村改革:反思与展望

  选择字号: 大 中 小 本文共阅读 46 次 更新时间: 2011-06-23 01:01:35 党国英:新世纪中国农村改革:反思与展望 标签: 农村改革 ● 党国英 ( 进入专栏 ) 20余年农村改革和发展的成就与问题,一并结转到了新的世纪;而1999年的农村经济大帐总体上显得平淡无奇,这也算是给全国经济的“平稳过渡”作出了贡献。尽管许多农村经济与社会的深层矛盾逐步走向表面化,但总体上还应该是属于“通过经济发展可以解决的前进中的问题”。不过,比这些问题本身更为重要的一个问题是我们的认识偏差——总是把需要政府解决的问题和需要市场解决的问题混为一谈。我们想区别这两类问题,并着重分析新的历史条件下需要政府解决的问题。 引论:中央政府需要率先转换角色 回顾20余年的农村改革及其所取得的巨大成就,政策调整、政策放宽是大前提,在这个大前提下,市场力量的作用功不可没。但是,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如果继续守着这样一个认识,恐怕要无所作为了。 只要有市场在,市场就会在广大的领域挥配置资源的作用,这是无可怀疑的。中国乡镇企业发展以及目前的产权变革,农业机械化、“产业化”和农业科技推广,发达地区小城镇的崛起,等等,都离不开市场的推动作用。但是,目前农村市场发育本身遇到严重障碍,资本市场、劳动市场和土地市场这三大要素市场停止发育,农产品市场甚至有所倒退,农民进入市场的途径是一路红灯,何以谈市场的推动作用 这是农村发展趋于缓慢的病因所在。市场发育陷于停顿甚至倒退的原因,是市场发育需遇到深层次的制度问题,而依靠普通农民的自发力量根本不能突破这种制度限制。 中央政府应成为今后农村制度创新的主导力量,而不能寄希望于农村自发的制度创新。农村经济经过一段时间快速发展,社会生活已经复杂化,农民对公共物品(社会保险、文化教育、村容村貌,基础设施以及社会制度、秩序和安全等)的需求已日益显现。显然,在乡村权势阶层从普通农民中分化出去并变得保守以后,分散的、没有组织化的普通农民对此是毫无办法的;公共物品的系统供应是现代社会的一个特征,这已经超出了中国农民的经验范围。 农村经济现代化的逻辑递进关系反过来说是:农村现代化 农村分工深化 农村市场自由统一 农民的市场进入成本下降 降低农民进入市场的制度壁垒和自然壁垒。中央政府必须在这个过程中发挥催化作用,其办法就是降低农民进入市场的制度壁垒和自然壁垒。降低制度壁垒需要市场化改革,而降低自然壁垒则需要发展基础设施。 去年以来,政府部门十分注意农村经济结构调整问题,而对重要的改革事项却三缄其口。如果只谈发展,中央政府应该把注意力放在更宏观的结构调整上面,至于农村领域的结构调整,还是应该交给市场。政府更重要的任务建立健全市场。 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将对农村的长远发展发挥积极的影响。世界贸易组织对中国农业的影响主要是结构,而结构调整只会提高而不会降低中国农村的现代化水平。 农民收入问题是表象 近几年,许多部门的研究机构受命研究了农村市场如何扩大问题,基本结论大同小异:农民收入增长率下将导致农民购买力降低。农民购买力已经关系到国民经济的整体协调发展,所以才引起高层对农民收入问题的高度关注。 我国农民收入曾经有过极高的增长速度,1978-1984年,增长速度达到15·6 %。但是,奇迹总是短时间的,长期保持的奇迹就不是奇迹了。创造奇迹的条件发生了变化:改革开发之初,农村经济总值的基数小,而政策调整的幅度大,农民积极性空前高涨,特别是农民利用农业科技的能力大大增强,导致农民收入猛增,此其一。其二,农产品价格因素是推动农民收入增长的重要因素。改革开放之初,国家就开始逐步提高粮食价格,粮食市场价格对农业影响也日益增大,农民受益匪浅。1996年,由于国家提高粮食收购价格,农民收入较上年增长幅度较大,增幅达9 %。在目前的各种约束之下,继续依靠这两方面的因素来推动农民收入增长,已显得十分困难。 据官方称,1999年1 -3 季度,农民名义收入只增长2 ·5 %,考虑到物价下跌因素,实际增长了4 ·8 %。全年估计增长4 %。增收的2 %靠乡企和打工。1998年这个指标是4 ·3 %,1997年是4 ·6 %。农民收入增长率连续三年下跌。其实,如果能真正保持一个4 %左右的增长率,应该十分令人高兴了。有某部农村问题研究中心的报告称,1998年农民人均纯收入增长率是负值,如果这个分析可靠,1999年的农民纯收入增长率也很难是正值。 农民收入增长率下降反映出农村经济发展和政治发展的深层次问题。农民可支配性收入的大小受制于三个方面的因素(不计馈赠收入),一是农产品收益,二是非农产业收益,三是对农民的税费征收水平。这三个方面都存在问题。第一方面和第二方面直接受制于经济体制,第三方面则涉及农村政治发展问题。 农产品收益下降,具体与农业生产效率与流通效率有关,但最终一个经济体制问题。 与美国、加拿大这样的国家比,我国人均占有耕地少是不争的事实。但我们的人地关系的紧张有人为的因素。在目前的体制之下,可以有很高的亩产量,但不可能有高的劳动生产率,也不可能有很高的资本报酬率。我国近二十年国民经济发展已经创造了农业劳动力净减少的奇迹,但距离现代农业所能提供的农民人均耕种土地的可能性还很遥远。在这种情况下,农民收入的提高必然要仰赖在非农产业兼业,由此形成我国农业生产的“小规模兼业农业” 特征。如果没有政府特殊保护,小规模兼业农业不可能创造很高的收入。首先,这种农业以精耕细作为特点,廉价劳动力是其存在的基础,因此不可能创造出较高的农业工资。其次,农户兼业以季节性打工为主,农民工难以成为具有专业素养的熟练劳动力,收入水平提高受到限制。据杜鹰先生的研究报告(经济日报,19990113),1985年- 1997年间,农业的国民收入份额从28·7 %下降到18·7 %,下降了约35%;而同期农业的就业份额从62·4 %下降到49·9 %,只下降了约20%,这意味着农业的相对劳动生产率下降了。再者,面对大量农业劳动力,国家很难通过财政补贴使他们获得全社会平均工资水平,而通常他们会成为向社会提供净收入的纳税人。以日本为例,日本农户1997年平均收入883 万日元(超过了非农户收入),其中农业收入114 万中有相当比重的政府补贴,政府又另外提供年金211 万日元,日本政府可以这样做,因为日本农户才有334 万户,占日本的总户数只有7 ·2 %。像我们这样一个农民大国,要给农民补贴,让农民的收入达到城市居民的平均生活水平,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政府能承担得起。相反,我们还不得不从那里取得一定的财政收入,相当一部分农村公共建设也还要农民掏腰包。这样一个现实不改变,提高农民收入水平的前景就相当黯淡。 承包政策对农业生产所释放的效应早已是强弩之末。以承包制为代表的农村改革,并不是一次完整的产权变革。我们好像建立了一种新的家庭经营制度,并大力称颂这个制度的优越性,但家庭经营制度所赖以存在的土地,却不由农民支配。这种权利的不配套,已经严重束缚农村经济发展和政治发展。这个问题我们在后面要进一步论述。 农产品价格调整的空间已经很小,很难再依靠提高农产品价格来增加农民收入。我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以后,受国际市场的影响,提高农产品价格的可能性更小。 据有关方面的研究者估计,近几年乡镇企业吸收劳动力是负增长。1999年后半年政府实行积极的财政政策,基本建设规模扩大了,农民外出务工收入有所增加,估计1999年农民纯收入增长的一半是这个方面造成的。今后农村剩余劳动力向城镇转移将越来越是一个艰难的过程。第一,以往乡镇企业形成高速增长优势,与城市经济体制改革滞后有关。随着城市经济体制改革逐步到位,乡镇企业要由粗放型发展向集约型发展转变才能保持自己的竞争力,但这个转变受到资金、技术和劳动力素质制约,多数乡镇企业还没有为这个转变做好充分准备。第二,今后吸收农村剩余劳动力的主要途径恐怕要更多利用第三产业的发展,而这种结构调整也是一个缓慢的过程。这两方面的原因决定了小规模兼业农业将长期存在,因而也决定了提高农民收入的艰巨性。 农民的税费负担是影响农民收入分配主要因素。这是一个涉及因素甚广的问题,我们将在后面作出具体分析。 农民增收要不断提高的农业劳动生产率为基础,而提高农业劳动生产率的根本途径是实现农村经济的高度专业化;专业化的形成又需要自由、开放和统一的市场,这个市场必须有足够低的进入门坎(即市场进入成本)。从历史上看,大规模工业化生产总是在市场的制度环境较好、交通运输成本较低的地方出现的。我们因此把经济发展的全部问题归结为市场进入的成本问题。中国农村经济落后的根本问题,便是农民进入市场太难,阻碍太多,费用太高。在一些地方,农民没有搞林牧业,但却要缴农林特产税;猪还没有养大,屠宰税已经开始征收;还有的地方干脆今年收明年的税,并美其名曰“以税收促进发展”。农民刚抬腿向市场迈一步,各种关卡便横亘在眼前。劳动力转移方面的障碍也很多,不合理的户籍制度使农民受到身份歧视,城里的老板、工头肆意盘剥农民工,常常发生农民干了活拿不到钱甚至倒贴钱的情形。此外,还有交通通讯不畅所产生的市场进入成本,也影响农民发展生产的能力,影响农民收入。 政策摇摆发生在粮食问题上 如果我们前面的分析是正确的,即认为中国农村经济落后的根本问题,是农民进入市场太难,阻碍太多,费用太高,那么政府的职责应该是降低市场壁垒,帮助农民以尽可能低的成本进入市场。然而,纵观中国农村二十年的政策实施,并没有一个明确的市场导向。从农村产权安排,到农产品流通体制,与市场经济的要求相去甚远。一个特点是,我们的农村政策似乎受制于粮食生产状况。“多了少了多了多”曾经被用来形容中国粮食生产的波动,相应地,我们的政策似乎是“紧了紧了松了松”,也有摇摆。 按照目前主流的说法,我国农产品正在发生阶段性、结构性过剩,导致农产品价格持续低迷,农业生产赔多挣少。但这恐怕不仅仅是有的同志所说的是一个市场需求约束问题。一个国家有多一半的劳动力种地,又有一揽子 “绿色革命”技术的支持,那么在一定条件下,农产品供应是可以很充足的。这个条件就是价格。我国农产品过剩通常是一种高价位引起的过剩,代价是政府的财政负担。再从相对价格看(城市居民的恩格尔系数),农产品的供应价格并不低。城市居民的食品支出占消费总支出的比重近些年一直在50%左右,这说明农产品的生产、加工和流通效率不高。从这个意义上说,农产品的供给制约才是真正的制约(决定供给的边际成本还不够低,导致市场均衡价格高,制约了购买力)。中国农产品市场的变化,与“蛛网模型”所揭示的“价格-供求”的波动关系倒颇为一致,只是政府干预使这一规律的表现在某些时候发生了畸变。 1997年开始,延长土地承包期、减轻农民负担、改革粮食流通体制,是中央政府农村工作的三大政策。前两项政策是一种长期政策,因为一直难以真正落实,所以一直受到强调。后一项政策的内容则极易随着粮食供求和价格形势的变化而变化。事实上,1998年以政府控制为核心的粮食流通体制改革步履为艰,到1999年已经难以为继了。 1999年的农村工作政策便有了明显的调整。政策的基本面围绕增加农民收入这一条铺开。但中央政府要增加农民收入,而基层政府却真正想的是增加自己财政的收入。由此有了干群关系紧张,加剧了农村社会不稳定。于是, 1999年中央政府的农村工作方针又更突出地强调了维护农村社会稳定这一条。 1999年中央政府农村工作政策受到强调的有:农村经济结构调整,乡镇企业转变经营机制,发展小城镇,加快水利为中心的基础设施建设步伐,清理基金会、清理乡村债务、改革信用社,改革粮食棉花流通制度,保护农业生态环境等等。 农村工作的其他政策,如市长菜篮子,商品粮基地建设,村民委员会建设,扶贫攻坚,计划生育等,或者因为相关重要性下降,或者已经是例行工作,在1999年的政策拼盘中不很抢眼。值得注意的是,“省长米袋子”这一政策在今年农业部长的农村工作会议讲话中发生了重大变化,这个讲话明确否定了粮食“自求平衡”的思路,主张农业生产合理布局。按照这个新的的思路,一些省份的省长就没有必要当“米袋子省长”了。这个变化无疑是积极的正确的。 现在看来,当初出台“米袋子省长负责制”和政府控制型的粮食流通体制“改革”是欠考虑的。这不是什么事后诸葛亮,因为政策出台当时就有不少人持有异议。当时的背景是,1994年美国世界观察研究所布朗先生发表了一篇不很严谨的文章,言称中国农业将不能养活中国人自己。尽管中国方方面面严厉批评了布朗的论点,但布朗的言论还是引起了高层的严重关注。正值此时,中国农业滑坡,粮价腾起。中央政府有两个明显反应:一是很快出台 “米袋子省长负责制”,要求各省区的粮食“自求平衡”;二是逐步调整了粮食流通政策,把本来已经放开的粮食市场重新控制起来了。“米袋子省长负责制”明显与农业资源的合理布局政策相冲突。而粮食流通体制改革是对1983 年以后逐步放开的粮食流通市场体制的一个否定。这个新的粮食流通体制改革方案很难严格监督实行,很难缓和财政补贴压力,也未能解决农民“卖粮难”的问题。中央政府注意到了有关问题,1999年对粮食流通政策又作了重大调整,方向是重新放开搞活。这个调整受到有关方面的欢迎。估计今后还会进一步放开粮食流通。 1999年,某些国有粮食流通部门的一个动向是,把好粮食当作“陈化粮”来卖,以逃避中央政府的“顺价销售” 政策。于是,仅此一项国有粮食部门又发生数十亿的亏损挂帐。看来,由政府监督国有企业的行为实在太难,各行业都是如此。 1999年,夏粮比去年增加100 亿斤。北方干旱,秋粮受影响。陕北发生大旱,但那里的食品价格稳定,城乡居民的生活基本没有受到影响。还是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阿马蒂亚·森说得对,真正饿死人的,不是来自天灾,而是人祸。只要(1 )农业生产力水平不倒退,(2 )坚持并完善土地的家庭经营制,(3 )粮食流通主渠道放开,尤其防止地方政府的垄断,中国的粮食就不会出问题。这主要不是一个资金投入问题,而是一个制度建设问题。 无论“米袋子”还是“菜篮子”,主要应交给市场去安排;市场越是健全,“米袋子”和“菜篮子”就越是牢靠。中央政府通过一定的粮食储备规模,在需要的时候发挥“平抑粮价”的作用就够了。 农民负担不只是一个经济问题 农民负担状况,会影响到农民的实际可支配收入的多少。这个问题喊了多年,但问题仍然存在。有的地方农民负担仍然很重,而且还搞强迫;有的地方还没有纠正屠宰税和农业特产税的平均分摊问题;农民的隐性负担也有所增加;还有的地方强行向农民收取服务费,实际上并没有给农民提供任何服务;农民贷款缴费的现象仍然存在。存在这些问题已经不能简单地归结为思想观念不对头。近几年,一方面乡镇财政收入增长连续超过全国平均增速,而另一方面城乡居民收入的差距在继续拉大,这个反差就够说明问题了。1999年4 月监察部统计,我国已经累计取消了不合理农民负担8000个,进一步减轻农民负担68亿。这听起来像天方夜谭。 这两年,各地根据中央精神做了许多工作,多数地方的减负工作抓出了成效,特别是恶性事件有所减少,农民对此很欢迎。一方面因为中央政府的决心大,另一方面是因为征收“三提五统”的难度日益增大,乡村干部不得不改弦易辙了。在一些地方,公检法系统已经不愿意配合政府做所谓“中心工作”了。从总体上说,这是一个可喜的变化。如果普遍实行了乡村政府机构的消肿减肥,这个问题有望进一步缓和。 农民负担重,谁承担责任 高层政府当然批评乡村干部,而乡村干部颇不服气,他们说农民负担的根子在上头。我们认为,农民负担问题久拖不决,是因为在目前认识条件下有三个难以克服的制度性因素。第一,分散的农民与组织起来的政府机构之间权利不对称,乡村干部的权力膨胀,这种权力试图不断扩大对农民应该拥有的资源的占有。第二,全局性的从上到下的干部人事任免体制和考核体制,使乡村干部只对上负责,不对下负责,而所谓上级监督下级的成本又极为高昂,乡村干部很难得到上级的真正约束。第三,农村市场化水平低,乡村干部掌握了大量的非市场资源,这些资源滋养着权力,扩大着权力。 更值得注意的是,这三个因素造成的制度环境严重扭曲了乡村社会关系。往深处说,这种扭曲要比农民负担严重得多。第一,不同程度的人身依附关系。据我们了解,现在不少农民进城务工做买卖要缴两份税费,一份缴给城市部门,一份缴给乡村干部。后一份税费是完全不合理的,但是,他们不缴是不行的;不缴就回不了家,不缴其他家族成员就受连累,不缴甚至宅基地要被没收。农民必须有一个退路,而这个退路由乡村干部掌握!中国在搞现代化,但九亿农民几乎没有多少不给自己留退路的,这就好像中国的现代化也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第二,基层乡镇政府负债运转。这个问题已经在中西部地区已经相当普遍(1998年,仅湖南省芷江县29个乡财政负债总额就达2341 万元,平均84万元)。一位在地方工作的同志忧心忡忡地说,昔日农村工作的指挥部在村一级,逐步退到了乡镇一级,现在已经退到了县一级,因为工资发不了,乡镇一级的许多工作已经无法开展。看来这个问题很具有颠覆性。问题性质的严重性在于,现在的机制使得乡村机构和乡村干部权力的膨胀已经不直接受养活他们的农民的收益的约束,农民养活不了他们,他们也在加速膨胀,把问题留给子孙后代。或者有的地方变相地把权力“典当、抵押”给了当地富翁,富翁通过金钱向权力渗透。从根本上说,富人染指权力并不奇怪,而且也不一定是什么坏事,但在目前的制度背景下,这种权与钱的结合却是顶坏顶坏的事情。因为这种结合使得中国农村社会更趋于“山头化”和非市场化,离开市场经济所需要制度环境越来越远了。 或许有人说农民负担与刚性的农村公共开支的增长有关,既然中央政府不能调整自己的财政政策而“反哺”农村,那么乡村干部为了发展经济、改善社区生活质量,就不免提高税费的征收标准从而造成农民负担。这个话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但道理很不充分。国家对农业和农村发展支持得不够,是铁定的事实,而这个局面并非不可以改变;能不能改变取决于中央财政自己的改革方略如何。但是,不要以为中央对农村投资增加了,农民负担就可以减轻了。因为乡村干部向农民的征收水平既不是乡村公共开支的函数,也不是中央投资的函数,而是乡村干部与农民之间力量对比的函数。只有不懂历史的、天真的观察家才想不到这一点。 最终解决农民负担问题,一要农民人数减少,二要农民经济力量增强,三要农民组织程度提高。农民的力量从来不取决于农民的人数,而是取决于农民的组织程度。这三点是互相联系的。这三点要变为现实,依赖于整个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水平,而不单单是一个农村经济问题。 家庭经营制度——半截子产权改革 1976以后,中国的经济改革始于农村,并取得了伟大的成就,这是事实。但由此有了一种说法,叫做和平时期改革的“农村包围城市”,以为中国的经济改革和政治改革都将由农村起步并创造经验,然后向城市推开。这就把农村改革的成绩变成了一个神话。 农村创造的家庭经营制度替代了大一统的“集体经济”,在相当长的时期里带来了农村经济效率的增长。但是,家庭经营制度的建立是一种半截子产权变革,作为这个制度的核心——“承包制”,应用到城市后是失败的。说它是“半截子产权改革”,理由有二: 第一,计划经济的老一套管理方法始终没有离开农民。“计划权”当然是对一种产权的分割和限制,使产权的相对完整性进一步打折扣。县乡一级政府指挥农民种地的现象仍然比较普遍,有的乡村干部甚至拿着望远镜监督农民种地(丁力调查)。中央政府对农村经济的管理也没有摆脱计划经济的一些程式。例如1997年酝酿出台的“粮食流通体制改革”,很大程度上是计划经济的思路。再如2000年农村工作会议突出农村经济结构调整问题,忽视农村改革的深化,还是有一种替代市场的政府行为在里头。 第二,家庭经营制度没有基本的土地产权支撑。我们曾以为农业集体经济实质上解体了,替之以家庭经营制度;现在才发现,这个家庭经营制度是那么名不副实,因为农民对土地没有支配权。原来以为土地所有权和使用权分离后,农民凭借使用权的拥有而保障自己的生产自主权,现在终于发现,没有所有权,使用权是那么不牢靠。中央政府为稳定使用权,喊破了嗓子,但收效甚微。 没有所有权支撑的家庭经营制度已经显示了自己虚弱:农民不愿意打算长期投资;农民对农村社区的人身依附;劳动力流动受到制约;土地经营规模的潜力不能利用;土地资源的严重浪费;乡村干部权力的日益膨胀;乡村社会关系日趋紧张,等等。 农村改革停留在“半截子产权”上,反映了我们的农村改革思路存在严重问题。中共中央十五大会议已经作出决议,要使国有经济有进有退,有所为有所不为,特别是在竞争性行业,国有企业应该退出来。稍微懂一点经济学的人都知道,农业是最具有竞争性的行业,因此集体经济应该从中退出来。农民当然要搞合作,但合作必须建立在产权清晰的基础上。这种合作与现行的所谓“双层经营体制”中的集体经济,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所以,从根本上说,集体经济从农业这个最具有竞争性的行业退出来,完全符合党的十五大所确立的改革精神。 涉及到农村产权改革,许多学者会指出这样一个矛盾,即降低农业生产成本需要扩大土地经营规模与农村社会保障需要土地平均分配的矛盾。这似乎是制约中国农村发展的基本矛盾,因为这个矛盾,人们似乎不愿意进一步谈论农村的产权改革。但是,人们并没有真正去认真思索解决这个矛盾的可能性。 对这个矛盾,不能只算总帐,说什么9 亿农民18亿亩土地,人均只有2 亩地。最根本的事实是:人地关系紧张的地区,正是劳动力转移容易的地区,这里农业劳动力转移反倒短缺;而劳动力转移不容易的地方,人地关系又不很紧张。北京市郊区的人均土地少,但种地的农民大部分来自外地;宁波鄞县,当初乡镇企业大发展时,土地包给了一批外来户,全县约2 ·4 万户。 只要产权改革到位,中国完全可以走上“有约束的扩大土地经营规模”之路。这个约束是两个方面: 第一,效率目标。为此,要通过建立一个“产权组合”逐步解决所谓所有权与使用权的分离问题。一是农民宅基地的所有权完全划归农民,并允许自由买卖。二是划出10-20%的土地为“公地”,解决公共需要和一定期限内因人口变动后产生的土地使用权分配严重不均的问题。三是其余土地的承包期规定为100 年,通过立法使承包权变为不可侵犯的农民的财产权,并使这种权利得以通过市场进行流转。 第二,公平目标以及与此相关的农村社会稳定目标。这个目标通过设立上述第二类土地产权类型来实现。此外,实现这个目标还要(1 )设定土地的最大承包面积,以防止土地占有的过分集中和“大地产”的出现;(2 )要设定以农业为主业的家庭的最小土地承包面积,以保障这些家庭的基本生活。当由于种种原因这类家庭的土地低于生活需要的面积时,通过上述第二种产权类型的土地来解决。除非这类家庭转变为非农业家庭,否则他们的最低额定面积的土地使用权不准被大户买走。 充分估计中国乡村民主政治发展的艰巨性 乡村社会是民主政治发展最为困难的地方,中国也不会例外。这当然不是一个所谓“农民素质”问题;稍微懂点现代社会科学的人,不会侈谈什么“农民素质”。我们只是基于乡村权威结构的性质来提出我们的判断。关于乡村民主政治的发展,要充分估计到下述情况: 1 ·选举很难改变一些地区乡村权势阶层滥用权力的现状。长期关注中国乡村选举的法国学者Isabelle Thireau 说,从中国南海的情况看,选举与不选举没什么大的区别。顺德的私营企业家说,谁当选都是一样的,都要听我们的话。我们相信,这个看法符合多数情形。 2 ·乡村党支部书记一般是行政村的掌权人,因此,直接选举村委会主任不见得能影响到农村的权威关系。党政发生矛盾后,上级一般支持党组织,因为党组织受自己控制。有的地方搞了“两票制”,以增加老百姓在支部书记产生时的影响力,但其一般意义还很难判断。 3 ·有的学者注意到,投票选举的范围越大,选举被操纵的可能性越大,老百姓参与投票的积极性越小。有的观察者据此反对扩大进一步扩大直接选举的范围。这是一件非常值得评论的事情。为什么选举的范围越大,越容易被操纵 原因之一是人们对选举没有稳定的预期,这不仅影响到选民的兴趣,也影响到意欲“投资”于政治的人的投资报酬预期,因此职业政治家产生不了。老百姓也不愿意花力气去反对操纵。不能认为小范围不易被操纵,就反对向大范围扩展选举。 4 ·尽管“村民委员会自治法”已经颁布很久了,但不少地方根本没有落实这项法律。乐观的估计,不落实的行政村有三分之一。但的确也有一些地方搞得不错,但这种搞得好的地方花了多大的成本,还缺乏认真的研究。 从短期看,目前推行的乡村民主选举,还可能伴随下述变化: 1 ·乡村富人政治将会强化。新崛起的富人阶层有一种必然的冲动,去购买“党票”,进行贿选,组织帮派,积极寻求实际掌握政治权力。由于地方财政等实际利益的驱使,许多地方政府也乐意富人阶层进入基层政府。这种富人政治及其伴随的某些不良现象,是实行民主政治之初的正常现象,并不奇怪。如果政策调整得当,乡村富人阶层可以成为推进乡村民主政治的重要力量。 2 ·乡村宗族政治将会强化。乡村民主政治的发展在一定时期将扩大农村社会内部的家族冲突或宗派冲突。为了竞选村委会主任职务,竞选者将会以最低的成本取得投票人的认同,而在乡村社会,血缘关系是获得认同的最重要的、也是成本最低的资源,竞选者一定会大力利用这种资源。在乡村社会其他认同条件发育不足的情况下,血缘关系的资源将更显得重要。只有在农村社会经济分工得到深化,农村人口显著减少的情况下,血缘关系在政治活动中的意义才会降低。 3 ·因为“村民自治”在中国推行时间不长,乡村的各种力量对这一事件还没有稳定的预期,有的地方在上一级政府推动之下,农民的直接选举的确影响到了乡村权势阶层的利益。目前乡村的强势集团面对乡村民主选举,或者还来不及作出反应,或者没有把这个东西当一回事,但随着乡村民主选举进一步制度化或形式化,强势集团将逐步作出反应,并将努力收复他们的失地。 4 ·农村经济发展所引起的人口变动对我国农村民主政治发展将会产生越来越大的影响。普遍规律是,随着经济发展农民将迁居万人以上的小城镇和大中城市,传统村落将逐步收缩为小的农场主居民点。这个过程在总体上将相当漫长,但局部变化已经在发生;只要出现这种变化,传统村落的民主自治制度就将失去意义,民主选举就必须扩大到小城镇。 我们认为,关于乡村社会的政治改革一定要把乡村社会稳定目标放在第一位;在稳定的前提下,采取积极措施促进乡村政治的良性发展。政府需要注意的问题是: 1 ·要创造条件使得乡村权势阶层的一部分权力资源转化为市场资源,弱化普通农民与乡村干部的权力约束关系,强化其市场关系,使普通农民与乡村权势阶层通过市场关系建立起平等的联系。市场关系也有缺点,但权力关系笼罩一切的弊端更大。土地承包权的长期化,缩编乡村干部队伍,减少政府对农产品的垄断控制等等,都有利于普通农民与权势阶层之间发展市场关系。 2 ·要创造条件提高农民的组织程度,以增强普通农民在乡村社会与其他阶层之间的对话能力。从长远来说,要通过发展农村经济,减少农民人数,提高农民的富裕程度,来降低农民的组织成本,增强农民的组织能力。这是社会组织发育的一般途径。农民组织程度的提高有利于社会稳定。当前农村出现的各种经济协作组织也有利于提高乡村社会的合作水平,从而有利于农村社会的稳定。 3 ·要正确把握乡村社会的政治发展的节奏。关于这个问题,学者们的看法有很大不同。我们以为,对这个问题的判断少一点逻辑演绎,多一点历史经验的借鉴比较好。历史事实是,竞争先于民主,上层民主先于下层民主,富人民主先于穷人民主。我们的一些学者过分地赋予民主这一概念以人道主义精神,殊不知,以工具理性来把握这个概念,才能真正理解它的意义。有了这样一些基本理念,才有可能去认识中国乡村的政治发展态势。我们不赞成目前一些简单化的看法。不能过分强调农村民主自治制度的意义,更不能天真地以为农村民主选举可以由村到乡,到县,到省,最后全面推开,走出一条中国式的民主政治的发展道路。 4 ·处理好与非官方权威的关系。政府对宗法权威的态度,主要应该是利用。随着经济的发展,宗法权威一定要退出历史舞台。对乡村社会的流氓恶势力,要坚决给予打击,以树立政府的合法权威。关于乡村的宗教权威,恐怕要审时度势,采取灵活务实的态度。佛教传统有“出世”精神,对政府的合法权威基本没有损害。与“耶苏”有关的各种宗教,要严加约束,坚决禁止其干预世俗事务。对于邪教和各种迷信惑众的妖术,要毫不留情地给予打击。此外,对于近些年在乡村出现的各种行业协会的权威,要给予鼓励和支持。 结论:坚持市场经济导向的农村改革道路 我们常说,要处理好改革、发展和稳定三者之间的关系,多年的实践经验证明,坚持这一条是对的。抓改革是关键,改革不到位,发展就是一句空话;改革到了位,发展就主要变成农民自己的冲动,政府也省力气。抓改革,必须坚持农村经济体制的市场化改革方向。 首先,是土地产权制度改革。一定要创造条件逐步解决“半截子产权改革”的问题。本文提出的“产权组合” 改革方案,建议有关部门予以考虑。 其次,要解决农村资本市场或金融市场的发育问题。农村合作基金会因为制度上的弊端,在1999年受到清理,此举保护了不少贫穷农民的利益,也堵塞了乡村权势阶层搜刮农民的一个渠道。但农村金融市场的发育问题并没有解决。少许被中央政府特批的机构在农村搞“小额信贷”,利率高达20%也有农民伸手,这说明农民对金融产品有强烈需求,而金融产品的供应却严重不足。解决问题的出路是发展民营商业银行。只要设立合理的准入门槛,强化政府监管,民营商业银行一定不会重蹈农村合作基金会的覆辙。 第三,要改善农村劳动力转移渠道。农村廉价劳动力将在很长时期内是中国经济发展的决定性资源,并将决定中国在国际经济格局中的地位。农村劳动力转移渠道不畅,降低了它的资源价值,甚至还影响到农村土地经营规模的适当集中。取消现行城乡户籍制度的条件已经成熟,所缺少的只是行动魄力。 第四,农产品市场要进一步开放。粮食流通体制改革应按1997年以前的思路进行。 第五,农村政治体制改革应立足于克服乡村干部权力的膨胀,特别要立即停止乡村财政赤字的进一步扩大,清理乡村集体债务。 在目前这个认识水平上,中国农村经济的市场化前景并不明朗,这很令人担忧。金融、土地和劳动力市场不健全,产品市场同样不健全。政府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是一件,打通市场渠道,帮助农民以尽可能低的成本进入市场。西方世界16-17世纪兴起的秘密,是那里创造了足够低的市场进入成本,在制度和交通两个方面。道理既简单又沉重。 进入 党国英 的专栏 本文责编: frank 发信站:爱思想网(http://www.aisixiang.com ) ,栏目: 天益学术 > 经济学 > 农业与资源经济学 本文链接:http://www.aisixiang.com/data/41558.html       爱思想(www.aisixiang.com)网站为公益纯学术网站,旨在推动学术繁荣、塑造社会精神。 非经特别声明,本网不拥有文章版权。 凡本网首发及经作者授权但非首发的所有作品,版权归作者本人所有。网络转载请注明作者、出处并保持完整,纸媒转载请经本网或作者本人书面授权。 凡本网注明“来源:XXX(非爱思想网)”的作品,均转载自其它媒体,转载目的在于分享信息、助推思想传播,并不代表本网赞同其观点和对其真实性负责。若作者或版权人不愿被使用,请来函指出,本网即予改正。 相同作者阅读 党国英:新世纪中国农村改革:反思与展望 党国英:顶层的人要适应顶层设计的要求 党国英:土地换稳定,确立城乡居民土地财产权 党国英:让传统乡村社会成为一个传说 党国英:有最后否决权,农民才会被尊重 党国英:北大校园里的一组雕塑 党国英:农村土地制度需完善产权改革和用途管制 党国英:督察土地违法需要体制支持 党国英:农民到底能不能住楼房? 党国英:成都城乡一体化改革的方向性意义 党国英:思绪纷飞悼定剑 党国英:对中国城市化应多维度观察 党国英:实现城乡平等须向农民敞开城门 党国英:城乡土地资源管理的大局观 党国英:关于土地制度改革若干难题的讨论 党国英:深圳而立:改革需要理性与勇气 党国英:关于粮食的“大道理” 党国英:城乡土地利用的“一少三多” 党国英:“十二五”农村改革的基本任务 党国英:总有些事情不能似是而非 相同主题阅读 党国英:新世纪中国农村改革:反思与展望 李昌平:90年代中国农村政策使农民日渐失去自主性 党国英:“十二五”农村改革的基本任务 陈锡文:当前农村改革发展的形势和总体思路 陈锡文:农村改革与制度变迁 王露璐:农村改革30年来的伦理变迁与反思 韩俊:进一步深化我国农村改革的方向和重点 任中平 陈冕:农村改革发展进程中农民利益表达机制的重构 蔡昉:中国农村改革三十年——制度经济学的分析 黄亚生:重启农村改革,应对全球经济危机 赵树凯:万里与农村改革(下) 中国农村改革的新起点: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与城乡一体化 王伟群:伟大的第一步——中国农村改革起点实录 赵树凯:万里与农村改革(上) 党国英:农村改革面临的12个挑战 赵树凯:一幅意味深长的三十年乡镇画卷 ——《他乡之税》序言* 韩俊:三中全会勾画新一轮农村改革路线图 赵树凯:农村改革与地方改革家 史啸虎:《农村改革的反思》序言 史啸虎:中国农村的未来之五:让农民掌握自己的命运  

阅读更多